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 56 章

    原來自打小唐啟程之後,林**起初倒也不覺如何,只因先前,縱然小唐並未被派這樣遠的差使之時,他們也只偶然才得見上一面兒,有時候小唐離京,也總得幾個月才能見上一面,只比那外頭不認不識的人要強些。

    不料四個月後,林**不免想念起來,又算計了一番和親車駕到了哪裡,要等到那回來的日子還是遙遙無期,於是漸漸地便焦躁起來。

    偏偏凌景深因最近很得林沉舟的喜愛,每每出入府內,林**幾次撞見,想到他跟小唐原來關係那樣親密,如今想見的人不在,這不想見的偏偏時常出來刺她的眼睛,因此又有些心火上升。

    這日,林**自覺身上不好,便只歪在屋裡,實在躺的累了,起來翻了翻書架子,見所有的書都看遍了,勉強拿出一本翻了兩頁,便扔在旁邊。

    丫鬟見她焦躁,便勸她不如且去院子裡走走,林**閒極無聊,便果然出來,誰知才走了一陣兒,就看到遠遠地在對面的閣子裡,凌景深正不知跟哪個官員在談天說地,看來十分的意氣風發。

    林**見狀,氣不打一處來,便罵:“苦的累的都讓毅哥哥去幹,他倒是會躲清閒!我便是瞧不上這樣的人!”

    她的丫鬟忙勸:“姑娘,少說一句罷,這裡有風,你留神給他們聽見了……”

    林**偏說:“聽見又怎麼樣?我回頭還要當面說給他聽呢!看他可害不害臊!”

    正說到這裡,那邊亭子裡凌景深忽地轉過頭來,遙遙往這裡看了一眼,丫鬟便驚叫起來:“不好了,真的給凌大人聽見了!”

    林**沒防備,也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卻見凌景深又轉回頭去,林**鬆了口氣,仍嘴硬說道:“怕什麼?他算哪門子的凌大人?我能說就不怕他聽!”

    話雖如此,卻有些害怕那亭子裡也有林沉舟在,若真個聽見了,回頭不免又給怒罵一頓,於是便只裝作無事人一樣,轉身離開。

    如此又過了兩日,林**越發百無聊賴,偏偏天兒不好,下了滿地的雪。

    林**玩心忽起,便要到那雪地裡弄雪玩耍,正嘻嘻哈哈地四處跺著玩兒,又見那小丫頭急著叫她別摔著,她越發賣弄精神,竟團了那雪,便扔那丫頭。

    正看著那丫頭四處躲閃求饒著好玩兒,猛然間又看見前面廊下一道人影經過,拖著一襲半新不舊的黑色大氅,不疾不徐地,正是凌景深。

    林**見狀,忽然促狹心起,加上向來憎厭凌景深,便悄悄地抄一把雪,在手心捏緊了團成一個雪球,見凌景深走的近了些,便用力向著他扔了過去。

    凌景深似並未發覺,也不曾抬頭,眼見那雪球要砸到他的身上,只見他閃電般一抬手,張手隨意一抓,那雪球竟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掌心。

    林**正捂著嘴忍笑,等看熱鬧,不料看了這情形,一時目瞪口呆。

    凌景深笑了一笑,掃他一眼,便把雪球一拋,扔在旁邊,繼續往前而行。

    林**一時臉紅,又瞧見他那笑中似有幾分嘲弄之意,便惱羞成怒,趕上兩步道:“你給我……”

    不料只顧著攔凌景深,沒提防腳下一滑,竟往前撲倒過去,眼前一黑,竟結結實實地跌臥在了雪地上。

    小丫鬟見狀,忙跑上來攙扶。

    凌景深卻站在原地一動也未動,只是看著。

    林**摔得七葷八素,被丫鬟扶起來,抬頭一看,氣得指著他說:“你竟眼睜睜看著我摔跤卻不理?”

    凌景深向她施了一禮,淡淡地說道:“只因上回小姐嗔我多事,吩咐我下回不許攙扶的,我不過是遵命行事罷了。”

    林**眼前火星亂竄,恨不得一下把他打死,凌景深卻目不斜視地邁步去了,林**看著他的背影,氣得只是亂叫,只從地上抓起兩把雪扔過去,卻哪裡扔得到他?回頭只害得自己腿疼了好幾日。

    如此又過了幾個月,時值夏日。

    林**正吃了中飯,便依舊亂逛消食兒,沿著花園邊上才鑽出月門,忽然看見小丫頭拿著一本什麼書亂跑,她急忙喝住,問道:“你哪裡拿了我的書,做什麼去?”

