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餡餅 作品

17.第 17 章 膽大包天!





顧爭渡把一旁的椅子拖過來讓伊曼坐下,她如今太瘦了,彷彿北風一吹就能捲到天上去。




伊曼也沒客氣,坐下來後繼續說:“過完年我正好二十歲,在長溪市長大,高中學歷。家裡父母健在,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我家是民族資本家,去年從城裡回到農村改造。可惜改造不合格,我爸媽偏心眼的厲害,做假公文想要把我哥哥和姐姐送到美國去,又想著把我賣錢,好在我過來的時候他們就被抓了。”




顧爭渡又拿來一個板凳,坐在她面前:“嗯,你繼續說。”




倆人面對面的坐著,伊曼繼續說:“你是革命軍人,要是跟我處對象,我的成分問題肯定是個問題。聶阿姨說讓我不在意,可我到底要提醒你一聲,要不然咱們要是有緣分結婚了,耽誤你提升,可沒有後悔藥吃。後面...要是有緣分結婚,我爸媽恐怕也沒機會給咱們帶孩子。”




她說完就聽到顧爭渡短促地笑了一下。




伊曼是真心為他打算,見他這般態度,氣惱地說:“這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是你太誠懇,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女同志,上來就把自己的缺點擺到面前。”




顧爭渡不好在她面前說別的女同志是怎麼告白的,轉移話題說:“那我說說我吧,今天是大年三十,過了今天我三十,團職幹部。”




伊曼“啊”一聲說:“祝你生日快樂,我沒有準備禮物...回頭...”




“沒事,不用特意準備。”顧爭渡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日,他擺擺手繼續說:“我不抽菸不嗜酒,業餘時間喜歡打乒乓球和籃球,最喜歡跑步,拿過全軍大練武個人散打冠軍...”




伊曼一字一字的複述:“全軍個人散打冠軍...真是太優秀了。是不是在部隊裡面,你散打最厲害?”




伊曼實心實意的誇獎,讓顧爭渡難得臉皮一燙:“哪裡,小意思。”




伊曼好奇地問:“有個人比賽是不是也有團體比賽?”




說到散打團體賽,顧爭渡嗤笑一聲說:“有個雙人賽。”




伊曼見他態度奇怪,問:“你參加了?”




顧爭渡說:“算吧。”




伊曼好奇:“為什麼這麼說?”




顧爭渡抬眼:“你對這個感興趣?”




伊曼微微笑著說:“我就問問,不方便就算了。”




“沒什麼不方便說,雙人賽的確有我。”顧爭渡回憶道:“個人賽時對手失誤,我左肱骨骨折。本來我不想繼續雙人賽,燈兒很有把握跟我說,就算我不動手也能帶我預選賽出線。”




“陸大哥說這話真帥。”伊曼眼神亮亮地望著他:“然後真出線了?”




顧爭渡淡淡地說:“雙人賽第一場我倆就被淘汰,當天上火車回的家。”




“哈哈哈,怎麼會這樣。”伊曼笑的不行了,捂著嘴不想讓顧爭渡看到自己狂放的笑意。




顧爭渡望著她嬌甜的笑容,沒發現自己這些天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表情也變得溫和。




小姑娘笑的怪好看,臉頰嬌豔粉嫩,就像在路邊狂放的小野花,在他心裡綻放了一大片。




他唇角一抽,誒,不是聊聊讓她怎麼知難而退,怎麼還真瞭解上了?




簡單聊過以後,伊曼覺得他沒有外表那樣又兇又冷,骨子裡是個有意思的人。就是喜歡裝兇,用來迷惑暗戀他的女同志。




她正琢磨著,就見顧爭渡衝她伸出手。




伊曼不理解地說:“怎麼了?”




顧爭渡從兜裡掏出紅黴素軟膏,指了指伊曼掌心的水泡說:“要把水泡擠了好的快些。”




伊曼縮了縮手,有點怕疼:“我自己來吧。”




顧爭渡認真地說:“在手上你自己怎麼來?”




