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沈初面上表情未變,淡淡道:“萬一考上了呢?莫非你這逆徒覺得你的老師沒有才華嗎?”

 李長安只是反問:“老師之才比之杜甫如何?”

 沈初這才苦笑搖頭:“自然遠不如詩聖。你猜對了,我沒能考上功名。”

 他讀過那麼多書,哪裡會不知道要想解決社會普遍問題必須要依靠朝廷出臺政策呢?來到這世界五年,沈初又不像李長安一樣整天趴在孃親懷裡喝奶等著長大,他的思想已經被大唐同化了一大半了。

 李白想做官報國,杜甫想做官報國,就連詩佛王維都想做官,沈初自然也想做官報國了。

 可惜權貴不是那麼好攀附的。

 李長安卻是挑挑眉,忽然得意地叉著腰,她看了眼比自己高出大半截的沈初,甚至跳到了石凳上,下巴衝著沈初。

 沈初眯了眯眼,心中忽然升起了揍小孩的衝動。

 “要說這權貴,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李長安覺得自己這五年就沒有像今天這麼得意過。

 她殫精竭慮抱上武惠妃大腿,不就是為了除了權貴之名還能有權貴之權嗎?

 沈初只是坐在石凳上,從下往上看著面前這尾巴翹到天上的小屁孩,“你方才還抱著我的大腿哭訴你過的多慘。”

 還沒等李長安開口狡辯,沈初就自問自答:“也是,當年你去騙院長經費的時候哭得也很慘,要不是其他老師的學生說漏了嘴,我都不知道咱們組的學生研究經費比隔壁藥劑學的科研經費都高呢,也不知道組裡總共就你一個人怎麼會需要那麼多經費。”

 “害,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我師徒何必這麼見外呢。”李長安打了個哈哈,她騙經費不是為了明年再給自家導師找幾個學生打下手,也好有師弟師妹分擔自己的論文火力嘛,可誰知道根本沒來得及招新學生……

 “不過我也沒騙你,我覺得我的身世還是挺慘的。”

 李長安問了一個她這幾年最想要知道的問題。

 “老師,你知道唐玄宗的第二十九女嗎?”

 沈初指尖在石桌上點了點:“你的大名是什麼?單單有排行,史書不一定記載。”

 逆徒這麼問了,那想必她就是這個唐玄宗的第二十九女了。

 “我的大名就是李長安。”李長安嘟囔著,“不過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那老傢伙給我起的名字是‘蟲娘’,難聽死了。”

 她嘴裡對唐玄宗一點尊重都沒有,畢竟這五年李長安連唐玄宗的面都沒見過,比起父親這個身份,李長安對李隆基的印象更偏向“早死二十年就是一代明君”“搶兒媳婦的老頭子”,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強迫無辜小姑娘(就是她娘!)十八歲背井離鄉給他生孩子的老傢伙。

 “你的母親是曹野那姬?”沈初問。

 李長安點點頭。

 沈初眼中帶上了憐憫:“那的確挺倒黴的。出生就不討皇帝喜歡,小時候死了娘,被皇帝命令穿道士衣服在宮中主持道觀,起了個一聽就不受寵的名字蟲娘。長大了又正好趕上安史之亂,躲在普通人中逃過一劫,唐玄宗被逼迫退位以後又主動去照顧他,最後才被唐玄宗承認是他的女兒。代宗即位之後才被封為公主下嫁蘇發,那時候你得四十多歲了吧。”

 李長安:“……”

 這是什麼渣男賤女受氣包劇情。

 李隆基只管生不管養,因為討厭胡女生的女兒就把好好的女兒扔進道觀出家當道士,安史之亂只顧自己跑根本沒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女兒。然後這女兒在渣爹被逼著退位以後還熱臉貼冷屁股主動去伺候他,最後終於感化了冷酷太上皇渣爹,熬到四十多歲才被侄子隨便找了個男人嫁了。

 李長安聽著都生氣。

 都是大唐公主了,不想著造反就夠沒用了,還巴巴去伺候渣爹,腦子有毛病嗎?

 “老師,你有辦法弄一張通行證嗎?”李長安抹了把臉,強迫自己不要關注歷史,要把注意力放在當下。

 “給誰辦?”沈初問。

 李長安指了指守在遠處的紅綾:“給她辦,辦一張胡商證明。”

 “這倒不難。”沈初思附了片刻。

 他散盡家財幫助困苦人家,也就認識了不少三教九流人,這類事情在坊正那裡就能辦。宣義坊這邊居住的都是權貴不好辦,不過西市附近幾個坊市倒是有錢就能把通行證辦下來。

 長安胡商無數,大唐對胡商態度包容開放,出入邊境的證明並不算難辦。

 三教九流有三教九流的路子,這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容易極了,不同於官府的層層審核,他們只需要錢,錢到位,到哪的通行證都能給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