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節 二十九




    想到這裡,我趕緊走到棺材的另一邊,把另一枚留後釘也給拔出來。



    可是就在這時,這口棺材旁邊的油燈居然毫無徵兆的滅了!不僅僅是這盞油燈滅了,連帶著旁邊那口棺材的油燈也給滅了!我突然感覺到我的後背有一陣涼意,我趕緊舉著手機轉身去看。在閃光燈下,我清楚的看見,一張慘白的臉就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的鼻尖,差點都貼到它的臉上。



    沒錯,就是差點貼到它的臉,而不是它的鼻子!因為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有鼻子!或者說,它有鼻子,但是鼻子是畫上去的,甚至眼睛、嘴巴、耳朵都是畫上去的!



    我被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終於看清楚那個傢伙的樣子,它竟然是我的紙人舅公!



    難怪走路的時候聲音那麼輕,原來是個紙人。難怪走路的聲音那麼奇怪,原來是它沒有關節,只能在地上蹭。我到現在才想明白張哈子說的那句話,為什麼一定是要我給他燒紙,而不是他自己的家人——因為害他的人肯定是我的親人。所以我來燒紙錢,才算是一種贖罪。總不能讓我舅公去給他燒紙錢吧,紙人怕火,難不成還要引火上身?



    那麼這麼算起來,當初張哈子和我進村之後,他遇到的那個在他肚子上劃一刀的人,肯定就是我舅公了。他們的恩怨從那個時候就結下了。張哈子鬥不過我舅公,所以他在碰見我紙人舅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結局,因而才會對著電話吼了那麼一句話。



    我暗自罵自己真的是哈挫挫,這些東西我早該想到的,可笑的是我還害怕了那麼久,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



    可是,它怎麼會在太平間的地下四樓?它不是應該在村子裡守著我奶奶的墓嗎?它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它來這邊幹什麼?和太平懸棺有什麼關係?



    我有一大堆的問題想要問,但是我發現現在好像有些不合時宜。不過既然知道是那個腳步聲的主人是我的紙人舅公以後,我倒是沒之前那麼害怕了。但我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舅公,你知不知道你都要把我黑死了?



    它沒說話,而是伸手指著第一口棺材。



    我看了一眼那口棺材,沒明白它的意思,我問,什麼意思?是讓我打開?



    它依舊沒有說話,而是繼續指著那口棺材。我有心先把第二口裝著張哈子的棺材給打開,但是我一想到就算是張哈子醒了,也打不過我紙人舅公,也就乾脆放棄了,免得還暴露了張哈子的情況。



    我走到第一口棺材的前面,伸手摸了一下,上面沒有子孫釘的痕跡,於是我伸手使勁兒抬了一下,棺材蓋子很快就被我打開,我一開始不敢往裡面看進去,生怕看見什麼恐怖的屍體——這棺材停在這裡幾十年了,又沒有冷凍技術,屍體不爛了才怪。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棺材裡面並沒有屍體,而是一雙壽鞋!舅公再次伸手指著那雙鞋,然後伸手指了指我的腳,意思是讓我把那雙鞋給穿上。



    看到紙人舅公的這個動作,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初在我爺爺墳地那裡,它也是讓我穿鞋,只不過被陳先生給脫掉了。



    等等,陳先生?



    為什麼陳先生和我舅公都到重慶來了?而且還都是在醫院附近,這是不是也有點太巧合了?



    我問舅公為什麼要我穿鞋?這尼瑪可是一雙壽鞋啊!難道舅公不知道這是給死人穿的?難道它還嫌我腳上的陰鞋不夠多麼?



    我聽到它冷哼了一聲,但還是沒說話。我好奇的看了一眼它的喉嚨,這才發現,在它的喉嚨哪裡,有一個銅錢大小的小洞。應該是被銅錢給打穿了,所以才說不出話來。難怪之前它走過來的時候那麼嚇人也沒說話。



    可這是誰弄的?張哈子麼?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為什麼一見面就要打打殺殺?



