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得無聊的仙女 作品
第 7 節 困獸
從此，她再也沒有過過生日，因為生日帶給她的是永遠痛苦的記憶。
她以為爸爸會和自己一樣傷心，但他卻在不久之後就帶回來一個女人，她的繼母。
而且當時繼母已經懷孕了。
巧合嗎？
她不信！
想到這些，她頭痛欲裂，看到手機裡的幾十通未接來電，她很疲憊，卻又不得不打過去。
打過去後，才知道劉新宇在片場不肯拍戲。
她揉了揉太陽穴，隨意翻出個創可貼，把傷口的地方蓋住一些，開車去了拍攝地。
13
到了拍攝地點，已經接近傍晚。
劉新宇站在路口等她。
看到她的到來，劉新宇像個小孩子，委屈得往她懷裡撲。
她今天一天所有的委屈、疲憊、無奈，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大半。
懷裡的人對她的信賴和依賴，讓她打定主意要扛起這份責任。
劉新宇才 20 歲，她 28 歲，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經紀人，但實際上她更像劉新宇的大姐姐。
被一個人這樣信任，不容易。
她感覺到了，他今天一天過得很糟糕，和她一樣。
「怎麼了？」她拍了拍他肩膀，並沒有責備。
「夕姐，他們都說我不適合這個角色，演不好。」他有些煩躁。
「那你自己覺得呢？」林夕問他。
「我……我也覺得……」他聲音越來越小，「你不知道那個楚辭，眼神太嚇人了，今天一上午都是低氣壓，好像我惹了他。我根本沒辦法與他對視，我又沒得罪他，他為什麼這樣對我？」
是他？
林夕目光穿過人群，往楚辭的方向望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竟發現他正在看自己，兩人目光穿過人群撞了個正著，林夕和他對視一秒，尷尬得敗下陣來。
「你為什麼總是怕他？他看起來不像是會為難別人的人。」林夕問。
以前的楚辭雖然對林夕偏執得不可理喻，但他對其他人其實是挑不出毛病的。
以前的他愛笑，對誰都很友好。
現在的他雖然失憶了，但也不像是那種會生氣、會惡言相向的人，時時刻刻都是一種與世無爭的表情。
很難想象他會怎麼為難劉新宇，在她看來，是劉新宇有些心理障礙罷了。
「夕姐，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對我有敵意。」劉新宇皺著眉頭，一臉苦惱。
「今下午有一場在泳池的戲，本來是我逗他、調戲他，他應該是被逗得負氣走掉，結果他生氣那一刻，我感覺他要把我滅了，我就?了。」
嗐！
林夕聽了個大概。
有些人，可能就是命中相剋吧，比如平時痞裡痞氣的劉新宇，天不怕地不怕，但到了楚辭面前，就?得像只貓。
林夕無奈，「你等下，我去跟他那邊溝通一下。」
林夕放下包，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往他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她整理了一下笑容，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是劉新宇的經紀人林……」
「嗯，有事？」楚辭忽地抬頭，偏頭看她，一臉冷漠，沒等她介紹完就打斷她，更別說握手了，他瞟了她一眼，就挪開目光，顯然沒有握手的意思。
林夕愣在那裡，手尷尬地收回來，又說:「關於你和劉新宇搭檔的事，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他動了動眼皮，甚至都不看她，語氣冰冷。
他失憶了，她深吸一口氣。
變得很冷漠，她要習慣。
說來這也是好事。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又說:「劉新宇在和你搭戲方面有些障礙，我想可能是不太熟悉的緣故，這樣，你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大家增進一下了解。」
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顯得很不耐煩。
末了，他說:「要說實話嗎？」
「什麼實話？」她問。
「他如果有障礙就別演，你們公司就他一個演員？」他反問。
！！！
林夕沒想過他會這樣說。
然而她更沒想到的是，此時，劉新宇正端著兩杯奶茶站在她身後。
他都聽見了。
她轉身就看到他漲紅的臉。
楚辭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
劉新宇本來是拿了兩杯奶茶過來，準備給楚辭和林夕各一杯，這下好了，兩杯一起扔進垃圾桶，轉身走了。
這，矛盾更膠著了。
「還有事？」楚辭見她杵在這裡，目光卻隨著劉新宇走了，便沒了耐心。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是簽了協約的，換人是不可能的，既然大家一起拍戲，稍微配合一下，和氣生財，大家也好看。」
林夕嘴角有點抽了，這楚辭嘴什麼時候這麼毒了？
「不需要，別浪費我時間就行。」他噌地起身，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意思，徑直走向自己的房車，「有什麼事找我經紀人談。」
說完便上了房車。
這人！
林夕站在原地，氣得牙癢。
討了個沒趣，她也沒打算繼續追問，轉身往自己家藝人的房車走。
房車上的楚辭，此刻正坐在車窗邊，透過黑色的防偷窺玻璃看著她生氣的臉。
他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演員表劉新宇的名字上。
眼裡裝滿了殺氣。
「姐姐，你第一次找我，就為了他？」
他微眯起眼，目光在劉新宇名字上停留了許久，隨後整個人斜倚在沙發上，單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
14
林夕心想，楚辭那裡難以說通，算了，還是從劉新宇身上找找原因吧。
結果，回到房車，她的肺都要氣炸了。
劉新宇那個臭小子竟然跑了。
電話關機，微信不回，反正就是鬧失蹤。
20 歲，她搖了搖頭，始終還是太幼稚了。
她停下來，坐在車裡打聽他常去的幾個地方，等消息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腿痛得不行。
是今天下午那個傷口。
今天一天過得過於精彩，她竟然忘記了腿上有傷，現在安靜下來，那處隱隱作痛。
她剛想給自己找個急救箱，電話就來了。
電話裡，有人告訴她，劉新宇在 197——拍攝基地最大的酒吧。
拍攝基地大多都是演員，大家白天趕進度拍戲，晚上就去 197 放鬆。
林夕掛了電話，嘆了一口氣，這個劉新宇也真夠會折騰的。
那 197 裡面有多少狗仔啊，就等著拍這些明星的私料。
他又向來是個不省事的主。
本來今天拍戲鬧情緒，已經惹怒了導演和工作人員，如果再被偷拍爆出個醜聞，投資方臨時強制換演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完，她得去酒吧逮他回來。
林夕不是第一次來酒吧。
她帶過的藝人就沒有不泡吧的，她去酒吧捉過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只是這一次，她還是晚了一步。
等她趕到酒吧，劉新宇已經喝到人事不省。
真能惹事！
林夕叫助理來，把喝得爛醉的劉新宇揹回去，一路上他還抓著林夕的手，抱怨:
「夕姐，他們都說我不適合當演員，555……」
「明明我很努力了……」
「夕姐，你說是不是楚辭那臭小子故意為難我？」
……
林夕氣得直搖頭，酒品真差！
她恨不得封住他的嘴。
「那臭小子，那天竟然真的親我，他瘋了，他怎麼可以真的親我，我是七尺男兒，我是……」
「閉嘴吧你！」林夕捂住他的嘴。
酒後胡言亂語，說什麼楚辭真親他，親就親了，演戲不很正常嗎？有必要拿出來說嗎？
結果，就在這時，林夕感覺屁股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
她很敏感！
六年前的遭遇，讓她變得特別討厭別人的觸碰，所以她第一時間轉過身，就看見一群年輕小夥往她身後走過去。
那表情淡定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看他們如此淡定的樣子，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在平時，她肯定上去好好教訓那幾個人，但現在，她猶豫了，畢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或許別人只是不小心，或許，根本不是那幾個人。
她再看看周圍誰都像狗仔，又看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劉新宇，最終還是忍下了上前的衝動。
只是，那感覺讓她今天的心情，徹底跌入谷底。
今天可太操蛋了。
那群年輕小夥走過轉角就開始激情討論。
「剛才那個姐姐真正。」
「正你就敢上手，膽真夠大。」
……
「手感怎麼樣？」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一聲低沉的男音。
