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御貞趙玉真 作品

第112章 小仙女,我來尋你啦


                 一輛馬車緩緩駛出無雙城。

  車內眼覆素錦的二皇子,右手上戴著一個銅護臂,護臂上站立了一隻精彩神武的海東青。

  海東青鐵爪銳利。輕而易舉撕裂兔狐一類的動物,不帶上銅護臂,手臂都會被抓爛。

  百萬只鷹中才出一隻海東青,並且需要費很大力氣去熬鷹,才能將其馴服。

  不過,蕭崇手臂上這隻,通體雪白卻不失鋒銳。

  蕭崇養鷹,大抵是追求鷹眼的銳利,從而達到互補。

  “二殿下,我本以為宋燕回會有些江湖莽氣,沒想到卻是個老油子,不像之前接觸的無雙城長老,對我們的招攬,既不應允,也不反對。”蕭崇手下智囊,凌少寒說道。

  “無雙城既然能天下無雙,這城主也是在權術中摸爬滾打過來的。江湖莽氣?已經與他無關了。”蕭崇撫摸著海東青順滑的羽毛說道,“少寒,這第二次無雙城之行,你覺得如何?”

  “禮數週盡,饗太牢宴。挑不出什麼毛病。”凌少寒說道。

  “不談禮數,談感覺。”二皇子提醒道,“這一次無雙城給你的感覺。”

  “像是腰板硬了一般。”凌少寒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蕭崇淡淡說道。

  “那持丈八碗口粗長槍的少年,若是放在行伍之間,不出十年,應該可立下不下於葉人屠之功績。”凌少寒不吝惜讚美道,“這應該就是宋燕回的底氣。”

  “不。少寒,你錯了。”二皇子說道,“那少年雖說勇武,但宋燕回右手邊那個孩子,才是他真正的底氣。”

  “我目盲心未盲。”蕭崇說道,“那孩子是劍心通明,不出三年,便可開出無雙劍匣內的天下第二名劍,大明朱雀!”

  “殿下,這可是真的?”凌少寒有些驚訝。

  蕭崇點點頭:“那孩子雖說慵懶,但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勢,是我在大師父身上曾經體驗過的。”

  說完,停下撫摸海東青的手,鄭重問道:“父皇那邊如何?”

  “陛下出西域,訪諸國。算算應該是歸程了。”凌少寒說道。

  “父皇出使西域,帶走了五大監。”二皇子取了一片生肉,輕輕拋起,海東青一下子就叼住了。

  餵食生肉,可保持圈養寵物的血性。

  “二師父被父皇帶出宮,令我也是很被動啊。”二皇子感慨了一句,又問道,“大師父動身了吧?”

  “劍仙已經南下了。”凌少寒說道。

  “暗河若是有紕漏沒能完成狙殺,希望大師父能補上。”蕭崇淡淡說道。

  雷家堡。

  張燈結綵,今日份熱鬧,竟然是比過年更甚。

  英雄宴前夕,半面蒼老,半面紅潤的雷千虎,正在迎接四海賓朋。

  一個揹著包袱,清澈活潑的少年,乾淨的聲音闖入一眾英雄的耳中:“嶺南老字號,溫家溫良,前來赴宴。”

  溫良,兩個字乾淨得好像跟那個溫家扯不上半點關係一般。

  眾英雄一聽,立馬散開了一個圓,生怕跟這小傢伙碰上。

  “這是怎麼了?”清澈少年好似不知做錯了一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小毒物!”雷千虎威猛的身軀出現在溫良身後,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

  一群英雄紛紛捂住口鼻,怕是呼吸到雷千虎從這個少俠身上拍出來的氣息一般。

  “收起你那些調皮搗蛋整蠱人的心思。”雷千虎道,“否則就給你自己開一桌。”

  “附議,附議。”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英雄宴眾人說道。

  “哎呦。”溫良捂住後腦勺,“虎爺,哪有你這樣的待客之道。”

  “你家大人呢?怎麼沒來?”在場只有虎爺治得了這小子。

  “酒叔公說了,溫家那幾個老毒物,出門去到哪都是不歡而散。”溫良恢復笑意道,“為了英雄宴能開下去,大家都放心吃喝,只好派我這個還沒啥毒性,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來咯。”

  說完,解下包袱。

  酒叔公,應該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溫壺酒,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這嶺南溫家,派這個小屁孩前來,能代表溫家的態度嗎?

