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御貞趙玉真 作品

第185章 赤水


                 城頭閣樓,斑駁了不知幾個朝代的鎖,已經被暴力破壞而打開。

  “咿呀”一聲,合頁不堪重負的聲音,執傘鬼推門而入,閣樓內無人點燈。

  撲面而來終年不見日光的陳腐之氣,夾雜著某種淡淡的煙燻之味衝入執傘鬼的鼻腔。

  執傘鬼定了定神,藉著穿褪色了的朱戶的月光,努力想看清室內陰暗的陳設。

  被堆滿了各朝各代的旌旗,木箱裡應該是用來發起狼煙,而未燒完的狼糞。

  “你來了,傀。”大家長的聲音和氣地傳來。

  沉重的呼氣聲過後,黑暗中一點火光,隨即被丟在地上。蘇昌河一腳踩滅。

  閣樓內煙燻氣更盛,兩人相距十米,暗河老牌殺手的銳利目力,看到了這暗河大家長足下,零星散落了些剛剛他自己踩滅了的筆桿粗細的東西。

  “你有問題要問我?”蘇昌河笑著說道。

  “三月前,與你同出任務的謝虎,謝豹兄弟。如今身在何處?”執傘鬼冷冷問道。

  “這個?”蘇昌河似在思考,“一同回來無劍城之後,我們便再無交集。畢竟我是大家長,他們只不過是暗河的卒子。”

  “慕家,慕彩蝶。被你傳召派出到天啟,執行任務後,為何再無蹤影?”執傘鬼依舊盯著蘇昌河問道。

  “誰來著?”蘇昌河反問,“我印象不深。”

  “蘇赤,蘇橙,蘇綠,蘇青。”執傘鬼似是壓住怒火,問道,“蘇家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你總該有印象了吧。”

  “暗河蘇家那麼大,人員那麼多。我這個大家長必須人人都認識?”蘇昌河反問。

  “好,那暗河年輕一輩。蘇家最有天賦的蘇素素,與謝家最為出眾的謝玄!十日前與你同出無劍城!你總該記得!”

  “這是自然,這兩個暗河年輕一輩的黑白無常。”蘇昌河輕笑。“我自然是記得,並且,他們如今也在此處。”

  “什麼!”執傘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在這!”

  暗河第一高手,傀,沒有察覺到房間內有第三人。

  “啪啪”鼓掌兩聲,蘇昌河說道:“蘇素素,謝玄。出來,讓蘇家家主看看清楚。”

  蘇昌河背後的黑暗,兩股腳步聲踏出來,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纖細。兩個身影,暗河新生代的黑白雙煞!

  謝玄,蘇素素,一人擅長使用謝家大開大合的開山刀法。一人陰柔一些,用的是柔軟的匹練。

  走到蘇昌河身旁,蘇暮雨面前。

  “蘇素素,謝玄?!”蘇暮雨低聲嘶吼。

  二人沒理會這蘇家家主,執傘鬼傀的喊叫。

  蘇暮雨也沒感到他們二人的目光。

  “到我身邊來!”蘇暮雨低沉著聲音說道。

  兩個身影,依舊未動。

  “蘇昌河!你對他們做了什麼!”蘇暮雨壓低聲音問道。

  大家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去他那邊吧。”

  蘇素素與謝玄,才彷彿得到了命令一般,機械地走向蘇暮雨。

  行至半道中,蘇昌河忽而改口,冷冷道:“殺了他!”

  銀白色的匹練,自蘇素素腰間飛出,直縛蘇暮雨頸部,謝玄也抽出背後開山大刀,直奔蘇暮雨門庭。

  “嗯?!”蘇暮雨雖說已然做好準備,卻一下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撤身一退,躲過了套來的匹練,衣服後背,像是紙張被人用刀劃破。

  “暗河刀絲!”就將要崩破執傘鬼背部的肌膚之時,長虹劍出袖,一劍頂開衝刺而來的謝玄。往左跳開了一個角度。

  “是什麼時候!佈下的!”執傘鬼疑惑,來不及細想,轟隆爆裂之聲,囤放狼煙的木箱,歷朝歷代的旌旗,全然炸裂開了。

  一群群黑黢黢的身影,在無劍城的閣樓之內出現,壓迫而來!

  “這是!!!蘇赤,蘇橙!謝虎,謝豹!慕彩蝶!”蘇暮雨看到了,之前被他一個個問到的名字,暗河年輕一輩的卒子,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但也是悄無聲息地跟著蘇昌河消失,如今又悄無聲息地出現無劍城的閣樓。

  “蘇昌河!”蘇暮雨冷靜低吼,“你把他們怎麼了?!”