幾個人沒有反應過來，其中一個便說:「今晚不洗手了。」
……
話落，幾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一個高大的身影倚在牆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剛才那聲音……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套頭衛衣，衛衣帽子將他的臉蓋住大半，帽子裡面，他還戴了個黑色鴨舌帽和貼面口罩。
他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不想洗了，用消毒液洗怎麼樣？」男人語氣平靜如水，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掐了煙，將菸頭彈向剛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下一秒，在那個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左手就掐住了那人脖子，右手抬起他的手，伴隨著咔嚓一聲，那人慘叫一聲。
「你……」剩下的幾個人見狀正要上前，他卻紋絲不動，只是微微側臉，那眼神直接嚇得幾個人連連後退。
「你們呢，剛才上手了嗎？」他幽幽地問。
「沒沒沒……」幾個人嚇得急忙否認。
「那……恭喜你們啊，手保住了！」他一腳踢開倒在他腳邊慘叫的男人，又動了動手腕。
幾個人看得心驚膽戰，不敢作聲。
「可惜，嘴太賤。」
……
幾分鐘過後，幾個年輕人癱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嘴，看著他手插褲袋遠去的背影，止不住顫抖。
15
林夕回到酒店，還沒洗漱完，就接到了宣傳組發來的照片。
點開一看，她擰住了眉。
完蛋，還是被拍了。
照片上，劉新宇摟著幾個美女有說有笑的，還貼臉了。
宣傳組那邊說是某個營銷大號發過來的照片。
目的很明顯，大家心照不宣，就是要錢。
開價 1000 萬，真是獅子大開口。
林夕手指在手機上滑動，她必須要快速想出一個對策，要不然，這照片一發出去，經過網絡一發酵，那白的都會被說成黑的，後果不堪設想。
她點了一支菸，沉浸在煙霧中，頭疼。
一支菸過後，她點開手機，將之前宣傳組拍的幾張劇組照片發了過去。
「告訴那邊，我們給他們一個更勁爆的新聞，交換。」
過了幾分鐘，林夕得到了回覆，那邊同意了。
林夕也談不上鬆了一口氣，因為半小時後，她發過去的那幾張照片就登上了熱搜榜首。
照片上是楚辭和劉新宇接吻的照片。
標題為「某流量小生假戲真做 兄弟情變愛情」。
她沒辦法，必須這麼做，一是為了掩蓋醜聞，二是為了提高人氣和關注度。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今天，她太累了。
手機關了鈴聲，她終於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毫無意外，劉新宇砸開了她的門，她的電話也被打爆了。
她耐著性子跟劉新宇分析了其間的利弊，他還是像個小孩子跟她彆扭，死活不跟她說話。
罷了。
她不再向任何人解釋。
而此時，她又接到了楚玉的電話，邀請她共進晚餐。
這一頓，她逃不了，她知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她利用了楚辭製造熱度。
林夕出發前，就做好了被他質問的準備，但即使準備得再好，在她踏進包間的那一刻，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楚辭也在，這點在她意料之外。
本來林夕想著，或許有的時候不得不犧牲一下美色，所以今天特意選了一條黑色吊帶裙，還化了精緻的妝，就為了討好楚玉，可是楚辭竟也在，這讓她頗有些尷尬。
雖然他失憶了。
但她沒有失憶，他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讓她總覺得在他面前穿得太少非常不安全。
再加上楚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或多或少有些緊張。
「林夕，你認識吧？你小時候還給你補過課。」楚玉噙著笑，大大方方地向楚辭介紹林夕。
林夕抿著嘴，笑容逐漸消失。
楚辭倒是神情坦然。
「見過，在片場。」他不急不緩地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哦，看我這記性，差點忘記，六年前你就失憶了，你肯定不記得你林夕姐姐了。」楚玉拍了拍腦袋，一臉抱歉，又轉頭看向林夕。
「你看，你不記得就算了，你林夕姐姐還裝作不認識，這麼不厚道，直接給你安了個男同的標籤，這下，你小子找女朋友難了。」
一句話，一語雙關，把林夕弄得尷尬不已。
「楚總誤會了，我也是今早才看見熱搜，如果楚總不喜歡，大可以花錢撤掉熱搜，不像我們小公司，出不起那個錢，只有等著被營銷號帶節奏的份。」
她說得面不改色，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只要林小姐一句話，撤熱搜也不是不可以，侄子，你看呢？需要嗎？」楚玉反倒問起楚辭來。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林夕的手上。
林夕下意識地想往後縮，卻被他牢牢捉住。
她臉色有些難看，但楚玉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警告她別動。
她也不是沒想過，可能會被楚玉佔便宜，但她想著豁出去了，畢竟這次熱搜是她利用了楚辭，大家心知肚明。
只是，她無法忍受他當著楚辭的面佔她便宜。
她總覺得楚辭說不定就會發瘋，滅了這楚玉。
然而，她顯然想多了，楚辭只看了一眼，目光又平靜地挪開了。
他淺笑著說:「這方面我沒經驗，叔叔看著安排吧。」
「好，那交給我。」楚玉心懷鬼胎地看他，手上仍是不肯放過林夕。
「對了，以後在片場和林小姐相處好一點，可能不久後你就得叫一聲小嬸了。」
說完，他還故意用手指在林夕手上來回磨蹭了幾下。
林夕瞪著楚玉，羞憤交加，卻又無從反抗，只得任由他牽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楚玉是故意的，故意說那些話，故意做那些事，至於為什麼要那樣做，她不知道。
唯一確定的一點是，她是真的很討厭楚玉。
一頓飯吃得她有點噁心。
趁楚辭去了洗手間，林夕終於怒視他，表示不滿。
「楚總什麼意思？」她質問。
「什麼意思你還不懂？」楚玉反問她。
「楚總難道已經到了如此飢不擇食的程度，就非得是我？」她笑。
「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現在有得選嗎？」他面不改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據我所知，你爸公司那份文件，馬上就要公告了，你覺得除了靠我，你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我的家務事，關楚總什麼事？」林夕想到那份文件，就怒火沖天，又不想在別人面前失態，只好儘量平靜地反駁。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你終將成為楚太太，還有你帶的那個流量小生，你若是不想他的前途就此毀了，我勸你別跟我故作姿態，欲擒故縱用太多次，就不那麼可愛了。」
「你！」林夕氣到差點破口大罵，但自己沒有底氣，他雖然可恨，說的卻句句在理。
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若是好人也不會六年前就費盡心機想要勾引他，只是後來勾引不成反倒把自己搭進去，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盤。
後來她不是沒有接觸過別人，那些人大多也是非富即貴，她需要攀附權勢，她自己想要什麼很明確。
只是每當進行到那一步，她又退縮了。
六年前的事給她造成的陰影，讓她沒辦法與別人親近，註定走不到最後。
他說的很對，他的確是她現如今的最佳選擇。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矯情什麼。
吃過晚飯，回到酒店，林夕想了很久，還是給楚玉發去了信息。
同意他的提議，但她有一個條件，不干涉私生活，不強迫她。
那邊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一頓飯的工夫，她就把自己賣了。
16
楚辭回到酒店，脫掉外套，點了一支菸，站在落地窗前深深地望著遠方。
他仰頭，深深吐出一口煙，突然就笑了。
「小嬸？」他喃喃道，「有趣。」
只是他笑著笑著，笑容變得冷漠。
他低頭，嘆了一口氣。
拿出手機，看到屏保上的女人，手指停頓了一下，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盡給我惹事。」