話是這麼說...




伊曼有點小別扭,緩緩地把手放到他的大手上。




顧爭渡的掌心有厚實的繭子,皮膚的觸感跟他的人一樣,又倔又硬。對比伊曼柔嫩的小手,骨骼和肌肉充滿勃發的力量感。




伊曼不敢看他挑破水泡,別過臉。




顧爭渡心無雜念地幫她把水泡收拾好,準備包紮,抬頭看到一截瓷白無暇的脖頸。




他手上動作一頓,伊曼還保持著側頭的動作。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表露出她的害怕。




顧爭渡鬼使神差地放輕動作,加快速度。




“好了。”




伊曼真沒感覺到疼,感激地說:“謝謝。”




顧爭渡起身說:“不要沾水,每天要消毒。”




伊曼點點頭。




小金還在外面站崗,見到顧爭渡大步流星地出來問:“嫂子咋樣?藥膏夠不夠用?”




“什麼嫂子?她不是嫂子。”




小金唇角抽了抽說:“伊同志...”




“不用你操心。”顧爭渡還得往北面遭災的地方趕,直接說:“你先去熱車。”




“哦。”小金顛顛顛往車那邊跑。




走到一半,小金聽到有人喊他。他定睛一看,是原先新兵連的戰友魏江。




他神神秘秘地跟小金招手:“金寶寶,過來。”




小金裝作沒聽見,最煩人家叫他大名。




魏江又喊:“小雷達!”




小金跺了下腳,走過去說:“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魏江前面看到顧團長過來,想到別人讓他幫忙打聽的事,跑過來問小金:“我幫人問問,顧團長跟那位女同志是不是沒戲啊?”




“聽誰說的?”




“剛才顧團長自己說的啊。”




誰知小金先樂了:“他說啥你就信啥啊?笨不笨啊。”




魏江納悶,他可明明白白聽到顧爭渡否認:“我聽著像是沒戲啊。”




小金十八歲跟在顧爭渡身邊,小小年紀身上還揹著個人三等功。從頭到腳都透著機靈勁兒:“信個屁,我跟你說,男人的話都是鬼話。搞對象就要看行動,行動到位嘴上再怎麼說,那都是有戲。”




魏江:“...我懂的不是很明白。”




“笨,不跟你說了,我去熱車。”小金留下傻乎乎的魏江站在原地,嘴裡哼著小曲兒顛顛往吉普車走。




也不知道首長結婚配幾個葷菜啊,最好有大豬肘子,紅燒出來蹄筋油亮亮的那種,嘿,啃起來帶勁兒。




*




正月裡。




033部隊就沒幾個閒人,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都在救援。




立春當天,氣溫陡然拔高,白天能有七八度,夜裡飆升到零度左右。




乍暖還寒時候,救援結束,新一年的工作開始。




這一忙,就到三月。




枯樹枝頭綴著翠芽,燕雀們從南方回到小城裡。




碧空萬里,白雲朵朵,紅磚縫裡的雪化成水,順著縫隙滴滴答答地流下。




早出晚歸的人們脫下厚重的棉襖,換成春秋衫。




吉城內有兩河一湖,河流在地圖上像是交織的絲帶,由北邊陽沈市流下,穿過吉城,最後匯入渤海灣。




部隊裡組織戰士們植樹造林,防風沙固河堤。




顧爭渡站在卡車上指揮戰士們卸下樹樁,遠遠地看到張畔畔從遠處過來。




張畔畔跟顧爭渡報告說:“外地公安局找咱們請求配合。”




顧爭渡手下的確有幾個兵平時比較皮,這兩年教育下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都應該分得清楚。




顧爭渡納悶說:“需要抓捕逃犯?”




