七六一 作品

第10章 閒廊飛龍

    內樞密使兼任神策右軍中尉王守澄王相國正在北衙和閒廊飛龍侍者譚公公商談,忽然聽軍士稟告,“神策右軍虞候司副都指揮嶽奇請見。”

    王守澄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滴漏,已經很晚了,今晚又沒有安排這個嶽奇值夜,他來幹什麼?神策右軍主將是神策中尉,副將是中護軍,而第三把手就是都虞侯了,負責對外偵查軍情,對內執掌軍紀,權威也是極重的,而且都虞候由於職權重要,是由皇帝直接指派、不歸神策中尉管轄,是以這個三把手要比二把手副將中護軍更加位高權重,也深為神策中尉乃至上下將官所忌憚,神策右軍的都虞侯是仇士元,這個嶽奇就是仇士元的義子。

    對於嶽奇,王守澄並不是很熟悉,畢竟王相國既是朝廷內樞密使,交通內廷與外朝的聯繫,干預朝政,參贊軍國大事,又要陪天子讀書,還要總督神策右軍軍務,畢竟很忙的,這個嶽奇王守澄只是尋常見過,每次仇士元都在他面前誇讚嶽奇,說他精明任事,很是得力,年紀輕輕就當做副都指揮,也算是右神策軍的高級將領了。

    他怎麼來了?又不當值,有什麼事可以去找仇士元啊,內臣之間,大家的距離是需要保持的,撈過界會被所有人厭惡的,見見吧,老仇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王守澄一念如此,對譚公公道,“譚兄,你稍坐,我會下見部署,你要是覺得不妥,可先到雅室休息片刻。”

    譚公公擺擺手,“我怕什麼,我就要致仕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介意了,相國莫怪我多事才好!”

    王守澄笑笑,命令甲士通傳嶽奇進來,不一會就見嶽奇從外面進來,譚公公一邊看著,就見嶽奇身材高大,四肢修長勻稱,一身錦袍貼體合身,面色白淨眼眉俊雅,口鼻端正,嘴角帶笑,翩翩人才濁世佳郎。

    王守澄也是面帶微笑,眼神卻微微眯了起來,不為別的,這嶽奇進來手裡竟然還拎著東西,長條狀的包裹,看情形像是刀劍?王守澄端坐不動,客廳裡忽然就多了幾個身材高大氣勢雄渾,身披重甲的神策軍士。

    嶽奇龍行虎步來的庭前,不待甲士喝止就停下腳步,躬身施禮,“神策右軍副都指揮嶽奇參見相國大人。”

    王守澄見嶽奇儀態端莊,顏色稍稍緩和,“你屬何部?又司何職?深夜前來,又所謂何事?”

    嶽奇姿態不變,身形穩如泰山,“嶽奇身屬於都虞侯仇公公麾下,司職遊騎、偵查、軍情諜探,軍法巡檢,現收到丹同渡軍情,特前來回稟相國,另覓得一器物也請相國查驗。”

    “丹同渡?”王守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什麼地方?旁邊坐著的譚公公接口道,“丹同渡位於大河邊,貞觀年間就設置了渡口,高宗上元年間對遼東用兵,開始駐軍守備,設置軍寨,丹同渡交通河朔諸藩鎮,位置是很重要的,梁守謙梁公公長慶年間,也曾派遣神策軍士充實丹同渡,加強守備,以警戒河北諸藩鎮。”

    “那個地方?”王守澄想起來了,河中觀察使喬遠三番兩次的上書朝廷,要求收回丹同渡治權,丹同渡發生了什麼事?

    “回相國,丹同渡交通關內河東,往來客商雲集,原本只是一個軍寨,現已經是三五里小城,甚為繁華,河西漉州節度使,河東節度使,河中觀察使都對丹同渡垂涎欲滴,漉州和河東兩大節度使時常圍繞丹同渡發生刀兵爭執,河中觀察使則對丹同渡關卡稅收關切不已。”嶽奇躬身道,“屬下得到消息,臨近冬季,三方都有動作,要搶奪丹同渡的控制權。”

    哼,王守澄用力拍了下桌子,“豈有此理,丹同渡明明有神策軍士駐守,漉州、河東、河中三方還明目張膽搶奪丹同渡,分明是給神策軍臉色看。”

    旁邊譚公公對嶽奇手中的長條包很是好奇,“你說覓得一器物,是你手中的嗎,拿給我看!”

    譚公公緩步走下廳堂,嶽奇躬身把手裡的包奉給譚公公,譚公公東西一入手,就是咦的一聲,他也是沙場悍將,東西一看形狀就能估算大概,東西有點輕啊。

    譚公公就站在廳外打開布包,一根杆子?樣子好生奇怪,他拱手對王守澄道,“相國,這杆子有些奇特啊!”

    王守澄站起來,“譚兄,嶽奇進來敘話。”

    譚公公率先走進廳堂,“相國,這杆子質地均勻,似乎十分堅固,卻又十分輕盈,譚某眼拙,竟然看不出這根杆子是何質地。”

    說著把杆子遞給王守澄,王守澄接過來,也是一怔神,這手感好生奇怪,卻又十分舒服,他隨手揮舞了兩下,十分得力,“好東西!此物是哪裡來的?”

    嶽奇道,“丹同渡守備校尉黃伯泉連夜派人送過來的。”

    王守澄揮舞了兩下杆子,柱在地上,感覺手感極好,“莫不是這是一根手杖?”