他不再猶豫，打開通訊錄，撥了一個號碼。
幾分鐘後，電話結束，他將手機扔到沙發上，扯掉領帶，去了浴室。
林夕第二天起來得有些晚。
太多事情困擾著她，讓她很晚才睡。
醒來的時候，聽工作人員說，劉新宇去片場拍戲了，她才舒了一口氣。
這氣舒了沒到幾分鐘，她又想著昨天的熱搜，感覺劉新宇有點牴觸這樣炒 cp，她還是不怎麼放心，匆忙洗漱完便趕去了片場。
在去的路上，助理向她彙報情況，說劉新宇和楚辭兩人今天有一場很關鍵的感情升級的戲。
這是個轉折劇情，必須要兩個人高度配合才行。
成敗在此一舉。
然而，劉新宇的狀態，並沒有比前幾天好，導演說了很多遍，都有些不耐煩了。
還真是頭疼。
林夕到片場的時候，正好遇上兩人又一次 ng。
導演讓休息半小時再繼續。
林夕走到劉新宇身邊，他撇開臉，並不是很想交談。
他還是介意那個緋聞。
林夕搖了搖頭，「你打算就這麼耗下去，浪費大家的時間？」
……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語言。
過了會兒，林夕又說:「這就是娛樂圈，流量至上，曝光率直接決定你紅的程度，你進娛樂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紅？！」
劉新宇愣了片刻，心中不舒服，又不知如何解釋，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無力反駁，「我是想紅，但不想以這種方式。」
林夕笑著嘆了一口氣，「這種方式怎麼了，你不讓人討論，不曝光自己，別人怎麼看到你的能力？快消費時代，你指望別人來發掘你這個寶藏男孩？退一步講，或許你真的是個寶藏男孩，你覺得世界上這樣的男孩少嗎？憑什麼別人就要來發掘你？」
「夕姐……我……」劉新宇被她這麼一說，有些語塞。
「行了，接下來好好拍戲，拍好這個戲，等你紅了，你才有選擇權，現在你只有被選擇的份，知道嗎？」林夕拍了拍他肩膀。
她在娛樂圈六年，看到過多少人想盡各種辦法，就是紅不了。他們也很努力，但就是折騰十幾年還不如別人一夜爆紅，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這個圈裡，紅不紅有時真的靠命。
她作為經紀人，只能爭取幫他們走一條可能紅的路，能不能紅，她也說不準，但至少有希望。
比如，昨天那個新聞，雖然在熱搜掛了也就半天，但總算有人知道了這兩個男孩的名字。
效果還算不錯。
這，就是機遇。
「夕姐，我其實都知道，我也想好好拍，可是，他不配合我啊。」劉新宇頗感無奈。
為什麼他和其他男孩都能瞬間打成一片，和楚辭，別說打成一片，多看一眼都不行。
他就是怕楚辭。
林夕看他那副模樣，無奈搖了搖頭。
「行了，我去找他談談。」
說完，轉身走向楚辭的房車。
而此時的他坐在車裡，望著她的方向，已經等候多時。
17
「林小姐有什麼事嗎？」工作人員攔著林夕不讓她上房車。
這麼拽？
林夕整理了一下表情，「我找你們藝人，有點事想和他談談。」
「那你等下，我先去跟他說一聲。」工作人員轉身上車。
啪一聲，關上門。
？！
過了一兩分鐘，工作人員下來，賠著笑臉，「不好意思，我們藝人有點困了，他說工作上的事工作時間再談，現在是他的休息時間。」
林夕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吃兩次閉門羹。
他顯然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談。
他還真是性格變了好多，怎麼這麼惡劣？林夕想。
又說:「那私事可以談嗎？」
她不甘心。
工作人員有些為難。
林夕想，既然他完全忘記了自己，自己的確跟他算不上有什麼交情。
她轉念一想，既然昨天才見過面，像楚玉說的，他好像很聽楚玉的話，她是否可以利用下楚玉。
雖然她和楚玉的關係她很不齒拿出來說，但也是沒辦法。
「你就跟他說，他叔叔的朋友找他有事。」
工作人員震驚地看了林夕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最後還是轉身上車去說了。
「朋友？」
呵……
楚辭笑了，放下手中的雜誌，讓她上來。
他的房車很豪華。
這是林夕的第一個感受。
色調過於黑暗，有些壓抑。
他背對著她坐在轉動椅子上，雙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整個人慵懶而閒適。
林夕猶豫著，走近，捋了捋頭髮，「我來，是想跟你談談……」
「你說你是我叔叔的什麼？」椅子轉動，他猛地轉身，正對著她，慵懶的眸子盯著她，沙啞的聲線讓她有片刻失神。
「朋友？」他偏頭，嘴角微微勾起，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林夕站著，比坐著的他更高，但被他這樣仰視，她反倒有些虛。
「嗯。」林夕直視著他，給自己洗腦反正他都失憶了，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怕他的。
「是嗎？」他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微微偏頭，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轉移到門口。
「小李，把門關一下。」
他說得很平靜。
她卻不由得有些忐忑。
畢竟，門一關，這就是個密閉的空間，而且還是個相對較小的密閉空間。
她腦海裡開始浮現一些可能發生的不好的事情。
雖然她覺得自己這樣想很沒有緣由，他都已經失憶了。
啪——
一聲清脆的關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我怎麼昨天聽說，你是我的……」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由於身高太高，頭直接頂到了車頂，然後俯視著她，「小，嬸？」
林夕心臟停了一拍，這大概是她六年後第一次與他捱得這麼近。
上一次挨這麼近，還是她算計他的時候。
一些令人窒息的回憶撲面而來，她臉色有些難看地往後挪了一步。
她偏了頭，躲開他的目光，「還算不上。」
說實話，她有些後悔來找他了。
他雖然失憶了，但一個人的惡劣本性又怎能改掉？她竟然會天真地以為失憶了，他就會變成一個全新的好人。
「也就是說，遲早都是，對吧？」他盯著她，想要她的回答。
看到她有些被嚇到了，他滿意地收了收目光。
「……」林夕不回答。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算是默認。
她想，這樣也好，至少讓他不再打自己的主意。
雖然，一切可能都是她過於敏感，他或許根本沒那麼想過。
她的默認，讓他面部表情有些僵，但也只有幾秒。
他伸手。
她閉眼。
然後，他從高高的櫃子裡面拿了兩瓶水，笑著遞給她一瓶，自己又坐了回去。
呼……
林夕有些囧，但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遲疑地接過水，拿在手裡，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他卻單手擰開瓶蓋，咕嚕嚕灌了幾口，又恢復了閒適的表情望著她。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話題談到正事上來，林夕又覺得他沒那麼惡劣，可能剛才是自己想象過於豐富了。
「你和劉新宇搭戲的時候，能不能配合一下？」緩了一下，她又試探著說，「畢竟，拍戲效果好，對你們兩個都有好處，是雙贏，如果繼續這麼生硬地拍戲，達不到好效果，豈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林夕說完，見他低著頭想什麼，又不說話，讓她有些尷尬。
她想著再補充些什麼，「至少炒 cp 這件事，我承認，是我做的，但你們兩個都是剛和大眾見面的新人，需要曝光……」
「可以。」他直接打斷她，抬頭望著她，欲言又止。
林夕原以為他會為難自己，沒想到他這麼幹脆，她反而有些難以接下文。
「要我怎麼配合？」他仰頭淺笑，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如果是這種配合……有點難度。」
他是指接吻！
林夕被他的直白鎮住，仔細想想，戲裡面，的確有些接吻的場景。
「畢竟，我也沒接過吻，不如，小嬸你教我？」
！！！
林夕聽前半句，他說他沒接過吻，腦子裡面全是被他吻到窒息的畫面，只覺得他真是毫無廉恥。
聽到後半句，他讓她教他，簡直就是三觀震碎。
他就是在輕薄自己！
一個失憶前變態的人，果然失憶後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氣得轉身就想走，心想，自己在這裡跟他廢什麼話。
「我可教不了楚少爺，楚少爺實在要學，我想應該有很多資源。演戲的事，就說到這裡，希望大家以後好好配合吧。」她儘量保持微笑，說完，轉身推開了房車的門。
工作人員看到林夕氣鼓鼓地下車，以為她和楚辭談得不愉快。
早知道不放她上去了，待會兒楚辭不高興，遭殃的還是他們。
結果一上車，看見楚辭竟像一塊木頭似的坐在窗前，嘴角噙著笑意。
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一臉蒙。
