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 69 章

    轉念一想,雖不能如平靖夫人似的有一段傳奇人生,然而相比較上輩子滔過血海地獄似的經歷,此生,若能如眼下一般始終都平平安安,波瀾不起地度過,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且安於當下便是。

    應懷真想到這裡,心中微微釋然,便抿嘴一笑,轉頭微微地把車簾撩開一些,想看看已經走到哪裡。

    不料一看之下,卻覺著有些詫異,應懷真便道:“是不是走錯了路?怎麼瞧著有些眼生呢?”

    應懷真一問,應玉便捂著嘴笑起來,道:“姐姐,我可要跟你說實話了,你可要先答應不許罵我。”

    應懷真回頭看她:“什麼?”、

    應玉便伸手把車裡的一個包袱拿了來,道:“姐姐快換上這個。”

    應懷真疑惑著打開,吃了一驚,認得是應佩素日穿的他們學院裡的服色,便問道:“這……這又是什麼?”

    應玉道:“這是我跟佩哥哥借的,他先前的兩身兒衣裳。”

    應懷真越發吃驚,問道:“你借這個做什麼?”忽然想到路不是往郭府去的,更是驚詫,忙抓住應玉道:“玉兒,你是想做什麼呢?”

    應玉嗤嗤笑了兩聲,道:“姐姐別怕,我不會賣了你,只是今兒咱們也像是男人一樣……出去看看熱鬧罷了。”

    應懷真大驚,道:“你是瘋了!竟是要做什麼?快點叫人調頭去郭府!”說著,自己便要欠身叫小廝改道。

    不料應玉把她拉回來,道:“姐姐聽我說,咱們又不是去那些不好的地方,只因這兩日是尚武堂的考核日子,各家學院的人都湧去看,你沒聽佩哥哥說過麼?他今兒也是去了,昨兒春暉哥哥他們也是去了的。”

    應懷真倒的確是聽應佩說起過,應佩還曾說要去給李霍打氣兒,應懷真心中十分羨慕,雖然也向往著想去……可畢竟沒有法子,卻做夢也想不到應玉竟會如此大膽。

    應懷真定了定神,便道:“你別瞎胡鬧,他們都是男子,自然去得,若給人發現你也這樣,你倒是活不活了呢?”

    應玉道:“這有什麼?憑什麼他們能做的,我做不得?何況當初平靖夫人不也是做了一番男人們都做不出的事?好姐姐,反正我們出都出來了,眼見也要到尚武堂了,不如就去一趟罷了,咱們只悄悄地去,再悄悄地回,神不知鬼不覺,又怕什麼?”

    應懷真只是皺眉搖頭,應玉又撅嘴道:“我知道你不是姐姐跟蕊姐姐那樣,一味膽小怕事死不變通的,所以才叫了你一塊兒的,何況我知道今日參與比試的還有你那位表哥,你難道不想親眼看看的?”

    應懷真聽到這裡,想到李霍,心中一動。

    應玉趁機把衣裳拿出來,便塞在她懷中,催促道:“快些快些!如今是萬事俱備,好姐姐,你就依了我罷了!你若是真不去,那麼我就自個兒去了!”

    應懷真見拗不過應玉,何況自打進了京,出了偶爾到郭府唐府走走,竟沒有一刻能自己做主玩鬧的,想昔日在泰州小的時候,還能時不時地出去外頭逛逛,自進了京入了府,像鳥兒進了籠子一般。

    如今被應玉說了一頓,未免有些動了心。

    兩個人在馬車裡把衣裳換了,梳好的頭髮也拆了,只束了一個髮髻,彼此相看,忍不住笑,應玉就道:“姐姐生得太好看了,有些不像男子。”

    應懷真見應玉這樣一打扮,竟像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只比張珍多幾分膚白跟眉目清秀罷了,便捂著嘴笑,道:“你倒是像的很。”

    此刻馬車便停在尚武堂門外,應玉從車窗往外一看,先嘆了聲,就叫應懷真來看,應懷真也湊了過來,往外瞧了一眼:只見外頭車水馬龍,身著不同服色的學子們或成群結隊,或三三兩兩便往裡去。

    應玉見這樣喧騰的場面,喜不自禁,便先開了車門跳下去。

    這負責趕車的正是許源的心腹小廝,知道許源最疼應玉,雖然她每每胡鬧,卻總縱容著,已經是習慣了。又加上應玉人小鬼大,給了他些銀子打點,他便也大著膽子應承了。

    應玉下地,回頭招呼應懷真,應懷真遲疑了會兒,終於也下了馬車。

    應玉挽著她的胳膊,長長地吸了口氣,才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住,仔細想了想,特意把肩膀一端,直了腰,又看應懷真一眼,特意放大了步子,大搖大擺地望內。

    應懷真忍著笑,起初只顧深深低著頭,生怕被人察覺,不料走了會兒,見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些要觀禮的學子們,倒是沒有人格外留意她們,於是才也緩緩抬頭四處打量。

    本來是不知道路的,然而大家都往一個方向去,於是她們便也隨著人潮而行,果然不多時便見前方偌大的一片空地,已經到了演武場上。

    應玉拉扯著應懷真,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了,應玉初次這般任性大鬧,見周圍都是少年學生,滿心歡喜無法自制,應懷真雖面上還淡然著,心中卻又是驚跳,又覺著有些隱隱地歡喜,眼見無數人走來走去,各司其職,又有學生們呼朋喚友,高聲談笑,應懷真抬頭,見天高雲浮,一望無際……竟是滿心的暢快自在。

    頃刻間一聲鼓響,觀禮席上的眾人都紛紛落座,鼓譟聲也極快停了。

    場上便有一隊服色相同的尚武堂學生,上前練了一套拳法,只見個個龍騰虎躍,拳拳帶風,令人觀之精神一振,應懷真仔細看去,想找是否有李霍,應玉卻抓著她道:“左手第二個,是李家哥哥!”