    嶽奇道,“是的,相國,是一根不知何種質地的手杖,堅固而輕盈,結實而耐用,其中更有玄機,相國大人,手杖上面的杆子可以打開。”

    王守澄一怔,照著嶽奇的話,把手杖的手柄扭開,竟然從裡面抽出一隻利刃???

    那利刃只有二指粗細,卻寒光四溢,光華流轉,譚公公不由讚道,“好兵器!相國大人,容我一觀。”

    譚公公手握利器,隨手一抖寒光四溢,爆喝道,“好神兵!”

    他把玩了片刻,轉身把利刃呈給王守澄,王守澄接過細緻查看,也讚不絕口,譚公公隨手扯下鬢邊一根白髮,隨手丟到刀刃上面,輕飄飄落到刀刃上,毫無凝滯,頭髮就斷作兩截,王守澄與譚公公同聲喝道,“好!”

    王守澄一手握著利刃,另一隻手從腰間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遞給譚公公,“譚兄,來試試!”

    譚公公接過短刀一眼,“咿呀,這不是相國心愛之物嗎,若有損傷豈不可惜?”

    王守澄笑道,“不礙事,來試試,等閒凡鐵哪能試出真假?”

    譚公公不在多言,手握短刀,和王守澄手中的利刃相擊,噹啷一聲脆響,短刀應聲而斷,王守澄與譚公公兩個人都去看利刃鋒口,竟無所損傷,兩個老傢伙同聲讚道,“好神兵!”

    王守澄喜滋滋的握著利刃揮舞了幾朵刀花,然後把利刃放回手杖中,用手拄著手杖,感覺十分良好,不由得哈哈大笑,譚公公在旁邊,“恭喜相國,賀喜相國。”

    王守澄手拄著手杖來回在廳堂內走動幾步,感覺十分良好,樂哈哈道,“譚兄客氣了,年紀大了,走路都需要手杖了,真羨慕譚兄可以致仕,回田園享福啊,哈哈哈!”

    譚公公笑著擺擺手,“相國正當其時,為國為君為朝廷擎天玉柱之勞,還是多辛苦幾日吧,哈哈。”

    兩個老傢伙相視而笑,王守澄手握手杖時不時耍幾個把戲,“嶽奇,此物為何名?丹同渡又是怎麼樣一個情形,你又為何深夜來此,都說道說道吧。”

    嶽奇拱手道,“回稟相國,此物乃是登山杖,丹同渡守備校尉黃伯泉,原為遼東水師將領,遼東水師被盧龍節度使突襲,船隻被焚燬,將士大部被遣散,黃伯泉到丹同渡已經有十數年了,丹同渡由一個小小的渡口,現在已經變作五里小城,為大河東西交通要道,商賈雲集,繁華不已,河東節度使強行收了河間府寧遠將軍韋厚為義子,一直試圖染指丹同渡,而河中觀察使一直以丹同渡築城在河中屬地,要求收回丹同渡治權,加上河西漉州節度使,三方爭執不下,時常刀兵相見,相國大人,丹同渡稅賦收入委實不少!”

    “河東節度使崔彥召,他想幹什麼?河東節度使駐節太原府,乃是高祖龍興之地,統轄天兵軍、大同軍、橫野軍、岢嵐軍,忻州、代州、嵐州三州郡兵,北向防禦突厥,東向防禦河北三鎮,他不向北向東發力,偏偏西向和夏綏、漉州一再爭執不休,南向欺壓河中,強行用兵河間府收了個義子還不夠,還要染指河中觀察使防區嗎?”王守澄怒氣勃發,手中的登山杖用力的戳地板。

    嶽奇低頭不語,譚公公卻可以答話,他和王守澄都是一樣的資歷,哪怕王守澄兼任這樞密使還坐鎮神策軍,可譚公公卻是飛龍兵閒廊侍者,要知道第一任飛龍兵閒廊侍者可是玄宗朝高力士高公公吶!譚公公尋思了一番,“丹同渡就在大河邊上,過了大河就是京兆府,不管他想幹什麼,都要阻止他!”

    王守澄道,“河中觀察使喬遠多次上書,請求將觀察使升格為節度使,譚兄以為如何?”

    譚公公揣摩了一番,“河中府北面是河東節度使,南邊是東都京畿,若是河中府及格為節度使,是否有礙東都和上都的東西聯動?茲事體大,事關朝廷根基,需要從長計議。”

    王守澄面上閃過一絲不快,拄著手杖走了兩步,一想,“譚公所言極是,明日裡到朝堂請陛下和諸大臣公議好了!時候不早了,譚公早時回去休息吧,我還在這此值夜。”

    譚公公坐下,拱拱手,“相國勿躁,我精神尚好,不急著去睡,先聽聽丹同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好,事關天都京兆府安危,就算回去也睡不安穩吶!”

    “嶽奇嘛,接著說!”譚公公發話道,王守澄的臉色他也看到了,甩開臉色誰又怕誰,飛龍兵全是內苑侍者,要說與皇家親近,莫過飛龍兵,全是太監兵,見你勢大,邀你為首,不要以為咱家真的怕了你,哼!

    嶽奇也是感覺到了兩位大佬之間的暗流,他有些揣度,有些為難,看看王守澄,又看看安坐的譚公公,摸樣就有些小可憐,王守澄忽然就呵呵一笑,對嶽奇和顏悅色道,“嶽奇,你深夜來北衙,想必有什麼收穫,你有什麼看法?還有,你義父不是仇士元仇公公嗎?為什麼沒去找仇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