「姐姐，我實在是……渴得不行。」他手裡撫摸著她剛才負氣又還給他的那瓶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18
下午的拍戲現場，曖昧得讓人有些看不下去。
林夕以為他說的配合，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沒想到他是真配合啊。
那眼神、那動作，就連呼吸都跟劉新宇曖昧得要命。
現場工作人員忍不住發出一陣陣尖叫。
導演臉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工作人員問林夕，到底怎麼跟對方溝通的，怎麼這麼配合了，也太厲害了。
現場的女生們紛紛看得露出了姨母笑……
林夕撩了撩頭髮。
她真不知道。
或許他是真的挺聽他小叔的話？
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不想去糾結原因，只要兩個人好好演戲，她就放心了。
只是偶爾去看看兩個人親密的畫面，她竟然會想起六年前與他貼得很近的時候。
以前是因為恨，因為恐懼，她沒有去細想過，現在的畫面總能勾起她的回憶，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回憶，實在是讓她有些惱。
林夕有些煩，乾脆轉身去洗手間，拿出一支菸。
咬在嘴裡半天也沒有抽，只是低著頭想著以前。
她有些頭痛，自己為什麼還是忘不了那些不堪的回憶？
因為回憶得過於投入，她竟然沒發現身邊來了個人。
「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
一句低沉的男聲鑽入耳朵，林夕一下子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面前穿著略顯凌亂的襯衣的男人。
心裡頓時一緊。
她其實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她剛才太出神了，只是聽到了聲音，但不知道是他。
「拍完了嗎？」林夕尷尬地收回目光，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剛結束。」他笑著越過她，扯了一張紙擦手。
林夕又往另一邊挪了一點。
想起自己剛才腦子裡全是跟他的那些畫面，他就出現在面前，她有一種被當場逮住的侷促。
乾脆點燃嘴裡的煙，緩解尷尬。
楚辭愣了一秒，擦完手把紙扔進垃圾桶裡，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夕更尷尬了。
他與她隔著距離站著。
「戲你看了嗎？」他看起來就隨便一問。
「看了。」林夕吐了一口煙，望著他。
「滿意嗎？」他又扯了一張紙，擦手。
什麼潔癖？！
「效果很好，謝謝配合。」林夕職業微笑地衝他笑笑。
「……」他沒說話，只是又將擦手的紙扔進垃圾桶裡，然後盯著她，沉默了幾秒。
「還有煙嗎？」他平靜地問。
？！
林夕思考了一秒，從包裡拿出煙，「女士的。」
意思是，你不會喜歡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煙盒上，還幾乎是滿的，只是少了一兩根。
他收回目光。
從自己口袋裡掏出煙盒，修長的手指從裡面抽出一根，咬在嘴裡，盯著她。
毛病，有煙還問她要？
「可以借個火嗎？」他笑著開口。
心機！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能怎麼辦，只好又收回煙盒，在包裡翻打火機。
「沒必要那麼麻煩。」他說完按住她的肩膀，然後快速低下頭，嘴裡的煙直接碰到林夕抽的煙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抬眼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她，自然地抬起頭，不再停留。
「謝了。」他說得風輕雲淡。
林夕，驚到了。
確切地說，在他低頭靠近她，兩人的嘴近在咫尺的時候，她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她沒有預料到，他說的借火，是直接嘴對嘴借。
她憤怒，驚慌，卻又無從發洩。
她能說他有錯？他只是借個火，可能也沒有什麼壞心思。
看他平靜地倚在洗手檯上抽菸，根本不再看她，她就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還沒有證據。
「不用謝。」林夕將才抽了幾口的煙直接滅了，扔進垃圾桶，又看了一眼仍舊一臉平靜的他。
算了！
她覺得可能自己多想了。
於是，她不想和他再這樣待在一個空間，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留下楚辭一人，久久地站在那裡。
她走後，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抽菸，手指輕輕按了下太陽穴，他突然就笑了。
笑得一臉燦爛。
完蛋。
時隔六年，心還是因為她跳得如此快。
「姐姐……姐姐……」他獨自一人對著空氣喃喃道，「太想你了……」
19
林夕回到房車的時候，劉新宇正在低頭玩手機，見她過去立馬把手機息屏，快速放到一邊。
有情況！
「怎麼？」林夕拿了一瓶礦泉水開喝，「今天拍戲感覺還好吧？」
「嗯，還……還行。」他聲音有些小。
林夕有些疑惑。
「我聽導演說你們倆配合特別好，那畫面感挺有氛圍的。」
「哦。」他就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什麼情況啊？！
林夕百思不得其解。
也沒多想。
直到一週後，劉新宇面對林夕眼神越來越閃躲，林夕才發覺出了異樣。
確切地說，是林夕看到了他和楚辭聊天的背景圖，是一張吻照！
她當時腦子就炸了。
完蛋！
如果是粉絲嗑 cp 留著這些圖，就罷了。
一個主角，留著這些圖……
「夕姐，我今晚晚點回來。」劉新宇收了手機，通知她。
「去哪？」林夕還在震驚中，她有些不確定。
劉新宇是直男啊！
那個楚辭，她當然更瞭解，是直男啊！
她腦子如一團亂麻。
「和朋友喝酒。」他含糊其詞，已經走向門口。
「好。」林夕應著。
其實她腦子嗡嗡的。
她抱著手，焦急地來回踱步，想理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想到最近的確是沒聽劉新宇再抱怨楚辭不配合的事，她沒多想，以為楚辭是真的聽進去了建議，從雙方利益出發才配合的。
況且，攝影師剪輯出來的花絮放到網上，的確掀起了一陣又一陣 cp 狂潮，效果非常好。
有些事，她不敢想，只盼望自己想錯了。
在酒店待了半個小時，越想越不對，她最終打了劉新宇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沒人接。
她有些不好的預感，立馬又打了一個。
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在哪呢？」林夕急忙問。
電話那頭有些沉默，過了會兒，才傳來一個磁性的聲音。
「他上廁所去了。」
聽到聲音，林夕胸口緊了一下。
果然，他倆在一塊兒，她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們在哪兒呢？」說了一句，她又覺得有些突兀，補充道，「他跟我說你們喝酒去了。」
楚辭停頓了一下，她聽出了自己的聲音。
即使早就知道她會打電話，但他還是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內心有些不爽。
這麼關心他？
他搖著手裡的啤酒杯，低聲問:「要來嗎？」
林夕思考了片刻，說了一聲好。
然後他便把地址報了過來。
她打了車快速趕了過去。
她是真不放心劉新宇跟他待一起。
她怕他發瘋。
他以前發瘋能把自己綁了，現在如果發瘋，是不是會把劉新宇也給綁了？
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她必須去，理不清也得先去。
林夕到的時候，看到整個包間坐滿了男人，她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
一大群男人中間混一個她，簡直就是突兀，她想立馬走掉。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疑神疑鬼和過於衝動。
但礙於情面，她也不能立馬走掉。
畢竟都是一些導演和工作人員，平時拍戲都是經常見到的。
劉新宇見她來，明顯有些吃驚，趕快給她拉了凳子坐自己旁邊。
她看著這滿滿的一桌人，有些頭疼。一個夜宵，吃得她臉都要笑僵了。
再加上幾個平時有些覬覦她美色的人，喝了一點酒就有些過於放開了。
林夕今晚沒有準備喝酒。
可是那些男人卻一個個都來敬她酒，她有些躲不過。
「我夕姐不喝酒啊，我替她喝。」劉新宇把酒擋下，護著她。
只是半箱啤酒下去，他隱約有些吃不消。
「別喝了，我怕你明天臉腫拍不了戲。」林夕拍著他的背，看他有些難受，頗有些無奈。
「聽聞謝導演家藏了很多美酒，」一直不發話的楚辭終於出了聲，「喝慣了白酒的人，喝啤酒自然是沒有味的，小高，你去讓老闆抱箱白酒來。」
