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莓 作品

第75章 在其板屋(七)

    說至此,她已是冷汗涔涔,只能憑藉著自身多年來對人情世故的通透抱著豪賭的心態道,“魔君,一個心思並未在您身上的人,哪怕用多名貴的外物也是留不住的。”

    “喀啦”一聲,檀木桌上的茶具瞬時化為齏粉。

    顧景堯昳麗的面龐瞬時陰雲密佈,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壓瞬時席捲整座寢宮。

    正當卓念慈心中大喊吾命休矣之時,又聽那人發出一聲短促的笑。

    他緩緩站起身,高挺的眉骨於面中落下一片陰影,沉聲道,“繼續說。”

    紙鳶早已被強大的魔息嚇得不敢動彈,以額頭緊貼地壁,聲若蚊蠅:“奴、奴雖不懂其他,但是對於姑娘家的心思還是十分透徹。”

    “或、或許能使一些小手段,讓那位姑自此以後對魔君您死心塌地……”

    最終,卓念慈顯然沒想到自己能夠活著走出。

    他摸著自己尚存的腦袋,忍不住感慨道,“我的心肝紙鳶,不愧沒看錯你!此番脫險皆是你的功勞,回去本宗主定要好好賞賜你。”

    “不過這位魔君如此難對付,你都和他說了些什麼?”

    紙鳶亦有種豪賭獲勝劫後餘生的解脫感,不由得莞爾一笑:“宗主謬讚了,紙鳶不過是對兒女情長這些了得的多,無非就是懂得姑娘家的心思,知曉如何追姑娘罷了。”

    “弟子只是實話告訴那位魔君,追求姑娘的方法不簡單,若是想要那位姑娘動心,可不能光是給予饋贈,更要令她有危機感。”

    “若是能有另外一個女子出現在魔君身旁,便是這樣演一場戲,這位姑娘說不定就會吃醋……”

    言至此,她微微伏身一拜,“故而弟子為了合歡宗,便主動請纓去做這樣一個導火索,藉此接近魔君討魔君歡心,也自然能對南鏡這邊的情況瞭解透徹。”

    “若是能得魔君信賴,更能為合歡宗爭得許多寶貴的資源……宗主應當不會怪紙鳶自作主張吧?”

    當然,她尚未說明,她此番前去,表面是要讓那姑娘將心思放在魔君身上,實則何嘗不是為了潛移默化取代她在魔君心中的位置。

    多出一方競爭者自然能夠讓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裴姑娘警醒。

    若是她對魔君有些情誼,自然更會吃醋。

    男人嘛,她最為了解,得不到的才是最惦記的。

    若是那裴姑娘因此回來討好魔君,魔君便會逐漸對她失去興致。

    更為可怕的是,若是那裴姑娘失去理智的她因此胡攪蠻纏……那魔君便會徹底厭棄了她。

    屆時她便可藉此機會上位,成為陪伴魔君身側的女人。

    比起像裴寧這種純如白紙的姑娘,紙鳶覺得從魔域的戰亂中爬出來見過無數腌臢醜陋的自己才有那個能力為魔君排憂解難。

    至於合歡宗……都有了整片魔域南鏡,甚至將來,這位魔君麾下的鐵騎會踏平修真界,誰還會稀罕一個合歡宗呢?

    卓念慈意味深長地盯著紙鳶看了一會,直把紙鳶盯得渾身發毛之後,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笑得前仰後合,“好、好!不愧是紙鳶小心肝,本宗主的關門弟子就是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啊!”

    而默默跟在他們之後的鬿雀面無表情地聽著這二人的談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果然,只要事情一和那個叫裴寧的女人沾邊,縱使英明如魔君也會因被情愛牽絆從而變得毫無理智。

    他竟還信了合歡宗這套低賤的手段,只為了挽回那個女人的心?

    要她說,這裴寧若是不從了魔君,殺了便是,哪裡還能讓她如此得意?

    甚至還害得魔君三番五次為了她亂了一統仙洲的計劃,這如何了得?

