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同 作品

180、意氣風發,天之驕子?




    醫生瞅了一眼江逾白,又推來一輛小電驢。他背起醫療設備,騎著小電驢,火速衝向劉蒲。



    江逾白牽著黑馬走在碧波盪漾的草野上。他遠遠望見醫生跪在了劉蒲身邊。幾分鐘之後,救護車也來了,今天這一堂馬術課不得不提前結束。



    江逾白抬手捋了捋黑馬的鬃毛,那匹黑馬昂起腦袋



    ,很使勁地踏了踏前蹄。



    這匹黑馬名叫“荔枝”。



    “荔枝”剛滿七歲,正當壯年,是一匹身價極其昂貴的純種馬。它剛出生不久,就被江逾白的父親看中。父親把它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了江逾白。



    年幼的江逾白高興至極。



    他經常在荔枝的馬廄裡給它剷草料,一鏟就是大半天,累到滿頭大汗。他聽說馬是群居動物,不認主人,見誰都親,但他的荔枝不一樣——自從荔枝長成了一匹威武雄壯的高頭大馬,它在所有人類的面前都會擺出一副“我很高貴,是你不配”的樣子。



    江逾白之所以把荔枝寄養在學校馬廄,也是想讓它跟著其他同學家的馬學學規矩。



    不過,荔枝剛才的表現十分出色。它載著江逾白去了休息室,如戰馬一般意志堅決,同學們的叫聲都沒影響到它。



    *



    劉蒲的“墜馬事件”告一段落。



    兩週後,他左手纏著繃帶,右腿綁著石膏,格外頑強地重返校園。



    他們班的同學就像迎接英雄一樣迎接他,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慰藉。



    a班的趙格菲卻告訴他,江逾白是第一個撥打120的人。江逾白還騎馬去休息室找來了醫生,a班和b班的女生們都為江逾白的帥氣和勇敢而尖叫。



    江逾白從沒在劉蒲的面前提過這件事,甚至沒讓劉蒲請自己吃一頓飯。



    劉蒲不得不承認,江逾白仗義助人,心胸開闊,冷靜理智,從不挾恩圖報,就像武俠小說裡描寫的一代大俠。他原本對江逾白挺牴觸的,後來也莫名其妙地融入了江逾白的交際圈,拉近了高一年級a班與b班之間的聯繫。



    很快,a班與b班的同學們都發現,江逾白參觀各大場館時,經常隨身攜帶相機,拍攝周圍的風景。



    富二代玩攝影並不新奇,新奇的是,江逾白的好友在無意中透露,江逾白的所有照片都是拍給一位女生看的。



    哪位女生?



    眾人的好奇心一度達到了最高點。



    直到他們在校門口見到了林知夏。



    那是一個晴朗的週末,同學們剛剛參加完一場講座。他們走出校園,剛好看到江逾白牽住了林知夏的書包帶子,林知夏玩鬧般地亂扯江逾白的衣袖,兩人的關係極為親近。



    週一早晨,江逾白前



    腳剛踏進教室,後腳就有人問他:“喂!江逾白,哥們,你在外校談了女朋友?”



    江逾白拒不承認:“我沒談過,也不想談。”



    同學緊追不放:“週末校門口,你身邊的那個漂亮女生是誰?”



    江逾白冠冕堂皇道:“她是我小學和初中的同班同學。我認識她六年,是她的朋友。”



    眾人就說:“哇,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簡簡單單一個成語,就讓江逾白不自覺地走神片刻。



    那時的江逾白才剛升入高二。



    他在北京住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裡,他和林知夏分隔兩地,養成了視頻聊天的習慣。



    林知夏還信誓旦旦地說:“江逾白,你等我,明年我去北京上大學,我們就能經常見面,我好期待。我可以親眼見到你們家的那匹馬,它長得好可愛。”



    江逾白信以為真。



    然而,林知夏上大學之後,學業越來越忙。



    在林知夏的實驗室裡,研究人員必須關閉手機。於是她經常關機。她不再接江逾白的電話,不回覆他的消息,qq也是離線狀態。



    江逾白髮給她的照片如同石沉大海,她徹底而完全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多年來,江逾白常聽林知夏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幾乎被林知夏洗腦了,凡事都要往“友情”的層面靠攏。



    他因為林知夏突如其來的冷淡而失眠。



    枕頭彷彿散發著草莓的香氣。



    “草莓”二字沾染了妖異的色彩。



    深更半夜,江逾白猛然坐起身,提筆想給林知夏寫信,憋了半天都擠不出一個字,彷彿一夜之間回到了小學時代。



    他記起林知夏告訴他的一句詩:“愛好由來難下筆,一詩千改始心安[1]。”



    這句詩的意思是,因為喜愛,所以下筆困難,修改千遍萬遍,心底才稍感穩妥。



    江逾白靜坐在書桌之前,直到凌晨兩點,信紙上也只有一句話:“好久不見,林知夏。”



    他高估了自己的手速,也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月亮藏進烏雲的後方,漆黑的夜晚沒有一絲亮光,煩悶與浮躁交織的負面情緒吞噬了江逾白。



    他扣緊筆帽,走回寬敞的大床,拿出林知夏親筆撰寫的一本《人類觀察日記》,翻到“關於量子場



    論的探索與思考”這一章節。他看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睏意立刻襲來,疲憊就像瀑布一樣澆在他的頭上。



    他終於睡著了。



    哪怕江逾白很喜歡林知夏,他也無法閱讀林知夏的物理手稿。



    睡夢迷茫時,江逾白記起曾經有一位同學問過他:“江逾白,你不知道暗戀一個人有多慘嗎?”



    他從前不知道。



    現在,似乎察覺到一點端倪。



    *



    總之,林知夏來北京上大學的那一年,江逾白與林知夏失聯了幾個月。



    江逾白找了十幾個人打聽,所有人都告訴他,林知夏的大學生活如魚得水,深受老師們的器重,同一棟實驗樓的學姐們都對她讚不絕口。



    林知夏過得很快樂,很充實,真正的天才就應該待在合適的環境裡。



    江逾白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每天晚上睡覺前,江逾白都會翻開林知夏送他的量子場論筆記——這是他的催眠讀物,也是他追尋記憶的一種方式。



    某天夜裡,江逾白讀完一頁筆記,就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他夢見林知夏和他始終保持著朋友關係,直到兩人頭髮花白,脊背佝僂。他們拄著柺杖,走在林蔭遍地的小路上,林知夏說:“謝謝你啊,陪我活到了九十歲,你是我這一生的朋友,比伴侶重要得多。你為什麼和我一樣,從沒談過戀愛?”



    夢裡的江逾白答道:“這件事,你永遠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