    我知道舅公應該不會害我,否則當初在奶奶墳地的時候,我就已經死翹翹了。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它為什麼要我把棺材裡的那雙陰鞋給穿上。我還準備拖延時間,等陳先生下來,就發現舅公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看見它指了一下第二口和第三口棺材,意思是要是我不穿,它就要把張哈子和凌絳給弄死。



    無奈之下,我只好拿出棺材裡面的那雙壽鞋,很不情願的穿在腳上。可是,我剛把壽鞋給穿上,我就感覺到身後一股大力把我往前一推。我腳下一個沒站穩,就掉進了棺材裡面。



    砰的一聲,舅公把棺材蓋子給蓋上了。



    第 285 章 地宮幻象



    我被扔進棺材裡面之後,立刻翻過身來,伸手去推棺材蓋子。



    根據我以前的經驗,以我的力氣,肯定是推不動棺材蓋子的,畢竟這塊板子少說也有幾十斤重。但是這一次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推之下,就把板子給推開了。我趕緊伸出頭去,卻和舅公那張慘白的臉撞了個正著。這時我才知道,不是我力氣變大所以才推的開棺材板子,而是舅公在幫我一起推。



    我剛準備開口感謝舅公,就看見舅公的手一鬆,棺材板子掉下來,砸到我的後腦勺上。頓時,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昏迷之前我突然意識到,我是被舅公給弄進棺材的,它怎麼可能好心推開棺材板子把我弄出去!?只是當我明白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昏倒在棺材裡面了。



    我不知道我在棺材裡面躺了多久,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已經不是躺在棺材裡,而是躺在地上,涼颼颼的,我竟然是被冷醒的。我站起來舉目四眺,黑漆漆的地宮,充滿著絕望的氣息。除了頭頂上有八個方位傳來淡淡的光線外,整個地宮再沒有多餘的亮光。



    電梯呢?電梯的門不是一直打開著的嗎?如果電梯的門是打開著的,那就應該有光。可是,這四周一片漆黑,根本就沒有光。我甚至現在都不知道電梯的入口在哪個地方。



    我趕緊跪在在地上一陣摸索,企圖找到我的手機,但是我摸了好一陣,都沒能找到。於是我只能憑著印象往我的右前方走過去。我之所以選擇走這個方向,是因為右前方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看上去很像是電梯門。



    可是我往前走了一節之後,我就發現有些不正常,因為如果是電梯門的話,我走了這麼遠,那個影像怎麼都應該要變大一些,可是我看過去的時候,那個影像絲毫沒有變大,和之前一模一樣!也就是說,要麼是那個東西距離我太遠,要麼就是我在往前走的時候,那個東西也在往前走!



    我立刻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走,因為不管是哪種,都證明那絕對不會是電梯門。



    於是我決定轉身往回走,因為張哈子以前說過,要是不曉得該往哪邊走,那哈不如坐到原地休息一哈,總比隨便選個地方越走越錯要好。



    可是當我剛轉身過來,我就看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個身影從我面前走過去,這個人的背影我有些熟悉,但是我確定我應該沒有見過這個人。



    我和他的距離只有一步之隔,我哪怕只要再往前多邁出一小步,我就會和他撞在一起。於是我盡力的去屏住呼吸,但是我發現根本就沒那個必要,因為他好像根本就當我不存在似的,自顧自的往前面走去。



    我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但我又想不起來這個人我到底在哪裡見過。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悄悄的跟在他後面,想要看看他在這太平間的地下四樓到底要幹什麼。



    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而且,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見我還是假的看不見我,萬一是假的,我不就是自投羅網了?最關鍵的是,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沒辦法確定是敵是友。



    猛然間,我想到一個可能,這個想法差點讓我當場就暈厥過去——莫非,這個傢伙就是那個活了幾百年的人?!



    我想我的心臟在那一刻都停掉了。我就那樣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往前走去。我猶豫了片刻,看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出去的路,於是硬著頭皮跟著他往前走了一截路。



    過了一會兒之後,我才發現,他一邊走一邊在捏著手訣,每隔幾步就會放下一枚銅錢在地上,而且嘴巴里面還小聲唸叨著什麼。隔得太遠我沒聽清,等我快步跟上去的時候,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唸的是十三太保落子定!



    我腦海裡突然想起以前跟著陳先生時候看見的那個畫面,他也是這般,向前走幾步就放下一枚銅錢……



    果然還是十三太保落子定!



    這麼說來,這個傢伙是陳先生?不對啊,陳先生沒有這麼魁梧,身形對不上。而且陳先生現在都快六十了,眼前這人怎麼看也不過是三十而立之年,年齡也對不上。



    但是不管怎樣,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這個人一定是鞋匠一脈的!



    但是,鞋匠來地下四樓幹什麼?這人和陳先生又是什麼關係?



