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 56 章

    李賢淑聽了,半晌無語。

    小笛本已經走投無路,此刻見李賢淑面露憐憫之色,不由跪在地上,拉著裙角求道:“三奶奶,你素日跟我們奶奶相好,我求你給我說個情,我是無論如何不能嫁給黃四的,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我若嫁了他,必然就沒有活頭兒了……”

    李賢淑見她說的可憐,心裡也難受,然而這種事既然許源已經決定了,她又能有什麼法子呢?想來想去,只說道:“我若說話好使,我自然就跟你說了,可你也知道我在這府內,原本也是不受待見的……”說到這裡,忽然又問:“你沒有爹孃兄弟?三奶奶要把你許人,是不是也該你家裡人同意呢?”

    小笛聞言只顧磕頭,又氣又苦,道:“我的爹孃聽是三奶奶的話,就什麼也不敢說,我兄弟更是巴不得把我許出去,只要給他們錢便是了,我真真是給逼的沒有了法子……”

    李賢淑聽了這話,不由動了義憤之心,道:“這真是一窩子的混賬,哪裡有這麼對待女兒的呢?”又忙扶住小笛,卻見她的額頭已經磕破了,沾著土帶著血星。

    李賢淑見這慘狀,把心一橫說道:“你也別急,我難道眼睜睜地見死不救?反正我已經不被待見了,又怕什麼!少不得……再去給你說一句,是好是歹,總算是我盡心了。”

    小笛大哭,復又跪地道:“若是真能救了我,三奶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我做牛做馬也忘不了您。”

    李賢淑因憐惜小笛,又答應了她,便拐了個彎,往許源房中來,正好許源也才回來,歪在美人榻上歇息,見李賢淑來了,作勢欲起。

    李賢淑忙攔住了,她便順勢又倒下樂。

    李賢淑落座,想著如何開口,許源見她臉上有猶豫之色,知道有事,便問道:“嫂子是不是有什麼事跟我說?”

    李賢淑見問,就把方才遇見小笛的事兒略微說了一遍,只說小笛偷著哭不願意等話,又道:“我見那孩子委實哭的傷心,所以有些不忍,她正是花一樣的年紀,那黃四的年紀都能當她的爹了……且品行又是那樣……”

    不料許源聽了,只吊起眼睛來,道:“他品行怎麼樣了?就算再差,也曾是我家裡帶來的人,再說,這些不過都是些傳言,指不定是哪些紅眼嫉妒的小人中傷呢!年紀大也沒什麼,年紀大點兒更疼人不是?”

    李賢淑一怔,見她句句鐵口駁回,竟是十分的不由分說,卻仍道:“然而畢竟是小笛一輩子的大事,總歸要看她的意思呢?她既然這樣的不願意……”

    許源不等李賢淑說完,便滿是不屑地哼了聲,道:“她一個小姑娘家,又懂什麼好不好的?我們做主都是為了她好,難道我,她的老子娘,以及她哥哥……我們這些人加起來反倒不如她有見識?叫我說,嫂子趁早別沾這個手,趕明兒她果然嫁了,夫唱婦隨的,反倒怨恨你壞她的好姻緣呢!”

    李賢淑見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許源又是這樣的狠絕寡斷,心中有些微涼,也自覺無味,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不擾你清淨了。”

    李賢淑起身要走,許源卻又慢條斯理地說道:“是了,我倒差點忘了一件事,太太前日訓了我一頓,說我近來偷懶了,什麼事兒都只都推給嫂子去替我料理,太太很不高興,說‘要不然你就好好地管起來,要不然就交給你三嫂管家,別弄得哪個人都不得清淨’……我聽了這話,少不得就先跟太太請了罪,再跟嫂子說一聲:以後家裡的事兒,我還是不敢勞煩嫂子了沾手兒……”

    李賢淑又聽了這個,便看了許源一會兒,對上她的雙眼,心裡明白,老太君跟應夫人那邊自然不願她插手家裡的事,但也未嘗不是許源的意思。

    只因自李賢淑幫手許源開始,因她不似許源一樣苛刻,對下人也是極好的,底下人若有什麼事,總是會偷著來求李賢淑,李賢淑分辨是非,能幫則幫,所以那些人無不盛讚李賢淑,既然有了個好的,便更顯出那不好的來,於是反更變本加厲罵許源的不好……許源有些耳聞,漸漸地唯恐李賢淑奪了自己的風頭,自然不能忍的。

    如此一來,所謂往日的情分也便淺淡到了極致。

    李賢淑便也淡淡一笑,道:“隨你。”也不等許源答話,起身出外了。

    李賢淑沿路返回,小笛卻正還苦等在路邊,見李賢淑的臉色,就已經知道是無力迴天了,李賢淑見她又落下淚來,好歹又勸了兩句,只說:“你也知道她那張嘴,我才說起來,她就句句駁回,不容我開口的。”