  想是這樣想,但沒一個人敢向前詢問。

  “對了,虎爺。”溫良從包袱內提溜出一串荔枝,丹紅似火,好像當年錢唐明皇跑死不知幾多快馬只為妃子一笑的那顆荔枝,“都知道虎爺受寒毒侵擾多年,我們溫家對毒略通一二。”

  一騎紅塵楊女笑,只因嶺南荔枝貢玉妃。

  如今也是,溫家特意培育的荔枝,專門呈來給虎爺。

  溫良說到此處,暫停了一下。

  眾人腹誹:有你這樣謙虛的嗎?你們溫家對毒,還略知一二?

  “故而培育出這串丹陽荔,帶來給虎爺享用。”溫良遞出荔枝,虎爺大手接過。

  旁邊的管家雷天痕就要替虎爺收起來,卻被雷千虎揮退,溫家培育的荔枝,他碰得,其他人不一定。

  溫良見虎爺接過了荔枝,問道:“轟爺呢?怎麼沒看見?”

  “轟哥有其他事情,這裡我話事。”虎爺回應道。

  得到虎爺肯定的回覆雷轟不在前堂,溫良又掏出一把不成串的荔枝,張揚道:“小子出門,帶多了幾枚荔枝路上解渴,現在已經到雷家堡了,多出來幾顆,哪位英雄想嚐嚐鮮?”

  溫良這樣抓著荔枝,炫耀一般一揮手,又是把人群圈揮擴大了些,個個都避之不及。

  “溫家出品,都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的良品。”溫良笑著介紹道,又把人群嚇退了一大步。

  “小崽子,給老太爺一顆嚐嚐。”一聲蒼老慈祥的聲音響起,鬧哄哄的雷家堡頓時安靜了下來。

  一位富家翁模樣的老爺子,手中握著一支菸槍,煙鍋上還徐徐燃著,身後跟著三個壯年。

  “唐。。。唐門赴宴!”

  平靜的湖面激起一聲驚雷。

  唐門,並非不速之客。速,有招來,導致的意思。宋蘇洵《六國論》中,一句“至丹以荊卿為計,始速禍焉。”速便是導致的意思。

  唐門是貨真價實,接了英雄帖過來的。

  老太爺像是有兒子剛成暴發戶然後孝敬他了一般,氣質還沒跟上來,嘬了一口菸嘴,將煙鍋裡的餘量吸盡。然後抬起腳底,把煙鍋往鞋底上磕了磕,便把煙槍插在後領子裡,伸手向溫良討要。書包閣

  “老太爺,不怕上火?”溫良遞出一顆。

  “你們年輕人火氣旺,才怕上火。老太爺我啊,不中用了,再不吃點好的,怕是牙齒都掉光咯。”老太爺把荔枝接過,剝了殼,像老農在自家一般,殼隨手一扔,將荔枝一口含進嘴裡,末了,還把荔枝核吐到地上。

  老太爺一轉身,走到虎爺面前,拍了拍虎爺的肩膀,道:“我便稱老,叫你一聲虎子。抱歉啊,弄髒了一地,還勞煩你打掃一下。”

  “唐老太爺親自前來,虎子我灑掃一下,又算得了什麼?”虎爺說完,大聲唱名,“川蜀唐門!唐老太爺,攜唐煌,唐玄,唐七殺!赴宴!”

  在這個江湖上,能讓五位劍仙,以及百里東君等人稱呼一句“前輩”的人,不多。

  青城山的呂素真,欽天監的齊天塵,劍心冢的李素王,以及當前的唐老太爺。

  “江南段家,家主段德江,前來赴宴!”江南段家,八大名門之一,以水功法著稱。家主名為段德江,其或許真的能斷得江。

  “劍心冢,何去何從,前來赴宴!”劍心冢,這種遺世獨立的世家,居然派來了兩位護劍使來赴宴!

  只見何去何從一進門,便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什麼。

  見到溫家溫良之後,拱手行了一禮,便走開得遠遠的。

  “峨眉山,念慈庵,靜怡月光,前來赴宴。”峨眉山念慈庵雖說知之者小眾,但念慈師太在江湖上還是頗具威望的,一人撐起一個門派,令人敬重。更何況,來赴宴的還是蓄髮修行靜怡師太。

  對了,峨眉山的英雄帖,也是雷憨親手製作,親自派送的。

  “虎爺,開宴了嗎?”雷天痕見差不多人齊了問道。

  “不急,再等一個時辰。”雷千虎看了看天色,說道。

  唐老太爺親臨雷家堡,英雄宴序章被拉開。

  安南,雪月城趕往雷家的必經之路。

  安南離大理近,卻是上關風吹不到的地方,藏了一處美景。

  “這南方,有細柳,有桃花,有鸚鵡,有燕子。還有那倜儻瀟灑的少年,以及纖細柔美的姑娘。這些都是很好的。”一臉哀愁的蘇暮雨,坐在安南酒肆的二樓,看著這南方獨有的煙雨天氣,“可是我偏不喜歡。”