    我還沒想明白,就看見那人轉過身來,我嚇得趕緊彎腰說抱歉,我不是故意闖進這裡來的,我是來找人的。並且還十分有禮貌的問他有沒有看到張哈子。



    但是他好像聽不到我說話似的,側著腦袋看了一眼他之前扔下的銅錢,然後快步朝著我這裡走來。我當時已經被嚇得走不動路了,就在我以為我要完蛋的時候,我卻看見一件更讓我瞪大眼睛的事情——這個傢伙竟然直接從我的身體裡面穿了過去!



    我趕緊伸手摸了摸我的胸口,還好,一切都完好如初。我又看了一眼那人,正蹲在地上修改那枚銅錢的位置。



    看來這傢伙是真的看不見我啊!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特地走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然,他完全無動於衷。繼續往前看著他剛剛擺的那些銅錢。



    幻象!



    我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是幻象!就好像是以前有人看到的海市蜃樓一樣,看得見,卻摸不著。想明白了這一點,我就放寬心接著往下看了。



    我看到那人抬頭看了一眼,我也跟著看上去,這才發現,頭頂上懸著一口棺材!只不過這口棺材不是我之前看到的紅色,而是黑色。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有兩個人從黑暗處走來,這兩人我竟然都認識,一個是年輕時候的張漸老爺子,而另一個,竟然是我爺爺年輕時候的樣子!——不得不說,我爺爺年輕時候的樣子確實英俊瀟灑,而且還生的十分魁梧,一眼看去就是那種風流倜儻的年輕俊逸。



    我聽見那人對著我爺爺喊了一聲,妹夫。



    妹夫!?



    這年輕人竟然是我的那個紙人舅公?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變成紙人?我看著他們的樣子,大致算了算時間,這得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我爺爺對著舅公點點頭,然後講,抓緊時間,動手。



    講完之後,我就看見我舅公站在最後一枚銅錢哪裡,然後手裡面不斷的捏著訣。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一個白色的小紙人從張漸老爺子的褲子口袋裡面鑽出來,走到第一枚銅錢那裡,然後那個紙人伸腳踢了一下那枚銅錢,銅錢的位置改變了少許,裡面的那個方孔的兩個角原本是東西朝向,現在變成了西北朝向。



    而這個時候,我聽見我舅公大喊了一聲,起!



    十三枚銅錢同時上升,打在懸在空中的那口棺材的底部。



    突然,我看見我舅公吐出一口血來,指著張漸大吼,操你祖宗……



    只是話還沒講完,舅公身上就浮現出一層紅色的液體,是血!



    血液越出越多,但卻沒有往地下流,而是匯聚成一滴一滴的往那口懸棺飛去,浸進棺材裡面。



    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但是我絕對能夠想到這個過程的痛苦程度。我看見舅公猙獰著面孔,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一邊叫罵著張漸,一邊喊著我爺爺的名字,求他救命。但是我看見我爺爺和張漸就好像是機器人一樣,冷眼站在一旁,無動於衷。



    我看著舅公身體漸漸消瘦,皮膚漸漸乾枯,聲音越來越低沉,越來越悲哀,我從那聲音裡,聽出了深深的絕望。我似乎看見我舅公的眼角,有一抹晶瑩剔透的淚,但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就混進血液裡,飛向那口懸棺。



    我知道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但是我還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我爺爺救救我舅公。我似乎能夠體會到我舅公的痛苦,但儘管我頭磕破了,依舊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當舅公體內的最後一滴血流盡,我才發現,時間至少過去了三天三夜!而頭頂上的那口懸棺,也終於變成了一口鮮紅色的血棺!



    當我爺爺第四次出現在地宮,也就是第四天的時候,我舅公已經倒在地上,成為一具乾屍。我看見我爺爺手裡提著一個紙人,就是那個小孩臉蛋的紙人,把我舅公的三魂七魄用張家匠術裝了進去。



    其中的過程幻象沒顯示,我不知道手法。但是我看到我爺爺完成之後,對著紙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響頭,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無助的想個孩子一樣……



    第 286 章 大蓮花印



    我活這麼大,在我的印象裡,從來沒有見過我爺爺哭,甚至是連悲傷的表情都很少見,每每從學校回去,見到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然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吃飯咯沒,我給你熱菜去。