    應懷真定睛一看,果然不是李霍更是何人?這幾年來李霍的個子長了許多,竟比應佩還要高一寸,更兼因練武之故,整個人似脫胎換骨,透出一股勃勃英武之氣。

    應玉竟比應懷真還要高興,拍掌便叫了幾聲,頓時就引來周圍數人矚目,應懷真忙拉她一把,應玉才忙噤聲。

    接下來便是分列比試,起初是比試拳腳,繼而便是刀槍劍戟等兵器。

    比拳腳之時,跟李霍比試那人稍遜一籌,敗下陣來,引得兩個人一塊兒叫好,接下來便見亮了兵器。

    應懷真瞧不得舞刀弄槍,只覺得心頭肉跳,便總是捂著眼不看,倒是應玉全程目不轉睛,又給她解說李霍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又取了勝。

    應懷真聽到李霍得了勝,才敢睜開眼看,又見周圍似又有些異樣的目光,便拉拉應玉,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走罷。”

    應玉兀自意猶未盡,應懷真怕生事,且又看過了李霍,便一心要走。

    應玉無法,就也起身,兩人拉著手往外而行。

    頃刻,便出大道,行到外間路上,應玉仍是意猶未盡,不時地手舞足蹈,且把李霍一頓誇讚。

    應懷真見左右無人,便笑道:“你方才不好好地坐著看罷了,一味地亂叫什麼,我怕都給人看出來了。”

    應玉正志得意滿中,又仗著已經出來了,便哼道:“看出來又如何,他們又不認得我?”

    正行間,忽然從前方走出幾個人來,把路攔住了,為首一個便覷著他們,笑道:“你們是哪個學院的?”

    應懷真一驚,見幾人彷彿來勢不善,便並不答話,只拉著應玉要從旁邊繞過去。

    不料那人又橫著出來一步,不偏不倚擋住了,道:“問你們話呢,怎麼不搭腔?”

    應玉忍不住道:“哪個學院的又關你們什麼事?讓開!”

    應懷真要攔已經來不及,為首那人聽應玉聲音青嫩,便笑道:“難得,我自來也沒見過這樣絕色的……”說話間,便雙眼發亮地看向應懷真,彷彿垂涎欲滴似的。

    應懷真的心噗通亂跳,打量周圍,所有人都去看比試了,因此此處竟不見人跡。

    應玉又怕又怒,卻仍叫道:“你們想幹什麼?”

    旁邊一人驀地伸出手來,就拉扯應玉的衣裳,道:“怕什麼,不過是跟你們交個朋友罷了。”順勢竟又摸應玉的臉。

    應玉雖然嬌蠻,畢竟是個女孩兒,從未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尖叫一聲,道:“放開我!”

    那人更加得意,眼見要摸過來,忽然間“啪”地一聲,臉上已經吃了一記。

    那人猛然愣住,應懷真一手打人,一邊把應玉往身後一拉,將身擋住她。

    她用盡全身力氣打了這一巴掌,手心火辣辣地疼得緊,卻忍著痛握住手,面上疾言厲色地說道:“看打扮你們也是尚武堂的學生,怎麼竟敢這樣放肆!難道不怕我告訴孟飛雄孟伯伯嗎?”

    幾個人一聽,頓時面面相覷,露出膽怯之色,為首那人問道:“你是說孟將軍?”

    應懷真冷笑一聲,道:“京城內還有幾個揚烈將軍不成?”

    眾人聽見她說的詳細,有的就竊竊私語,道:“莫非是跟孟將軍有親的?怕不好惹。”便生出退意來。

    應懷真趁機喝道:“既然知道孟伯伯的厲害,還不滾開!”說話間,再不猶豫,一把攥住應玉手腕,握著她往外就走。

    為首那人也忌憚孟飛熊,不敢硬攔住,剛往旁邊推開一步,忽然看到應玉耳朵上扎著個小孔,頓時叫道:“你是女孩兒!”

    應玉大驚,伸手捂住耳朵,那人大笑起來,重把應懷真攔住,上上下下打量她一會兒,道:“差點兒給你唬住了!生得這樣絕色,必也是個女孩兒了……孟將軍又哪裡認得這樣的女孩兒,何況他如今不在京內,你難道不知道……”說話間,就伸手往應懷真的臉上探去。

    應懷真滿心叫苦,心中大為懊悔此行實在冒失,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之時,忽然聽到一聲輕輕咳嗽,有人冷冷道:“尚武堂裡竟也有這樣的敗類,也是難得。”

    幾個人一聽,頓時大怒,道:“什麼人敢在此大放厥詞?”

    話音未落,就見有個人從一叢冬青後踱步走了出來,白衣勝雪,眉目冷清,居然正是凌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