    小笛只是落淚,李賢淑又說道:“好孩子,別哭了……是我無能,幫不了你……”

    小笛拭淚道:“奶奶別這麼說,奶奶是這府裡唯一肯幫我的人,不管如何,這份恩情我是記下了。”說著,又向著許源磕了個頭,起身便搖搖晃晃地去了。

    李賢淑回看小笛的背影,心隱隱地亂跳,一直看她不見了,才轉身回到房中。

    第二天一大早,外間就吵吵嚷嚷地,李賢淑便叫吉祥出去看看何事,頃刻回來,臉色大變說道:“聽說花園的湖裡頭死了個人……”

    李賢淑一驚,忙問是什麼人,吉祥卻不知道,李賢淑因怕嚇著應懷真,她小孩子家眼睛又幹淨,別看到什麼東西就不好了,便不叫她出門,自己也只留在屋內抱著她不動。

    如意又跑出去看了許久,回來說道:“是先前三奶奶那屋裡的小笛……”

    李賢淑聽見“小笛”的名,驚得猛地抖了一下,瞬間渾身發冷。

    應懷真仰頭看她問道:“娘,你怎麼了?”

    李賢淑卻並不回答,只紅著眼睛忍著淚,咬牙切齒地說道:“造孽,真是造孽呀!”

    應懷真有些害怕,便又叫她,李賢淑回過神來,抬手摸摸她的臉,在她額頭上親了幾下,道:“沒事……阿真不用問,也不用怕,橫豎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是找咱們的……”後面一句自然不肯讓應懷真聽見,只是說著,又想起小笛那樣悽慘的樣子,不免又落了淚。

    李賢淑雖沒有說此事究竟如何,後來應懷真卻從丫鬟們口中打聽到了。

    那些丫頭們私底下議論紛紛,都說小笛可憐,是許源太過強橫霸道才逼死了她,而許源為了堵她們的口,反假做慈悲,賞了好些銀子給小笛的家人。

    許源暗地裡卻只是大罵小笛不識抬舉,自尋死路,又想起那日李賢淑前來給小笛說情,不免又牽連恨上了李賢淑,私底下跟貼身的丫鬟只道:“竟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我是聽了二爺的話可憐她,才跟她交往的……可知因跟她相好,讓老太君跟太太很不待見我?她不思感激,反倒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還跑來說我的嘴呢,實在不知高低!”

    因又仗著老太君跟應夫人也不如何待見李賢淑,又知道她們可憐楊姨娘,就特意又叫丫鬟,拿了些上好的燕窩送到楊姨娘屋裡,特意囑咐了讓她補身子。

    且說楊姨娘得了這一大包的燕窩,頗有些惶恐,因許源素來是個朝上看的人,那幾年應蘭風又不在府內,楊姨娘竟似失了憑依,只仰仗老太君跟應夫人的恩典罷了。

    許源更不把她放在眼裡,先前並不曾從許源手裡得過什麼好兒,忽然間見她如此慷慨,竟有些受寵若驚了。

    倒是應蕊看了這些,著實高興了一回,便說道:“娘你好歹也吃些補一補才好。”

    楊姨娘笑道:“我哪裡受得起這個?何況平白無故地送了東西來,你三嬸子又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我怕她私底下又打什麼額外的主意呢?”

    應蕊道:“娘你是多心了,我倒是聽說前些日子三嬸子跟那屋裡的鬧翻了,所以三嬸想借這個來氣氣她也是有的。”

    應蕊說著,就指點李賢淑那院子。

    楊姨娘忙打下她的手,道:“你又來口沒遮攔了!見了她只好叫‘母親’,萬萬不能失禮可知道?”

    應蕊翻了個白眼,心中很不以為然,卻不做聲而已。

    楊姨娘看著那一大包燕窩,思來想去,忽然想到:應蕊無知,得罪了李賢淑卻不思悔改,偏偏許源又拿了這些東西來,若給李賢淑知道,必然更是慍怒的……如此一來,她何不借花獻佛,順水推舟地把這些東西送給李賢淑呢?

    楊姨娘打定主意,便把包又包好了,應蕊見她動作匆匆地,不由問:“娘你怎麼要放起來,為何不熬了吃呢?”

    楊姨娘道:“這樣貴重的東西怎麼好自己吃?”

    應蕊極為聰明,見狀便猜到她或許要送人,忙問:“你又是要給誰?”

    楊姨娘不敢說是李賢淑,生怕應蕊不高興,然而應蕊見她面露猶豫之色,即刻就猜到了,當即叫起來:“你要給她?不成!”

    楊姨娘只好勸慰,道:“你這孩子,為何越發不懂事了呢?不管老太君,太太如何疼你,但畢竟她才是你的正經嫡母,將來若輪到婚嫁,也是她做主的……你如何不好好地恭敬對待她?你且看看你佩哥哥是怎麼個光景,如何不學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