    但是此時此刻,我卻看見爺爺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哭的肆無忌憚。我知道他哭是因為親眼看著我舅公死在他面前,但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現在這麼傷心,為什麼之前會那麼決絕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以他的本事,要把舅公救下來簡直是易如反掌。



    從他的哭聲中聽得出來,他是十分不情願的,但是他到底是有什麼苦衷,非得用我舅公的血去染紅那口懸棺?而且事後還那麼痛苦,否則也不會對著我舅公的殘魂行三叩九拜的大禮。



    我看了一眼舅公的紙人身體,發現那個時候它並沒有駝背,臉上也沒有出現那個洞,估計是在後面的生活中裡面的那根「脊柱」篾條斷掉了。一想到這裡,我不禁悲從中來,幾十年的紙人生活,簡直是生不如死!



    我想,如果換做是我的,我肯定早就自殺了。但是我很快想到,既然是我爺爺出手了,應該顧忌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應該是下了什麼禁制,不允許我舅公自殺。一想到這裡,我全身就驚起一身雞皮疙瘩,這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遇,換做是我,可能早就瘋了。



    也難怪舅公這麼多年來和那些陰人黑貓為伴,因為它除了那些黑貓,它還能和誰為伍呢?這麼比較起來,紙人婆婆就要幸運的多,雖然同樣是紙人,但是紙人婆婆還有長源爺爺照顧,還有個說話的人,但是舅公卻一直孤苦伶仃,整日像個孤魂野鬼似的在山間裡遊蕩,風餐露宿,所以臉上紙被戳破了,背上的篾條也被壓斷了……



    我想我爺爺之所以會這麼放肆大哭,應該也是想到了我舅公日後的生活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我感覺到我的眼睛一陣溼潤,有淚水從眼眶裡流下。我看見我的淚水砸在地面上,撿起一朵水花。



    眼前的畫面突然消失,一道強烈的光線從不遠處傳來,我看見電梯門打開,張哈子和凌絳從電梯裡面走出來。兩人都沒有拿手機照亮,我這才想起來,張哈子的手機肯定是落在地下三樓了,而凌絳的手機,肯定是在張家村的時候,從船上游到岸邊去的時候被水給泡壞了。



    我急忙跑過去,站在他們面前,對著他們大喊大叫,可是和之前一樣,他們根本就看不見我。看來這還是幻象,而且,我突然間明白,這些幻象,應該就是舅公的記憶。



    我看見張哈子受了傷,手上一直有血液在往下淌,凌絳還好,僅僅只是有些神情憔悴。為了減少自己的害怕,我跟在張哈子的身邊,雖然知道他不過是幻象,但是這樣我也覺得安全一些。



    我跟著他往前走,和他擁有同樣的視角。我看見前面有一口黑色的棺材橫在地面上,應該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口。但是和我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樣,因為在這口棺材的上面,好像還有一小塊板子立在那裡。



    我往前走,看見後面的兩那口棺材,棺材上面,都立著一小塊板子。我看見張哈子拿起板子,竟然是一塊牌位,上面清楚的寫著洛小陽之位。凌絳繞過去走到第二口棺材那裡,拿起牌位看了一下,寫的是張破虜之位。第三口棺材上的牌位寫的是凌絳之靈位。



    就在這時,我看見舅公從黑暗中走出來,身上還是以前的那件黑色長袍。我聽見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遠就聞到你身上滴那股紙人味道。嘿嘿,上次老子沒招呼到,讓你幫老子肚子戳老個口子,這次老子不把你揉成沫沫,老子跟你姓!



    張哈子手上沒有篾刀,應該是在三樓弄掉了。我不知道他們兩個在三樓經歷了些什麼,竟然會被逼到四樓來。難道和這裡相比較,三樓的更加可怕?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得慶幸剛剛電梯沒有停在三樓,要不然……



    我沒敢想下去了。我看見張哈子用帶血的手擼起袖子就往前衝過去,但是剛跑出去沒幾步,我就看見張哈子用更快的速度往回跑了。他邊跑邊喊,凌大美女,老子突然有點兒內急,你先幫我頂一下!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躲到凌絳的身後。



    我往那邊看了一眼,這才知道為什麼張哈子突然跑回來了。我看見,在黑暗處,亮著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成千上萬!