  背後的暗河刀絲,是暗地裡被這幫小一輩佈下。而蘇暮雨不相信,如此多的人藏在了這閣樓,他卻一絲都無法察覺。

  那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毫無生機保留,氣息都不存在了一般,看來都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故而暗河傀,將他們當成死物一般略過了。

  沒得到蘇昌河的回應,暗河的大家長彷彿消失在了這片空間之中。

  “殺。”幾個暗河的小輩,機械地接了大家長的命令。

  刀絲開始鋪天蓋地向暗河傀繃緊襲來,長虹細劍精準地將每一根繃緊的刀絲上的脆點挑斷,知道這隻攻不防的暗河刀絲之厲害,自然也知曉謝暗河刀絲的脆弱點。

  幾聲令人牙酸的指甲刮過光滑面板的聲音,長虹劍彈在刀絲上,類似琴絃的崩斷之聲,在閣樓內此起彼伏地響起。

  沒有得到這幫暗河年輕一輩的回應,蘇暮雨便不再打算讓他們回應。

  聽大家長的命令,和對暗河的第一高手傀出手。這本就是矛盾的時候,但如果他們已經沒了人類的神智,不知道傀是誰,只懂聽蘇昌河的指令,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將暗河刀絲盡數崩斷,執傘鬼對這番倒戈相向的暗河年輕一代的卒子,沒有用盡全力。

  一個殺手,對上了自己的家人,只能抱著傷而不殺的想法,細劍長虹猶如庖丁的解牛刀一般,準確地在穿梭之中,釘開了幾人的關節,頓時圍殺暗河傀的一幫暗河卒子,有幾個人的手無力地垂下如同風吹草動一般晃盪。

  “嗯?”攻勢依舊不減,傀仰頭躲過上挑來的一刀。

  “失去了本能的痛覺?”長虹挑開又一次繃上來的刀絲。

  “蘇昌河!你把他們,打造成了一隊無畏懼之心,不知痛苦,令行禁止!”蘇暮雨沒有再繼續對這些暗河小一輩的卒子的身體進行破壞。

  “的活死人!是嗎!”蘇暮雨一腳將蘇素素踹開,從包圍圈裡破開了一個口子。

  反手持劍長虹,左手作掌,猛擊蘇素素的天靈,這位蘇家年輕一輩的白煞沒有被擊打而暈倒,那難纏的白綾依舊纏上蘇暮雨的身軀。

  長虹揮舞了幾下,將這白綾劃得粉碎,又是一掌將其震退。

  正打算從這一缺口處鑿出包圍,多年的殺手生涯給他帶來的殺手直覺,讓他感到背後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殺意。

  想也不想,蘇暮雨猛地高難度地下腰,長虹劍凌厲地向斜上方刺去,手感不對,不是利刃穿透肉質的感觸。

  蘇暮雨眉頭一皺,一劍攪碎了那被刺中的物體。

  綠色的骷髏突兀地在閣樓內冒起,從執傘鬼的左邊攻了過來。

  “哼。”重新調整好體位,細劍一劍遞出,將那綠光的骷髏頭堪堪抵住。

  “你不是應該在最合適的時機才出手嗎?”感覺到暗河年輕一輩的活死人停下了動作,執傘鬼也放棄了鑿陣而出。

  “怎麼?想跟我做一個了結?”執傘鬼冷冷道。

  “其實,你們的招數,我都瞭然於胸。”隱匿了許久的蘇昌河,終於優雅地開口了。

  “剛剛從我身後發起攻擊的?是千面鬼的招式?”劍依舊抵在綠光上。

  “不錯。自從我當上了大家長,暗地裡沒少收集你們的功法和招式。”綠光將蘇昌河優雅的面前映襯得有些可怖,“之後我都大致翻閱過了一遍,就是怕有那麼一天,你們不聽話了,我該怎麼辦?我得要有對應的手段。”

  “別忘了,我們是同一時期訓練出來的。你的閻魔掌,我也清楚得很。”蘇暮雨依舊冷冷道。

  “暮雨,”大家長依舊如此文質彬彬,親切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你瞭解我的雙手閻魔嗎?”

  “什麼?”蘇暮雨疑惑了一陣。

  上一代暗河所訓練之時,就被告知閻魔掌需要以毒物和著他人內力來喂掌,傷人同時也傷己,可謂至陰至毒。若雙手齊運,被反噬也會更猛烈。

  蘇昌河左手,開始盈起同左手一般的綠色。

  “很可惜啊,暮雨,你的十八劍陣送出去了。”蘇昌河笑道,“不然我也很想親自討教討教。”

  “暮雨,當日圍殺雪月劍仙李寒衣,你可否會想到今日的結局?”蘇昌河一如當年問李寒衣是否記得圍殺葉鼎之一般,“君以此興,必亡於此!”

  蘇暮雨想也沒想,奮力抽出長虹。

  “嗯?”輕易地將長虹劍從蘇昌河的右掌中掙脫出來,蘇暮雨愣了一下,這太輕易了,比他們見面打招呼的一招都還要輕,不像是閻魔掌的威力。

  撤劍回防,劍身上有淡淡的青磷脂的味道,來不及多想便要將細劍用作砍刀,橫斬那左手盈綠的骷髏。

  “砰”一聲,蘇暮雨被一掌閻魔擊中,在閣樓的左側洞開了一道口子,飛出。

  “追!”大家長一聲令下,數十道身影從那洞開的口子追了出去。

  “小雨?”紅衣鬼一躍躍上牆頭。

  蘇暮雨逃到城牆上,背上被刀絲崩開之處,一個綠色的右掌掌印沒有消散。

  蘇幕遮一把扶起,卻不料蘇暮雨哇地嘔了一口黑血。

  “中毒了?!”紅衣鬼著急道,“還是閻魔掌毒!”

  輕輕抽動鼻翼:“什麼味道?”

  “是青磷。”蘇暮雨強提一口氣,“蘇昌河在右手上抹了青磷,鬼火燃起時,讓我誤以為是閻魔掌。小姑,暗河消失的那些年輕一輩,都被蘇昌河做成了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活死人!你帶著餘理快逃,我來攔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