    不料小丫頭道:“姑娘,這不是姑娘的書,方才我看到凌大人經過,這本書自他身上掉下來的,我正趕著要送還給他呢。”

    林**一怔,道:“他的書?”正要鄙夷他竟能看什麼書,忽然一眼看到那本書封皮上隱約有“花月”兩個字,當下忙要了過來,一時又驚又喜,喜不自禁:原來這正是她近來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一本。

    這些日子林**苦悶無趣,得了這書,如久旱得了甘霖,哪裡肯放手,幸喜左右無人,正要叫小丫頭不要走漏消息,卻見凌景深去而復返,東張西望在找什麼東西。

    林**嚇得忙把書藏在背後,偏凌景深看了過來,見她一臉鬼祟,便問道:“小姐可看見我丟的一本書了?”

    林**畢竟是個有教養的官家小姐,雖然心愛那書,可當面兒扯謊的事仍是做不來,臉上微紅,無奈地就把書拿出來:“可是這本?”

    凌景深面無表情地點頭道:“正是這本,多謝。”竟拿了就拔腿要走。

    林**忙叫了一聲:“你等等!”

    凌景深停了步子回頭看她,林**紅著臉,便說道:“你哪裡來的那本書?可是你自己看的?”

    凌景深仍是淡淡地說道:“是外頭買的,倒不是我自己看的,是敏麗說要看,我幫她找的,一直沒得空送去。”

    林**聽了這話,大喜道:“是敏麗的?那你給我就是了……我、我這兩日正要去找她玩,順便替你送給她豈不是方便?”

    凌景深狐疑地看她,並不做聲。

    林**略有些牙癢,便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好像我倒是個賊?我好心幫你,你既然不願意倒也罷了!”

    凌景深才道:“哪裡,我只是怕勞煩了小姐,何況這等閒書,若是給大人發現,以為是我找來給小姐看的,我豈不是說不清?還是我自己送了去好。”

    林**顧不上忸怩,道:“我必然不會讓爹知道……縱然給他發現,我也只說是我自個兒找來看的……跟你無關……”

    說到這裡,忽然醒悟自己告訴了凌景深是她想看,一時又紅了臉,賭氣說:“我原本就想看這本的,可巧你有,你就給我,我看完了再給敏麗又有何妨?又不是昧了你的!你這樣推三阻四,算什麼男人!罷了!不給也就算了……”

    正狠下心來要走,凌景深卻道:“姑娘留步。”自懷中掏出那本書,道:“那就不免勞煩了。”

    林**轉身之時本十分失望惱怒,忽然見他雙手奉上,才轉怒為喜,便忙接過來,抱著跑了。

    凌景深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轉身自去了。

    這日,李賢淑給老太君應夫人請安回來,剛走到半路,因見那院子裡的牡丹花開的好,又惦記著應懷真素來愛把新鮮的花兒放在瓶子裡,她便想去摘兩朵回去,給女兒歡喜。

    正撿著那好看的摘了兩朵,一紫一粉,每一朵都是比碗口還大,便擎著往回走,誰知正走著,忽然聽到嗚嗚咽咽的哭聲,從花叢深處傳來。

    李賢淑嚇了一跳,抬手撫著胸壓驚,狐疑道:“是誰在哪兒哭呢?”

    話音剛落,就見花叢裡一陣窸窸窣窣聲響,站出一個眉目清秀的丫頭來,只是滿臉淚痕,形容悲悽,見是她,便忙出來行禮,擦著淚道:“給二奶奶請安。”

    李賢淑上下打量了會兒,記得這是跟著許源辦事的一個丫頭,像是叫什麼小笛,素來倒是極伶俐的,便問:“好端端地,你怎麼在這兒哭呢?”

    小笛聞言,眼中又落下淚來,淚汪汪地說道:“二奶奶還不知道?我們奶奶做主,要把我配給二門上當差的黃四哥了。”

    李賢淑並不知這“黃四哥”是什麼人,只說:“這難道不是好事?你又為什麼哭?”

    小笛聽了,越發悲從中來,道:“二奶奶果然不知道的,這人是四十歲有過老婆的,只是給他好賭爛吃酒,他老婆便跑了,他不思改正,反而更染了那種毛病……”

    小笛說到這裡,又哭道:“我的姐妹們聽說了都笑呢,我縱然死也不能嫁給他。”

    李賢淑一聽,小笛才十五歲一朵花似的女孩兒,竟要嫁給那樣的老頭子,怪道她哭的這樣。李賢淑便道:“叫我說,你縱然是在這裡哭死了又有什麼用?你為何不去求求你奶奶?這才是正經呢。”

    小笛道:“我已經是求過了,奶奶只是不答應,是鐵了心要我嫁給黃四的了。”

    李賢淑問道:“這又是為何?必然是她不知道那黃四的為人?”忽然又想許源那樣的八面玲瓏,這府內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果然小笛說道:“怎麼不知道呢?就是因為給那黃四說別人,人家都不樂意,奶奶才把我給他的……只因他家裡曾是奶奶的陪房,所以自然就為了他們,哪裡就管我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