他說得一臉平靜，語氣里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就是在說一件家常事。
「我家的酒可比不上你們楚家的，聽聞楚老爺子還建了私人酒窖，那才是豪氣。」謝導演談起酒立馬開始飄飄然。
「哦，看來謝導演對白酒頗有研究，那晚輩今天自然是要陪您喝一點。」
說完，楚辭站起身，直接給他把白酒倒滿，然後讓小高把剛才幾個喝得厲害的人酒杯都滿上白酒。
大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喝白酒，本來啤酒喝喝就助助興，像他們這些長期混劇組的，啤酒喝了不少，早就練出來了，喝多少都不醉。
所以剛才才那麼囂張。
只是這白酒可不是啤酒，誰都不敢那樣狂喝。
倒完酒，楚辭也不站起來，就那麼坐在座位上，舉起杯，仰頭，一飲而盡。
「之前拍戲因為我耽誤了一些進度，我先自罰一杯。」他笑著放下酒杯，「你們隨意。」
大家被他這陣勢嚇到了。
他是楚家公子，楚家多大的企業，這誰敢惹？況且他也不是帶資進組，是全資進組。
誰見了都得讓著三分，他都幹了，還道歉，他們能怎麼隨意？
一個個，還不得都笑著把酒乾掉。
一杯白酒下肚，大部分剛才還跳得不行的人就有些上臉了，不敢再造次。
他輕笑一聲，給小高示意，又給大家把酒滿上。
這次，大家都有些頭皮發麻了。
他也給自己倒上，又說:「這一杯我得感謝導演這幾天對我的指導，還有在座各位給我的幫助。」
說完，他又幹了。
又幹了。
又……
劉新宇早就不行了，趴在了桌子上。
林夕也被他嚇得夠嗆，這人，怎麼這麼能喝？
雖然，她看著那些之前囂張無比灌她酒的人還是有些解氣。
但是，這樣喝下去，明天還怎麼拍戲？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阻止不了。
眼看一桌子的人漸漸趴在桌子上，她有些震驚，震驚之餘還是有些擔心。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這麼能喝？
後來喝醉了的人慢慢被叫來的人拖走了，林夕拿了包也準備回酒店。
劉新宇被助理拎回去了。
酒桌上就剩下楚辭和她還算清醒，她自然是要留下來安排把人接走的。
等人都安排完了，她轉眼，發現他還坐在椅子上。
手半托著腦袋，看不出來是難受還是睡著了。
「你……還好嗎？」她總不能就這麼走掉。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望著她，也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這麼望著她。
「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其他助理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他是真的喝得有點多了。
「……」楚辭愣了一秒，相當聽話地將手機遞給她，然後又盯著她。
林夕被他弄得有些不自在，趕緊翻他手機，結果需要密碼。
「密碼是多少？」林夕問，然後又覺得問別人密碼挺隱私的，乾脆把手機遞他面前，「你要打開我才能幫你打電話。」
楚辭低頭看了眼手機，很淡定地說了句:「忘了。」
「忘了？」林夕一臉蒙。
他這是喝得有多飄？
「你再想想啊。」
「想不起來。」他繼續望著她，一臉無辜。
完蛋，這人八成已經神志不清了，之所以沒發酒瘋，可能是因為酒品還好，根本沒看出來他醉了。
「那你等下，我找人來接你。」
「不用。」他站起來，可能因為起來得有些突然，身子有些不穩，他又坐了回去。
「能幫我叫個車嗎？」他望著她。
林夕還能拒絕嗎？看他醉得不輕的樣子。
「好。」林夕準備跟他一起往外面走，看他一直沒起身又退了回來，「你能自己站起來嗎？」
「可以。」這一次，他扶著椅子，緩緩站起來，見林夕有些條件反射想去扶他一把，他拒絕了，「不用。」
他主動與她拉開距離，劃清界限。
林夕心裡是有些震驚的。
震驚於，他現在也過於紳士了。
醉得不行了，酒品還這麼好，不說話，也不鬧，思維清晰，關鍵是，好像真的對她不感冒，知道劃清界限。
這是好事。
林夕不由得對他有些改觀。
兩人走得很慢，一路走到路邊等車。
車一直沒來，他站得好像有些難受了，就將身子靠在路燈杆上。
喝這麼多？
林夕站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遞了一瓶水給他。
「喝水嗎？」她試探著問。
她是恨他，但他今晚喝了那麼多，她甚至有點懷疑他是故意在為自己出氣！
故意提出喝白酒，把之前囂張的人全放倒。
畢竟，喝倒那些人，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但這也有些說不通，從剛才他主動劃清界限，以及最近這些日子他對她的態度，她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她想不通。
但想想，以前的他那麼瘋，隨心所欲，即使失憶了，做出點什麼異常的舉動，也不奇怪。
畢竟本性難改。
這樣想，她會輕鬆一些。
「謝謝。」楚辭睜開眯著的眼，有一些詫異，還是接過她遞過來的水，卻握在手裡遲遲沒有打開。
只是，一直盯著她。
林夕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幸好出租車及時到了，她拉開車門，率先上了車。
他低頭，閃過一瞬間的笑意，然後收斂笑容，轉到車的另一邊，拉開車門，修長的身影坐了進去。
20
喝酒的地方離酒店挺遠的。
兩個人坐在車裡，安靜得有些尷尬。
林夕正低著頭玩手機，突然肩上有了一些重量。
她被嚇了一跳，轉頭，卻看見他的頭靠在了自己肩上，而他始終閉著眼。
心中有些火，又有些惱。
「你過去一點。」林夕伸手推開他的頭。
他卻在下一秒，又倒了過來。
她又想推，他卻有些難受地哼嚀一聲，然後整張臉都皺著。
「有點難受。」他聲音啞啞的，聽起來真的難受的樣子。
林夕看他這副模樣，自己推開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她真的很討厭別人靠近。
「你再忍忍，馬上到了。」她還是推開了他的頭。
而他一直沒睜眼，就那麼散散地靠在後座，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又過了一會兒，他閉著眼，突然問她:「你跟他關係很好嗎？」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林夕有些警惕。
「誰？」
「他……」
被他搞得有點蒙，她仔細想了一下，和他能有交集的又和她能聯繫上的，屈指可數。
「劉新宇？他是我的藝人，我跟他關係自然好。」
「哦……」他輕輕哦了一聲，又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夕看他真是徹底醉了，想到什麼，就想著趁熱打鐵問問。
「我看你和他關係……」她頓了一下，思考著怎麼組織語言，「關係挺好嘛，最近你們走得挺近？」
「……」他沉默著，不回答，她都以為他睡著了。
然後下一秒，他的頭又倒了過來。
「小姑娘，我看你朋友挺難受，你讓他靠一下，喝成這樣，沒去醫院都算好的了。」林夕剛想推開他的頭，前面開車的司機師傅卻打斷了她。
這讓她尷尬地又收回了手。
「……」林夕無奈地儘量讓自己的頭離他遠點，就這麼讓他靠著。
「好，又怎樣；不好，又怎樣？」半睡半醒的人在她耳邊喃喃道。
熟悉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她很不合時宜地想起每一次跟他親近的瞬間。
她那麼恨他，可是心和身體卻走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她恨他，也恨自己。
「他有女朋友。」林夕這個時候還是不忘溫馨提醒他，不要對劉新宇有想法，或者說不要做什麼出格的事。
但她不好挑明。
畢竟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頓了一下，久久沒說話，過會兒才氣若遊絲地低喃:「我又對他女朋友不感興趣。」
林夕聽到他這麼說，有些被氣笑。
不知道是被他氣笑，還是被自己的猜測氣笑。
看來，他對劉新宇的確是不怎麼感興趣的。
還好，還好。
然而下一秒，他的話又讓她炸了。
「那，我和他是朋友，我可以跟著他叫你姐姐嗎？」
一聲「姐姐」把她徹底拉回六年前。
她毫無防備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可以叫我夕姐。」她急忙糾正。
「哦——」他的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姐姐……我為什麼不能叫你姐姐？」
！！！
林夕要被他整瘋了。
「不行就是不行，有什麼為什麼？」她無語。
「……」他又不說話了。
像是間歇性睡著了。
結果，她剛舒了一口氣，他又來了。
「為什麼不行，姐姐？」他開始迷迷糊糊地問，重複問，一直不停地問。
真的，林夕被他搞得後背冒汗。
連前面的司機都開始抱怨他太吵了。
林夕真想收回之前說的他酒品還不錯的話。