  “小先生,外地的吧,家鄉沒有這般景色嗎?”雨天少客掌櫃的親自上菜,一鍋魚凍。

  “我老家叫無劍城,那裡滿是風沙。”蘇暮雨說道,“當然,南邊的魚也是極好的。”

  蘇暮雨一筷子挑開那跟果凍一般的膠原蛋白,用湯勺輕輕盛出來。

  “小先生怕還沒有心上人。”掌櫃的問道。

  “是還沒有。”蘇暮雨放下湯勺。

  “安南的雨季跟別處不同,都是這樣柔柔像煙一樣的。”掌櫃的談興起,安利道,“小先生知道安南最美的是什麼嗎?是穿城而過的錦江,兩岸桃花開放之時,鋪就兩岸百里赤錦。”

  “相傳。錢唐謫仙李鶴時,仰天大笑出門去之後,遊歷到安南。本地才子有不服於他的,便邀請他對上一聯:煙鎖池塘柳。”

  “這聯機關巧妙。偏旁部首皆為五行,一個鎖字,又極其考究煉字,跟那李後主的梧桐鎖清秋一般。當然啊,那李後主在詩仙之後的。”

  “安南才子想用這一聯為難那狀元公。不料狀元公坐在城頭,飲下一壺桃花釀,醉意盎然之時,拔出青蓮劍一斬,城下穿城而過的錦江兩岸,桃花被斬得綻放,似灼若火!狀元公的下聯,頃刻便成,桃燃錦江堤。”

  “先不說這個燃字如何,就謫仙這一劍,別人都是斬落桃花,他卻是斬放桃花。”

  “你若帶著心儀的女子,去看一場桃燃錦江堤,那她肯定被美得一輩子都忘不了。不過現在還沒到桃花開的季節,只有稀拉幾株桃樹掛了花。”

  蘇暮雨聽著故事下飯,末了,應上一句:“掌櫃的,景區不就這樣?編出來一些有的沒的傳說,才夠吸引人來觀賞。另外,煙雨江南,煙雨江南。江南也是有這般煙雨的。”

  “是嗎?那我就不知道了。”健談的老闆嘿嘿一笑,“我祖祖輩輩都生活於此,沒出過安南,我還以為這種雨是安南的特產,那現在看來是我亂說了。不過李謫仙的歷史,確有其事。”

  掌櫃的瞥到蘇暮雨桌上的油紙傘,有些許破舊,便出聲道:“小先生,你這把紙傘有些舊了,正好我做客棧之前學過補傘,我幫你補補吧,再上些桐油保養一下。”

  說完伸手要去拿。

  “不要動!”蘇暮雨殺氣透體,驚了掌櫃的一下,“你且放著罷。沒關係的。”

  掌櫃忽覺身體一僵硬,膽戰後怕了一下,還是執拗轉身,道:“不礙事,我先去拿傢伙。”

  說完噔噔噔跑下樓,不一會兒,抱著一個工具箱便上來了。

  掌櫃的一意孤行,打開了蘇暮雨的油紙傘,背對著蘇暮雨,輕輕在破裂處貼上了傘紙,再刷上一層桐油,道:“小先生請相信我的手藝。我跟你有緣,這番補傘,是不須給錢的。”

  蘇暮雨看著掌櫃嫻熟的手藝,放下了手中單隻的筷子。

  保養完了,掌櫃的將紙傘撐開,晾著,回身對蘇暮雨道:“小先生,保養好了,不過桐油味道大,最好晾一下再用。你這傘是我見過,傘骨最密的,足足十七根。還有啊,這個傘的傘骨很奇特啊,跟刀似的。”

  蘇幕雨站起來,看了一眼窗外,樓下街邊,已經有些許纖細芬芳如同丁香一般的南方姑娘。撐著傘,在縹緲的安南雨世中靜好。

  “這也是極好的,可我就是不喜歡。”蘇暮雨用手對著那靠在地上的油紙傘一引,油紙傘便當著掌櫃的面飛到了他的手上,在他攤開的掌心裡旋轉。

  蘇暮雨對著吃驚了的掌櫃說了一句謝謝,“你補的傘我很喜歡。”

  說完從窗臺優雅撐傘翻身而下。

  “誒!魚凍沒給錢呢?!”掌櫃的趕忙將身子探出窗外,那撐傘憂鬱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這朦朧的安南雨世中。

  掌櫃的懊惱地覺得自己遇人不淑,碰上吃霸王餐的又喜歡翻窗的江湖俠客。正要收拾碗筷,卻發現桌子上排開了一排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