    這些眼睛我再熟悉不過了,在村子裡的時候,我就和陳先生遭遇過,那是我舅公手底下的那些陰人黑貓!只不過和現在的比起來,當初在村子裡遇到的那些黑貓數量,簡直是小兒科了。



    放眼望去,整個地宮的黑暗處,幾乎全部佈滿了黑貓。此時此刻我才明白,我之前看見的那些黑漆漆的深處,並不是真的黑,而是看到的這些黑貓的身體!它們閉著眼睛,一層堆著一層,從地面堆到天花板,高高的像是城牆一樣。此時此刻,它們睜開眼,就好像是一塊黑色幕布上,到處都是眼睛!



    難怪地下四樓的那些歸墟魚的魚骨頭不見了,原來全被這些黑貓給吃了!



    我看見凌絳伸手輕抖,手中出現一朵紙花。



    張哈子講,姓凌滴,都麼子時候老,你哈有心思玩花?你玩花也就算老,問題是,你一朵花能夠解決問題不?趕快多甩出幾朵來!



    看到這裡,我也算是服了張哈子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貧嘴。但是我很快就錯了,因為我看見張哈子躲在凌絳的身後,用凌絳的身體作掩護,一雙手在不斷的結印,這雙手裡還有一把白色的小紙人,他在這些小紙人的身上不斷的畫著什麼,眼睛雖然看著前面的那些黑貓,但是手中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那些小紙人身上都帶著一絲絲張哈子的血液。我突然有一個大膽的念頭,那就是張哈子手臂上的傷口,很可能不是三樓的那些東西弄的,而是張哈子自己弄的。否則以張哈子的能力,出血了,一張紙貼上去,不久能夠止血了嗎?當初我脖子上的那個傷口,張哈子不就是這麼處理的麼?而且紙到血停,比靈丹妙藥還要靈。這麼想來,張哈子應該是刻意沒止血。



    我看見凌絳蹲下,講那朵紙花插在地上,然後站直了身子,雙手掌根、拇指、小指,三點合,其餘六指自然分開,放在胸前。這個手印我以前看書的時候見過,叫做大蓮花手印。我聽見她嘴裡輕聲呢喃著,凌家不孝晚生凌絳,以大願祈求根本無上師尊,十方三世諸佛……賜我遍地生蓮。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插在地上的那朵紙花,像是變魔術一樣,由一朵變成兩朵,由兩朵變成四朵……先是講張哈子和凌絳圍了一圈,然後往外彌散開去,一直延伸向黑暗深處。



    結完印,凌絳就好像是虛脫了一樣,癱倒在地上,疲憊不堪。



    張哈子講,姓凌滴,你千萬不能死哈,你要是死老,那個哈挫挫估計要癲。就算沒癲,估計也要拿刀子砍死我。你也曉得他滴身份,老子不一定搞得贏他。毛爺爺講得好,堅持就是勝利,你千萬莫死啊,看老子搞死這個狗日滴。



    張哈子講完話,就把手裡的那些紙人朝著空中一扔,原本一沓紙人可能最多就只有五六十張,但是被張哈子這一扔,在空中一下子迎風見長,居然一化二,二化三,越變越多,最後竟然是每朵蓮花上面都站著一個小紙人,看上去居然十分威嚴!



    可就在這時,我看見凌絳面前的那朵花竟然著了,燃起了綠幽幽的火焰!



    第 287 章 洛家滴種?



    那綠色的火焰從凌絳面前的那朵紙花開始燃燒,然後點燃花朵上面的那個小紙人,小紙人頓時成為一個火人。但即便如此,那小紙人還像是沒事人一樣,在一朵紙花上跳到另外一朵紙花,將火苗引開。



    幾個呼吸之間,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地面全部都是一片綠幽幽的火苗。綠色火焰往遠處蔓延開去,那些陰人黑貓見到這些火苗,一個個全部豎起身上的黑毛,對著這些火焰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叫聲。有些躲不及的被綠色的火焰燒著,頓時發出悽慘的叫聲,就像是嬰兒的哭聲一樣,極其刺耳滲人!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一個十分古怪的聲音,我知道,那是我舅公的聲音。但是,我舅公的聲音並不是在說話,而是在嘶吼,很生氣的在嘶吼。



    我先前以為我舅公喉嚨上的那個洞是張哈子用銅錢打的,現在看來,那個洞是在張哈子下來之前就已經有了。既然是這樣,那它喉嚨上的那個洞到底是誰弄得?我舅公的一身匠術,連張哈子當初都被他在肚子上弄出一道口子,難道還有什麼人可以傷到它?



