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光同 作品

177、才高八斗譚千澈




    “送你了!”她大聲說。



    他笑道:“我不能白要你的東西!”



    她仍在賭氣:“我不是白送!”



    “那是什麼?”



    “是生日禮物!”



    她用怒吼的語氣說:“生日快樂!”



    譚千澈笑到直不起腰。



    他坐在一棵繁花盛開的木槿樹下,那臺小巧的遊戲機也沾到了粉色花瓣。他掏出一塊隨身攜帶的深色手帕,輕輕地擦拭遊戲機屏幕,按下開機鍵,新建了一個名叫“星星”的女性玩家角色。



    這款遊戲機允許玩家為角



    色選定外表。



    譚千澈選中了一個炸毛怪,看起來就像非洲的獅子王。



    從這天起,譚千澈每天都會抽出半個小時,玩一玩遊戲機裡的“星星”。由於譚千澈是全年級的風雲人物,他平日裡的一舉一動都有人關注。很快,他的同桌就發現了他的秘密。



    同桌是個大嘴巴,他四處散佈道:“譚千澈的遊戲機裡只有一個女玩家,獅子王造型,名叫星星!”



    韋若星聽聞風言風語,如芒在背。



    五月下旬,高一年級舉行“大掃除”活動,韋若星和譚千澈恰好被指派去打掃生物實驗樓。韋若星扛著掃把和簸箕出發了,譚千澈反而兩手空空跟在她的背後,就連勞動委員都看不過眼,對譚千澈批評教育道:“澈哥,你比韋若星強壯多了,韋若星那細胳膊細腿的,幹活沒力氣啊……”



    譚千澈拉住韋若星的袖子,向她告狀道:“勞動委員說你幹活沒力氣。”



    韋若星卻說:“我幹活的時候,力氣真的不小。”



    她像是急於證明自己一般當場掃地,勞動委員瞠目結舌,譚千澈笑意盎然。他從韋若星手裡接過掃帚,扛在肩上,帶著她走向了生物實驗樓。



    *



    生物實驗樓的後方有一片竹林。



    每年春天,省立一中都會讓學生們解剖兔子、小白鼠、青蛙之類的小動物,作為“生物”課程的拓展實驗。據說,有些不守規矩的壞學生會把動物的屍體偷偷埋在生物實驗樓後方的竹林裡——韋若星並不相信這種以訛傳訛的謊言。



    她緊緊握著一支掃把,一邊清掃著佈滿落葉的庭院,一邊質問譚千澈:“班長,我有事跟你講 ,你遊戲機裡的獅子王叫‘星星’嗎?你是不是故意讓你的同桌看到‘星星’?”



    譚千澈拒不承認:“我哪有。”



    韋若星出離了憤怒:“你明明就有!”



    譚千澈和她打起嘴仗:“沒有。”



    “你有!”



    “沒!”



    “有!”



    如此循環十幾遍之後,譚千澈猛然發問:“有沒有!”



    韋若星下意識地回答:“沒!”



    譚千澈兩手一攤,韋若星快要爆炸。她把掃帚扔到了地上:“你成績好就可以看不起別人嗎?你總考年級第一就瞧不上別人付出的努力嗎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根本沒有你那麼幸運?你鄙視我就可以每天作弄我嗎?”



    話沒說完,她眼裡滿含淚水。



    譚千澈驚呆了。



    他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作弄別人。



    他根本不知道女孩子禁不住他這樣作弄。



    他想道歉,又說不出口——那不就證明他做錯了嗎?他真的有悔意嗎?坦白地說,沒有太多悔意。



    譚千澈再次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帕。他把手帕遞給韋若星,那乾淨、柔軟的布料讓她有些訝異,這時,他又說:“我沒有看不起你。我作弄你是因為……”



    他往前一步,直視著她:“我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我同桌都看出來了。”



    萬籟俱寂。



    浮雲漸止。



    近旁遠處青竹茂密,四下暗影交錯,日光清幽,譚千澈自顧自地說:“你歇著吧,我來掃地。”



    譚千澈把袖子往上捋,露出手臂——勞動委員說得沒錯,譚千澈確實很強壯。他的手臂肌肉結實,青筋走向明顯,韋若星蹲在一旁偷窺他,他又說:“想看就過來看,大大方方的行不行?我又不是不讓你看。”



    韋若星不為所動。



    她仍然覺得譚千澈在開她的玩笑。



    譚千澈卻說:“全學校,我只給你一個人看。”



    韋若星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雲影,天光,竹葉都在他的眼睛裡。



    他像捕獲小動物一樣緩緩地挨近她,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和她面對面直視。沉默不斷延長,氣氛越發曖昧,他又問:“你對我,有點意思嗎?”