    ·

    “誒,你們聽說了嘛,前些陣子合歡宗宗主獻上了一位美人呢,這位搬進了西邊的院子,居然是繼那裴姑娘之後第二個活過三天的……”

    “是那位紙鳶姑娘?生得倒是西子捧心弱柳扶風的,為人也通情達理。”

    “我已經爭取去她殿內伺候了,那紙鳶姑娘明顯比這裴姑娘要對魔君上心些,廚藝了得,三天兩頭便做了點心羹湯送去魔君殿裡,多善解人意啊。”

    “哪像這裴姑娘,整天跟個木頭似的,不是練劍就是翻菜譜,在她殿裡伺候著,那能有前途嘛!”

    裴嬌難得出來走走,便聽見行宮內的侍女們的竊竊私語。

    烏若眸色一冷,“這群嚼舌根的怕是不太要命了,因為姑娘來了行宮,姑娘眼裡見不得血腥,魔君才不主殺伐,倒是慣得她們越發不知規矩,無法無天了!”

    “裴姑娘,你可莫要輕信了她們的話。”

    一旁正叼著紅糖丸子的裴嬌卻沒有烏若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托腮思索道,“這新來的紙鳶姑娘,當真廚藝了得麼。”

    “烏若,我們是不是要去拜訪請教一下?”

    烏若:“……”

    所以裴姑娘究竟是多不上心?這所謂的紙鳶姑娘不就是來爭寵的麼?

    聽聞魔君給她的待遇都與自己一般,旁的人照理都會憂心忡忡,她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她忍不住提醒道,“這位紙鳶姑娘,很可能是魔君要納的夫人。”

    雖說她知曉魔君定然不會納什麼夫人,畢竟她跟隨在魔君身旁之時,見過無數傾城美人主動獻身卻也逃不過化為紅顏枯骨的命運。

    只有一個例外,便是三年前香消玉殞的那位姑娘。

    旁的人或許不知曉,但她身為行宮內的老人,卻是最為清楚的。

    曾有天下的畫師慕名而來,只為畫出她的面容,而那堆滿畫像的宮殿卻被魔君一把天光焰燒燬。

    她曾有幸在未曾損毀前進入到那座寢宮,看見鋪天蓋地畫卷如同溪水般淹沒了整座龐大的寢宮。

    那些畫卷上的女子或是側眸,或是酣睡,或是進食,笑時明眸善睞,悲時倔強隱忍,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是面前裴姑娘的模樣。

    她知道魔君對這位姑娘的執念有多深,卻也看出這位姑娘並未有半分心思,便想借此提點她一二。

    畢竟魔君嘴上不說,可是自裴姑娘來後,整座行宮便都多了些生機,不復以往那般死氣沉沉。

    烏若喜歡這樣的行宮,也喜歡無論何時都樂觀的裴姑娘。

    所以她由衷地希望裴姑娘能與魔君好好的。

    裴嬌這下倒是真的震驚了,顧景堯何時願意近女色了?

    在她看來,他流露出的溫柔和好意都是精心算計過的,對自己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目的。

    所以裴嬌才會將計就計,假意留在這裡,實則尋找機會,尋到青松石鑰匙,儘快離開這裡。

    難道說,他解開封魂鎖的封印,終於厭倦了這種整日殺伐征戰的日子,拜倒在溫柔鄉里了?

    這對修真界來說也算是好事,至少他將心思放在情愛上,便不會壓榨他人了。

    裴嬌感慨道:“這位紙鳶姑娘當真是捨己為人,為天下蒼生做出了不得了的犧牲。”

    “烏若,我們以後都要好好對待這位姑娘,因為這位紙鳶姑娘,她真的很偉大。”

    烏若:?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和裴姑娘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紙鳶在買通那些行宮內侍女之後便在靜靜等待時機。

    雖說這些日子,她是過得風風光光,她喜歡旁人嫉妒的目光。

    她如今不僅得到了以往沒有的尊重,更是過得賽神仙。

    但是,這位魔君並未碰她。

    別說碰她,便連他身旁十步之內都無法靠近。

    除了她藉此裝模作樣地進言,他連話都懶得回一下。

    她知道,這位魔君在等。

    在等北苑的那位姑娘能別再無視他,能夠對他多用一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