張畔畔用眼神示意他下車說話。




顧爭渡徑直從車斗裡翻下來,拍拍手說:“別跟我賣關子,忙著呢。”照理,這事也不歸他管。




張畔畔拉著他胳膊,把他帶到無人的地方說:“誰跟你賣關子,是你對象的事。”




“我們還沒有確定關係。”顧爭渡說:“到底什麼事?”




張畔畔揹著他翻了個白眼,不好跟他說小雷達早就拉著炊事班的人開始研究幾葷幾素了。




“伊同志是南關嶺來的吧?那邊公安局和口岸處去年底聯合調查,把她家人抓起來說是——”




“偽造公文、販賣婦女。”這事不光他媽跟他說過,上個月見面,伊曼也跟他說過。




“你知道就好辦了,販賣婦女的事暫且不提。”張畔畔皺著眉頭說:“偽造公文私逃海外這事性質完全不同,有可能涉及到國家安全方面。她爸前天突然翻供,說是文件不是他偽造的,是伊同志乾的。”




顧爭渡脫口而出:“胡說八道,她一個小姑娘,哪有這麼大的本事?”




張畔畔見他護短的樣兒忍不住冷笑。




還說什麼沒確定關係?




沒確定關係就護上了,確定關係不得供起來?




“偽造別的文件倒還好,主要是涉及到赴美脫逃。這件事可大可小,地方單位得知伊同志在咱們部隊,就希望咱們部隊幫著把人押送過去審問。”




“押什麼押?罪犯才需要押。”顧爭渡聽著來氣:“看她在這邊無親無故的好欺負?咱們部隊雖然不是審判機關,但也要分清黑白是非,人還沒審問就要定性,很明顯對方部門有問題。”




“那怎麼辦啊?調查文件已經在陸師長桌面上放著了,她一個平頭老百姓,只能配合。大不了,找兩個戰士把她送過去,咱們再跟地方打好招呼,讓他們不要太過度。”




“不行。”顧爭渡想也不想地說:“都說了對面有問題。”




還沒下定論就要‘押’這不明擺著回去沒好果子吃。




張畔畔當然明白其中溝溝道道,可還是那句話,無親無故,對方部門還是公事公辦的態度,部隊也不能視而不管啊。




要知道,部隊跟地方從來都是你不服氣我、我不服氣你。他們要是不配合,有理都會變成無理。到時候還不知道會被扣什麼帽子。




顧爭渡忽然感到心煩意亂,他原地踱步,看到田埂上有被人踏了一腳的小野花。




在他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小野花,如今被人踩在泥濘之中。顧爭渡怔了一下,彎下腰,把小野花扶起來。




張畔畔還等著他說話,站在一旁沒吭聲。




夢中的小野花充滿生機,一心向陽。美麗善良,純粹奪目,讓人不捨得摘,更不捨得讓它被別人欺辱。




顧爭渡這些天一直在思考他跟伊曼的事。




婚姻不是兒戲,是莊重的承諾。




總想著要找合適的時機來正視它,可就是來的猝不及防。




顧爭渡抿抿嘴,細小的動作後,他抬起頭,淡淡地跟張畔畔說:“要調查讓對方來人調查。”




張畔畔還想嘲笑顧爭渡彎腰扶花,大家都是五大三粗的革命軍人,哪有憐香惜玉的功夫。可聞言精神一振:“那用什麼身份說這個話?”




顧爭渡說:“說她是準軍嫂。”




張畔畔心裡翻江倒海,軍嫂的確是個受保護的身份,只是這個身份怎麼來呢?




他嚥了咽吐沫說:“誰、誰的家屬?”




顧爭渡一字一句地說:“武裝陸戰指揮軍,033師第一戰鬥團團長顧爭渡的。”




張畔畔吸了一口氣,後腦勺發麻:“知道了。”




他往車那邊走了兩步,打開駕駛座的門回過頭問:“我說...最近手頭有點緊,隨禮可以先打欠條嘛?不過,你要是結婚,經濟大權要上交吧,你還說的算嘛?我還欠你二十三元錢七角錢,咱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