誰知道喝醉了這麼多話，囉囉唆唆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要命！
「行行行。」林夕被他搞到頭大，為了避免司機把他倆半路趕下車，她被迫應付他，「閉嘴吧你。」
「好。」他乖巧得不像樣子，把頭埋進她肩膀。
管他呢，反正他喝醉了，說不定明早就忘了。
他總算安靜了。
她舒了一口氣。
「姐姐……」
又來了！
她真想捶暈他。
「說……」
「做姐姐就行，別……」他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我叔叔，不是什麼好人。」
神經病！
林夕真覺得他有病，怎麼就提到了那件事？
況且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
她只當他耍酒瘋。
「酒醒了再跟我說話。」林夕不想再跟他廢話。
「他真不是什麼好人。」他不依不饒，繼續嘮叨。
林夕覺得，他可以把一句話重複到下車。
真頭痛！
「我怕了你了，你睡覺行嗎？」
「好。」他又恢復一副乖巧模樣。
看他這個樣子，林夕真的覺得，他喝醉後真的太毀三觀了。
後來他果然安靜了。
下車後，林夕去找了酒店工作人員將他扶回他的房間，自己也回去了。
這一天可算是累癱了。
她簡單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了。
楚辭整個人癱在床上，閉著眼，回憶著剛才車上的每一個瞬間。
她的味道、她的溫度、她的氣息，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如果可以，他想那段路永遠也不要停。
「姐姐，你不乖，躲起來，怎麼可以又讓我找到？」
21
楚辭和劉新宇火了。
靠著劇組拍攝的各種花絮，全民狂歡嗑 cp 嗑到神魂顛倒。
每天熱搜榜上，前十個有六七個都是關於這對 cp 的。
收到了很多綜藝邀約，還有很多劇本邀請，林夕既感嘆火不火真的靠命，又隱隱約約有些擔心整天捧著手機傻笑的男孩。
她不知道楚辭到底有沒有跟劉新宇表明自己的取向，但看劉新宇每次拍戲下來都隱約心情大好，她更擔憂了。
楚辭演一個不出彩的角色，完全靠自己顏值擠進熱搜榜，而且超話完全有超過劉新宇的趨勢。
圈內人都在羨慕嫉妒恨，怎麼就有那麼火的命？
林夕最近都忙著處理劉新宇的各種合同、合約，幾乎不去片場了。
直到在楚家老爺的晚宴上見到楚辭，才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見到過他了。
今天是楚玉來接她參加楚老爺的晚宴，相當於正式把她介紹給楚家人和商界的合作伙伴。
林夕本來不想來的，太忙了。
但楚玉堅持，因為他們倆早就約定了以後要結婚的，以後這樣的場合不會少。
她得配合他。
「爸，這是我女朋友，林夕。」楚玉將她牽到楚老爺面前，向大家介紹林夕。
「嗯，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楚老爺看了林夕一眼，談不上喜歡，也不算厭惡。
只是盯了楚玉一眼，示意他別再玩了，好好準備成家立業的事。
林夕有些尷尬地站在他旁邊，臉都快笑僵了。
她以為爸爸會和自己一樣傷心，但他卻在不久之後就帶回來一個女人，她的繼母。
而且當時繼母已經懷孕了。
巧合嗎？
她不信！
想到這些，她頭痛欲裂，看到手機裡的幾十通未接來電，她很疲憊，卻又不得不打過去。
打過去後，才知道劉新宇在片場不肯拍戲。
她揉了揉太陽穴，隨意翻出個創可貼，把傷口的地方蓋住一些，開車去了拍攝地。
13
到了拍攝地點，已經接近傍晚。
劉新宇站在路口等她。
看到她的到來，劉新宇像個小孩子，委屈得往她懷裡撲。
她今天一天所有的委屈、疲憊、無奈，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大半。
懷裡的人對她的信賴和依賴，讓她打定主意要扛起這份責任。
劉新宇才 20 歲，她 28 歲，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經紀人，但實際上她更像劉新宇的大姐姐。
被一個人這樣信任，不容易。
她感覺到了，他今天一天過得很糟糕，和她一樣。
「怎麼了？」她拍了拍他肩膀，並沒有責備。
「夕姐，他們都說我不適合這個角色，演不好。」他有些煩躁。
「那你自己覺得呢？」林夕問他。
「我……我也覺得……」他聲音越來越小，「你不知道那個楚辭，眼神太嚇人了，今天一上午都是低氣壓，好像我惹了他。我根本沒辦法與他對視，我又沒得罪他，他為什麼這樣對我？」
是他？
林夕目光穿過人群，往楚辭的方向望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竟發現他正在看自己，兩人目光穿過人群撞了個正著，林夕和他對視一秒，尷尬得敗下陣來。
「你為什麼總是怕他？他看起來不像是會為難別人的人。」林夕問。
以前的楚辭雖然對林夕偏執得不可理喻，但他對其他人其實是挑不出毛病的。
以前的他愛笑，對誰都很友好。
現在的他雖然失憶了，但也不像是那種會生氣、會惡言相向的人，時時刻刻都是一種與世無爭的表情。
很難想象他會怎麼為難劉新宇，在她看來，是劉新宇有些心理障礙罷了。
「夕姐，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對我有敵意。」劉新宇皺著眉頭，一臉苦惱。
「今下午有一場在泳池的戲，本來是我逗他、調戲他，他應該是被逗得負氣走掉，結果他生氣那一刻，我感覺他要把我滅了，我就?了。」
嗐！
林夕聽了個大概。
有些人，可能就是命中相剋吧，比如平時痞裡痞氣的劉新宇，天不怕地不怕，但到了楚辭面前，就?得像只貓。
林夕無奈，「你等下，我去跟他那邊溝通一下。」
林夕放下包，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往他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她整理了一下笑容，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是劉新宇的經紀人林……」
「嗯，有事？」楚辭忽地抬頭，偏頭看她，一臉冷漠，沒等她介紹完就打斷她，更別說握手了，他瞟了她一眼，就挪開目光，顯然沒有握手的意思。
林夕愣在那裡，手尷尬地收回來，又說:「關於你和劉新宇搭檔的事，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他動了動眼皮，甚至都不看她，語氣冰冷。
他失憶了，她深吸一口氣。
變得很冷漠，她要習慣。
說來這也是好事。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又說:「劉新宇在和你搭戲方面有些障礙，我想可能是不太熟悉的緣故，這樣，你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大家增進一下了解。」
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顯得很不耐煩。
末了，他說:「要說實話嗎？」
「什麼實話？」她問。
「他如果有障礙就別演，你們公司就他一個演員？」他反問。
！！！
林夕沒想過他會這樣說。
然而她更沒想到的是，此時，劉新宇正端著兩杯奶茶站在她身後。
他都聽見了。
她轉身就看到他漲紅的臉。
楚辭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
劉新宇本來是拿了兩杯奶茶過來，準備給楚辭和林夕各一杯，這下好了，兩杯一起扔進垃圾桶，轉身走了。
這，矛盾更膠著了。
「還有事？」楚辭見她杵在這裡，目光卻隨著劉新宇走了，便沒了耐心。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是簽了協約的，換人是不可能的，既然大家一起拍戲，稍微配合一下，和氣生財，大家也好看。」
林夕嘴角有點抽了，這楚辭嘴什麼時候這麼毒了？
「不需要，別浪費我時間就行。」他噌地起身，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意思，徑直走向自己的房車，「有什麼事找我經紀人談。」
說完便上了房車。
這人！
林夕站在原地，氣得牙癢。
討了個沒趣，她也沒打算繼續追問，轉身往自己家藝人的房車走。
房車上的楚辭，此刻正坐在車窗邊，透過黑色的防偷窺玻璃看著她生氣的臉。
他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演員表劉新宇的名字上。
眼裡裝滿了殺氣。
「姐姐，你第一次找我，就為了他？」
他微眯起眼，目光在劉新宇名字上停留了許久，隨後整個人斜倚在沙發上，單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
14
林夕心想，楚辭那裡難以說通，算了，還是從劉新宇身上找找原因吧。
結果，回到房車，她的肺都要氣炸了。
劉新宇那個臭小子竟然跑了。
電話關機，微信不回，反正就是鬧失蹤。
20 歲，她搖了搖頭，始終還是太幼稚了。
她停下來，坐在車裡打聽他常去的幾個地方，等消息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腿痛得不行。