    他捏了捏手指:“一點點就行。”



    韋若星難得扳回一局。她扭頭道:“一點點都沒有。”



    譚千澈毫不氣餒。他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韋若星冷笑道:“溫柔、體貼、情商高、懂得尊重人!”



    以上所有特點,幾乎都是譚千澈的反義詞——尤其最後一點,完全與譚千澈背道而馳。譚千澈的口頭禪就是:“你太笨了,我教不了你。”



    在高一(十八)班,不少同學向譚千澈請教問題時,都遭受過這樣或那樣的羞辱。韋若星並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



    她告訴譚千澈:“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怎麼可能對



    你有意思?”



    譚千澈坐在花壇邊的瓷磚上,若有所思。他雙手抵著掃帚,氣質依然惹人垂涎,彷彿那掃帚不是掃帚,而是某個王國的權杖。



    他求愛遭拒,仍舊大權在握,因此,他不慌不忙地問:“你冷不冷?”



    話音未落,恰有一陣颯颯陰風吹來,吹得韋若星打了個哆嗦。譚千澈就給她講起了生物實驗樓的鬼故事——據說,死在這裡的小□□、小兔子、小白鼠不計其數,數以萬計的魂魄們聚集在一處,低聲默唸一句話……



    講到這裡,譚千澈示意韋若星靠近。



    韋若星湊到他的近前,他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摸出一朵紙做的玫瑰,輕輕地別到她的耳間,又說了一遍:“韋若星聰明又漂亮。”



    韋若星的心跳倏地一下猛烈加快,快到彷彿能從喉嚨裡跳出來。而譚千澈觀察她的表情,終於也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你也喜歡我。”



    他自言自語道:“你也喜歡。”



    韋若星在他的胸口錘了一拳,示意他閉嘴。他還非要說,非要說,像是沒講過話的話嘮一樣,韋若星的臉頰比耳邊的玫瑰花更紅,他又笑道:“我還留著你的拜師禮,我現在是你男朋友還是你教練?”



    韋若星嘴硬道:“都不是。”



    譚千澈也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行,不是就不是。”但他隨後就問:“你能不能親我一口?”



    韋若星背對著他,埋頭掃地:“你做夢。”



    譚千澈說:“就親一下?我能回味一輩子。”



    “別騙我了,”韋若星不以為然,“過個兩三年,你就會忘得乾乾淨淨。”



    譚千澈搖頭:“我不想忘的事,這輩子也忘不掉……”這話無端有幾分傷感,但他隨後就調笑道:“你不懂吧?”



    韋若星甩開掃帚。她摘下耳邊的玫瑰花,鬆開一根手指,譚千澈以為她要把花扔了。他站在她的身邊接花,她踮起腳尖就在他的側臉親了一口,很勇敢,也很輕柔,滿院的竹葉都在風中歡呼。



    *



    譚千澈和韋若星的關係就這樣定下來了。



    譚千澈履行了他的諾言。他盡心盡力地教導韋若星,引導她從數學競賽轉移到物理競賽——物理正是譚千澈的長項。



    韋若星確實是一個很



    好的苗子。她找對學習方法以後,進步神速,再加上她的家境十分優渥,父母花費重金為她聘請各科家教,尤其注意培養她的英語能力,她逐漸成為省立一中這一級的王牌選手。



    韋若星總是和譚千澈一起前往舉辦比賽的城市,哪怕他們不能同時參加比賽——他們之間的關係亦師亦友,比情侶熱烈,又相當純真,他們約定要攜手保送全國最好的大學,將來回到省城的大學任教,做一對讓人豔羨的情真意切的夫妻,白頭偕老。



    十八歲這一年,韋若星就考慮到了“白頭偕老”這種詞。



    她想和譚千澈一起慢慢地體會漫長的人生。或許在他的陪伴下,四十年只是過眼雲煙,八十年只是彈指一揮間,等到他們老掉牙的那一天,他還能從口袋裡掏出一朵玫瑰花來逗她笑。



    譚千澈信誓旦旦地說:“這還不容易嗎?我現在就答應你。”



    “你說話要算數。”韋若星提醒道。



    譚千澈反問她:“我哪一次沒算數?”



    韋若星並未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