    還沒等我想明白,我就看見,在舅公發出那聲怒吼之後,那些陰人黑貓突然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不怕死的朝著那些燃燒著綠色的花朵撲過去!一時之間,慘叫聲不斷,但是那些黑貓卻像是不知道害怕一樣,前仆後繼!漸漸的,地面上的那些花朵越變越少,剩下的那些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枯萎,我看見凌絳吐出一口血,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應該是受了反噬,和她當初搖鎮魂鈴是一個樣子。



    張哈子看到凌絳吐血,掄著拳頭邁開步子就往前面衝過去,一邊跑一邊還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不停。路上的那些黑貓紛紛朝著張哈子撲過來,但是張哈子根本就不在乎,來一隻就打一隻,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我不得不拿陳先生來和張哈子比較,我記得上次陳先生遇見這些黑貓的時候,左支右絀,很是不得力,最後不得不搬出他師傅陳有福來才算逃過一劫。但是張哈子不一樣,那些黑貓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一個擺設一樣,他一馬平川往前衝出了好十幾米遠。



    但是張哈子沒發現,他沒走出一步,地面上都會留下一個綠幽幽的鞋印。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他踩在花朵上才留下這些鞋印,後來我發現並不是這樣,因為從那些鞋印裡面,竟然伸出一隻只慘白的手!而那些手臂上面,還長著一張張露出紅色牙齒的嘴!這些嘴一開一合的,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咀嚼著什麼東西,但是它們的嘴裡卻是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難道它們是在吃自己手臂上的肉?



    當張哈子提腳的時候,那些手就會伸出來去抓張哈子的腳脖子。如果給抓到了,手臂上的那些嘴豈不是就要把張哈子的腿給……還好,張哈子的速度很快,並沒有給那些手機會。可是隨著黑貓數量越來越多,張哈子的速度就漸漸的慢了下來。



    我大叫著讓張哈子小心,可是我的叫聲他根本就聽不見,只是專心的對付著前面的那些黑貓,完全沒有發現他身後的那些長著嘴巴的胳膊!



    突然間,我看見一條胳膊抓住的張哈子腳踝,張哈子當時就痛的罵了一聲,我知道,肯定是手掌心的嘴巴,咬到了張哈子的腳。我看見張哈子拿出一張紙,丟在那條胳膊上,那條胳膊發出綠色火焰,給燒的一乾二淨。然後張哈子又用另外一張紙貼在他的腳踝上,吐了一口口水,在腳踝處一抹,血頓時就止住了,完好如初。



    可是,被這麼一耽誤那些黑貓就一擁而上,全部撲到張哈子的身上,把張哈子給徹徹底底的糊成了一個「貓人」。隨後,不計其數的貓全部撲上去,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怎麼辦?這樣下去,張哈子悶也會悶死了!我看向凌絳,希望她能夠出手幫忙,但是我卻看到有黑貓朝著她過去,她自己都是自身難保。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聽到那座小山下面傳來一陣手機鈴音。然後就聽到張哈子一聲大罵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記到明年這個時候給老子燒紙,越多越好!



    聽到這裡我震驚了!我以為張哈子是在三樓給我打的電話,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在這種情況下給接通了我的電話。可是,我記得我下來的時候特地看過手機,是沒有信號的!那他是怎麼接通我電話的?



    就在這時,我又聽見張哈子大喊,張家第十代傳人張破虜,恭請張家先祖上張下漸,老祖宗,救我!



    果然,張哈子也要請先人幫忙了。經過這麼多次,我總結出來,那就是對付陰人黑貓,一般都要先人過來幫忙,上次陳先生是這樣,這次張哈子也是這樣。但是我很好奇的是,張哈子為什麼恭請的是張漸?張漸不是他爺爺麼?什麼時候又變成張家的先祖和老祖宗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之前在三樓的時候,張哈子刻的靈位,寫的是張聻,而不是張漸。我當時還以為張哈子的爺爺就叫張聻,現在看來,應該不是。張聻應該是張家的先祖。所以,張哈子剛剛恭請的,應該是張聻。



    只是我搞不明白,為什麼張漸會取這樣一個和他們老祖宗發音一模一樣的名字?



    沒等我想明白,我就看見那個黑貓堆積的小山漸漸變矮。這種變矮不是從外部減少變矮,而是從裡面開始減少。就好像是出現了一個漏洞,裡面的那些黑貓從那個漏洞掉進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