是今天下午那個傷口。
今天一天過得過於精彩，她竟然忘記了腿上有傷，現在安靜下來，那處隱隱作痛。
她剛想給自己找個急救箱，電話就來了。
電話裡，有人告訴她，劉新宇在 197——拍攝基地最大的酒吧。
拍攝基地大多都是演員，大家白天趕進度拍戲，晚上就去 197 放鬆。
林夕掛了電話，嘆了一口氣，這個劉新宇也真夠會折騰的。
那 197 裡面有多少狗仔啊，就等著拍這些明星的私料。
他又向來是個不省事的主。
本來今天拍戲鬧情緒，已經惹怒了導演和工作人員，如果再被偷拍爆出個醜聞，投資方臨時強制換演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完，她得去酒吧逮他回來。
林夕不是第一次來酒吧。
她帶過的藝人就沒有不泡吧的，她去酒吧捉過的人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只是這一次，她還是晚了一步。
等她趕到酒吧，劉新宇已經喝到人事不省。
真能惹事！
林夕叫助理來，把喝得爛醉的劉新宇揹回去，一路上他還抓著林夕的手，抱怨:
「夕姐，他們都說我不適合當演員，555……」
「明明我很努力了……」
「夕姐，你說是不是楚辭那臭小子故意為難我？」
……
林夕氣得直搖頭，酒品真差！
她恨不得封住他的嘴。
「那臭小子，那天竟然真的親我，他瘋了，他怎麼可以真的親我，我是七尺男兒，我是……」
「閉嘴吧你！」林夕捂住他的嘴。
酒後胡言亂語，說什麼楚辭真親他，親就親了，演戲不很正常嗎？有必要拿出來說嗎？
結果，就在這時，林夕感覺屁股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
她很敏感！
六年前的遭遇，讓她變得特別討厭別人的觸碰，所以她第一時間轉過身，就看見一群年輕小夥往她身後走過去。
那表情淡定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看他們如此淡定的樣子，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在平時，她肯定上去好好教訓那幾個人，但現在，她猶豫了，畢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或許別人只是不小心，或許，根本不是那幾個人。
她再看看周圍誰都像狗仔，又看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劉新宇，最終還是忍下了上前的衝動。
只是，那感覺讓她今天的心情，徹底跌入谷底。
今天可太操蛋了。
那群年輕小夥走過轉角就開始激情討論。
「剛才那個姐姐真正。」
「正你就敢上手，膽真夠大。」
……
「手感怎麼樣？」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一聲低沉的男音。
幾個人沒有反應過來，其中一個便說:「今晚不洗手了。」
……
話落，幾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一個高大的身影倚在牆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剛才那聲音……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套頭衛衣，衛衣帽子將他的臉蓋住大半，帽子裡面，他還戴了個黑色鴨舌帽和貼面口罩。
他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不想洗了，用消毒液洗怎麼樣？」男人語氣平靜如水，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掐了煙，將菸頭彈向剛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下一秒，在那個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左手就掐住了那人脖子，右手抬起他的手，伴隨著咔嚓一聲，那人慘叫一聲。
「你……」剩下的幾個人見狀正要上前，他卻紋絲不動，只是微微側臉，那眼神直接嚇得幾個人連連後退。
「你們呢，剛才上手了嗎？」他幽幽地問。
「沒沒沒……」幾個人嚇得急忙否認。
「那……恭喜你們啊，手保住了！」他一腳踢開倒在他腳邊慘叫的男人，又動了動手腕。
幾個人看得心驚膽戰，不敢作聲。
「可惜，嘴太賤。」
……
幾分鐘過後，幾個年輕人癱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嘴，看著他手插褲袋遠去的背影，止不住顫抖。
15
林夕回到酒店，還沒洗漱完，就接到了宣傳組發來的照片。
點開一看，她擰住了眉。
完蛋，還是被拍了。
照片上，劉新宇摟著幾個美女有說有笑的，還貼臉了。
宣傳組那邊說是某個營銷大號發過來的照片。
目的很明顯，大家心照不宣，就是要錢。
開價 1000 萬，真是獅子大開口。
林夕手指在手機上滑動，她必須要快速想出一個對策，要不然，這照片一發出去，經過網絡一發酵，那白的都會被說成黑的，後果不堪設想。
她點了一支菸，沉浸在煙霧中，頭疼。
一支菸過後，她點開手機，將之前宣傳組拍的幾張劇組照片發了過去。
「告訴那邊，我們給他們一個更勁爆的新聞，交換。」
過了幾分鐘，林夕得到了回覆，那邊同意了。
林夕也談不上鬆了一口氣，因為半小時後，她發過去的那幾張照片就登上了熱搜榜首。
照片上是楚辭和劉新宇接吻的照片。
標題為「某流量小生假戲真做 兄弟情變愛情」。
她沒辦法，必須這麼做，一是為了掩蓋醜聞，二是為了提高人氣和關注度。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今天，她太累了。
手機關了鈴聲，她終於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毫無意外，劉新宇砸開了她的門，她的電話也被打爆了。
她耐著性子跟劉新宇分析了其間的利弊，他還是像個小孩子跟她彆扭，死活不跟她說話。
罷了。
她不再向任何人解釋。
而此時，她又接到了楚玉的電話，邀請她共進晚餐。
這一頓，她逃不了，她知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她利用了楚辭製造熱度。
林夕出發前，就做好了被他質問的準備，但即使準備得再好，在她踏進包間的那一刻，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楚辭也在，這點在她意料之外。
本來林夕想著，或許有的時候不得不犧牲一下美色，所以今天特意選了一條黑色吊帶裙，還化了精緻的妝，就為了討好楚玉，可是楚辭竟也在，這讓她頗有些尷尬。
雖然他失憶了。
但她沒有失憶，他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讓她總覺得在他面前穿得太少非常不安全。
再加上楚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或多或少有些緊張。
「林夕，你認識吧？你小時候還給你補過課。」楚玉噙著笑，大大方方地向楚辭介紹林夕。
林夕抿著嘴，笑容逐漸消失。
楚辭倒是神情坦然。
「見過，在片場。」他不急不緩地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哦，看我這記性，差點忘記，六年前你就失憶了，你肯定不記得你林夕姐姐了。」楚玉拍了拍腦袋，一臉抱歉，又轉頭看向林夕。
「你看，你不記得就算了，你林夕姐姐還裝作不認識，這麼不厚道，直接給你安了個男同的標籤，這下，你小子找女朋友難了。」
一句話，一語雙關，把林夕弄得尷尬不已。
「楚總誤會了，我也是今早才看見熱搜，如果楚總不喜歡，大可以花錢撤掉熱搜，不像我們小公司，出不起那個錢，只有等著被營銷號帶節奏的份。」
她說得面不改色，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只要林小姐一句話，撤熱搜也不是不可以，侄子，你看呢？需要嗎？」楚玉反倒問起楚辭來。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林夕的手上。
林夕下意識地想往後縮，卻被他牢牢捉住。
她臉色有些難看，但楚玉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警告她別動。
她也不是沒想過，可能會被楚玉佔便宜，但她想著豁出去了，畢竟這次熱搜是她利用了楚辭，大家心知肚明。
只是，她無法忍受他當著楚辭的面佔她便宜。
她總覺得楚辭說不定就會發瘋，滅了這楚玉。
然而，她顯然想多了，楚辭只看了一眼，目光又平靜地挪開了。
他淺笑著說:「這方面我沒經驗，叔叔看著安排吧。」
「好，那交給我。」楚玉心懷鬼胎地看他，手上仍是不肯放過林夕。
「對了，以後在片場和林小姐相處好一點，可能不久後你就得叫一聲小嬸了。」
說完，他還故意用手指在林夕手上來回磨蹭了幾下。
