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的倒影

    “……”

    墨燃心道,這著實很難說啊,怎麼解釋?難道跟南宮駟說,不是這樣的,他是個三十多歲的詐屍老鬼,讓踏仙君和一群初出茅廬的小孩子打鬧,臺上再坐一圈兒上輩子被他殺的殺、打的打的掌門,這群掌門還要給他舉小牌子,打小分兒。

    ……簡直胡鬧。

    咳嗽一聲,他說:“並非不稀罕參加,而是我不擅正統術法,學的不紮實,要是去了,恐會給師尊丟人。南宮公子如此好的身手,才當有自負本錢,就不要嘲笑我了。”

    這話讓薛蒙這種天真爛漫的小雛鳥聽了,大概會很高興,覺得墨燃摸對了毛,但南宮駟身在派系錯綜複雜的儒風門,自幼又沒了母親。日子其實過得並不那麼單純,因此聽了墨燃的恭維,也只是笑笑,並沒有飄然不自知。

    他咕咚喝了幾口酒,喉結滾動,隨後拿袖子一抹,說道:“既然墨公子不參賽,旁觀者清,不如猜一猜,此次大會的魁首,到底最終花落誰家?”

    “……”墨燃心想,你他媽還真問對人了。

    花落誰家還能有誰比他更清楚?除了那個也極有可能是重生過來的假勾陳,世上當然就剩他墨微雨知道當年這場靈山論劍的結果。

    獲勝的人是……

    “南宮駟。”

    忽然包廂珠簾被刷地撩開,拂擺不定的光暈裡,沉著半張籠在陰影裡的臉。屋子裡兩個男人還沒反應,宋秋桐卻和被針紮了一般,驀地站起來,臉上滿是令人憐惜的惶然,低頭歉聲道:“葉、葉公子。”

    來者身段筆挺,一身繡著暗金邊的黑衣,扎著護腕,腰身極其勁瘦。眉目間三分秀美,七分英俊,不是葉忘昔又是誰?

    “沒叫你。”葉忘昔看都沒看她一眼,擋開珠簾,走進屋內,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同一個人身上,顯得很冷,卻閃著些別的細碎流光,“南宮駟,我喊的是你。你要聽到了,抬個頭。”

    南宮駟沒有抬頭,反而對宋秋桐道:“你站起來幹什麼?坐下。”

    “不了,南宮公子,我輩分卑微,我還是站著吧。”

    南宮駟忽然暴怒,喝道:“坐下!”

    宋秋桐瑟縮一下,扶著桌邊,猶豫著。

    葉忘昔不想如此僵著,冷淡道:“你聽他的。”

    “多謝葉公子……”

    葉忘昔不再理會宋秋桐,而是說:“南宮駟,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掌門都氣瘋了。起來,跟我回去。”

    “那最好。我就當他瘋了,他就當我死了吧!回去是沒得談了,在他收回成命之前,我不會踏回儒風門半步。”南宮駟一字一頓,“葉、公、子,你請回。”

    “你——”葉忘昔手攥成拳,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墨燃在旁邊看著,覺得他好像隨時都會把一桌宴席給踹翻揪起南宮駟直接拉走,但葉忘昔終究是個君子,他竟硬生生把那滔天怒火壓下。

    “南宮駟。”他沉默幾許,而後開口,聲音是沙啞的,帶著些與他挺拔面目背道而馳的疲憊,“你當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嗎?”

    “是又怎樣?”

    葉忘昔閉上眼睛,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復又緩緩睜開。他立在桌前,此時終於轉頭看了墨燃一眼。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門派內的事情當然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墨燃識趣地站了起來,與葉忘昔致了一禮,說道:“剛剛想起來,我還約了晚上要去成衣店取衣裳,去晚了平白讓掌櫃久等,就先走一步了。”

    葉忘昔朝他點了點頭:“多謝墨公子。”

    “不謝不謝,你們好好聊。”

    墨燃走過葉忘昔身邊,和他錯肩時,有意無意看了他一眼。離得近了他才發現,葉忘昔雖然依舊挺拔如松柏,氣質穩重深沉,但是他的眼尾微微泛著些薄紅,似乎來之前,剛剛哭過。

    墨燃忽然覺得葉忘昔的隱忍,竟有那麼幾分,與楚晚寧相似。

    他一時心血翻湧,忍不住回頭與南宮駟說了句:“南宮公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和葉公子之間有什麼糾葛,但我覺得他待你是很好的。你要願意,就跟他好好談一談,別藏著捻著有話不說。”

    南宮駟卻不領情,他正在氣頭上,也不顧親疏,冷冷道:“不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