林夕瞪著楚玉，羞憤交加，卻又無從反抗，只得任由他牽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楚玉是故意的，故意說那些話，故意做那些事，至於為什麼要那樣做，她不知道。
唯一確定的一點是，她是真的很討厭楚玉。
一頓飯吃得她有點噁心。
趁楚辭去了洗手間，林夕終於怒視他，表示不滿。
「楚總什麼意思？」她質問。
「什麼意思你還不懂？」楚玉反問她。
「楚總難道已經到了如此飢不擇食的程度，就非得是我？」她笑。
「你應該問問你自己，你現在有得選嗎？」他面不改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據我所知，你爸公司那份文件，馬上就要公告了，你覺得除了靠我，你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我的家務事，關楚總什麼事？」林夕想到那份文件，就怒火沖天，又不想在別人面前失態，只好儘量平靜地反駁。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你終將成為楚太太，還有你帶的那個流量小生，你若是不想他的前途就此毀了，我勸你別跟我故作姿態，欲擒故縱用太多次，就不那麼可愛了。」
「你！」林夕氣到差點破口大罵，但自己沒有底氣，他雖然可恨，說的卻句句在理。
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人，若是好人也不會六年前就費盡心機想要勾引他，只是後來勾引不成反倒把自己搭進去，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盤。
後來她不是沒有接觸過別人，那些人大多也是非富即貴，她需要攀附權勢，她自己想要什麼很明確。
只是每當進行到那一步，她又退縮了。
六年前的事給她造成的陰影，讓她沒辦法與別人親近，註定走不到最後。
他說的很對，他的確是她現如今的最佳選擇。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矯情什麼。
吃過晚飯，回到酒店，林夕想了很久，還是給楚玉發去了信息。
同意他的提議，但她有一個條件，不干涉私生活，不強迫她。
那邊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於是，一頓飯的工夫，她就把自己賣了。
16
楚辭回到酒店，脫掉外套，點了一支菸，站在落地窗前深深地望著遠方。
他仰頭，深深吐出一口煙，突然就笑了。
「小嬸？」他喃喃道，「有趣。」
只是他笑著笑著，笑容變得冷漠。
他低頭，嘆了一口氣。
拿出手機，看到屏保上的女人，手指停頓了一下，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盡給我惹事。」
他不再猶豫，打開通訊錄，撥了一個號碼。
幾分鐘後，電話結束，他將手機扔到沙發上，扯掉領帶，去了浴室。
林夕第二天起來得有些晚。
太多事情困擾著她，讓她很晚才睡。
醒來的時候，聽工作人員說，劉新宇去片場拍戲了，她才舒了一口氣。
這氣舒了沒到幾分鐘，她又想著昨天的熱搜，感覺劉新宇有點牴觸這樣炒 cp，她還是不怎麼放心，匆忙洗漱完便趕去了片場。
在去的路上，助理向她彙報情況，說劉新宇和楚辭兩人今天有一場很關鍵的感情升級的戲。
這是個轉折劇情，必須要兩個人高度配合才行。
成敗在此一舉。
然而，劉新宇的狀態，並沒有比前幾天好，導演說了很多遍，都有些不耐煩了。
還真是頭疼。
林夕到片場的時候，正好遇上兩人又一次 ng。
導演讓休息半小時再繼續。
林夕走到劉新宇身邊，他撇開臉，並不是很想交談。
他還是介意那個緋聞。
林夕搖了搖頭，「你打算就這麼耗下去，浪費大家的時間？」
……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語言。
過了會兒，林夕又說:「這就是娛樂圈，流量至上，曝光率直接決定你紅的程度，你進娛樂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紅？！」
劉新宇愣了片刻，心中不舒服，又不知如何解釋，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無力反駁，「我是想紅，但不想以這種方式。」
林夕笑著嘆了一口氣，「這種方式怎麼了，你不讓人討論，不曝光自己，別人怎麼看到你的能力？快消費時代，你指望別人來發掘你這個寶藏男孩？退一步講，或許你真的是個寶藏男孩，你覺得世界上這樣的男孩少嗎？憑什麼別人就要來發掘你？」
「夕姐……我……」劉新宇被她這麼一說，有些語塞。
「行了，接下來好好拍戲，拍好這個戲，等你紅了，你才有選擇權，現在你只有被選擇的份，知道嗎？」林夕拍了拍他肩膀。
她在娛樂圈六年，看到過多少人想盡各種辦法，就是紅不了。他們也很努力，但就是折騰十幾年還不如別人一夜爆紅，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這個圈裡，紅不紅有時真的靠命。
她作為經紀人，只能爭取幫他們走一條可能紅的路，能不能紅，她也說不準，但至少有希望。
比如，昨天那個新聞，雖然在熱搜掛了也就半天，但總算有人知道了這兩個男孩的名字。
效果還算不錯。
這，就是機遇。
「夕姐，我其實都知道，我也想好好拍，可是，他不配合我啊。」劉新宇頗感無奈。
為什麼他和其他男孩都能瞬間打成一片，和楚辭，別說打成一片，多看一眼都不行。
他就是怕楚辭。
林夕看他那副模樣，無奈搖了搖頭。
「行了，我去找他談談。」
說完，轉身走向楚辭的房車。
而此時的他坐在車裡，望著她的方向，已經等候多時。
17
「林小姐有什麼事嗎？」工作人員攔著林夕不讓她上房車。
這麼拽？
林夕整理了一下表情，「我找你們藝人，有點事想和他談談。」
「那你等下，我先去跟他說一聲。」工作人員轉身上車。
啪一聲，關上門。
？！
過了一兩分鐘，工作人員下來，賠著笑臉，「不好意思，我們藝人有點困了，他說工作上的事工作時間再談，現在是他的休息時間。」
林夕顯然沒想到自己會吃兩次閉門羹。
他顯然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談。
他還真是性格變了好多，怎麼這麼惡劣？林夕想。
又說:「那私事可以談嗎？」
她不甘心。
工作人員有些為難。
林夕想，既然他完全忘記了自己，自己的確跟他算不上有什麼交情。
她轉念一想，既然昨天才見過面，像楚玉說的，他好像很聽楚玉的話，她是否可以利用下楚玉。
雖然她和楚玉的關係她很不齒拿出來說，但也是沒辦法。
「你就跟他說，他叔叔的朋友找他有事。」
工作人員震驚地看了林夕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最後還是轉身上車去說了。
「朋友？」
呵……
楚辭笑了，放下手中的雜誌，讓她上來。
他的房車很豪華。
這是林夕的第一個感受。
色調過於黑暗，有些壓抑。
他背對著她坐在轉動椅子上，雙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整個人慵懶而閒適。
林夕猶豫著，走近，捋了捋頭髮，「我來，是想跟你談談……」
「你說你是我叔叔的什麼？」椅子轉動，他猛地轉身，正對著她，慵懶的眸子盯著她，沙啞的聲線讓她有片刻失神。
「朋友？」他偏頭，嘴角微微勾起，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林夕站著，比坐著的他更高，但被他這樣仰視，她反倒有些虛。
「嗯。」林夕直視著他，給自己洗腦反正他都失憶了，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怕他的。
「是嗎？」他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微微偏頭，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轉移到門口。
「小李，把門關一下。」
他說得很平靜。
她卻不由得有些忐忑。
畢竟，門一關，這就是個密閉的空間，而且還是個相對較小的密閉空間。
她腦海裡開始浮現一些可能發生的不好的事情。
雖然她覺得自己這樣想很沒有緣由，他都已經失憶了。
啪——
一聲清脆的關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
「我怎麼昨天聽說，你是我的……」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由於身高太高，頭直接頂到了車頂，然後俯視著她，「小，嬸？」
林夕心臟停了一拍，這大概是她六年後第一次與他捱得這麼近。
上一次挨這麼近，還是她算計他的時候。
一些令人窒息的回憶撲面而來，她臉色有些難看地往後挪了一步。
她偏了頭，躲開他的目光，「還算不上。」
說實話，她有些後悔來找他了。
他雖然失憶了，但一個人的惡劣本性又怎能改掉？她竟然會天真地以為失憶了，他就會變成一個全新的好人。
「也就是說，遲早都是，對吧？」他盯著她，想要她的回答。
看到她有些被嚇到了，他滿意地收了收目光。
「……」林夕不回答。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算是默認。
她想，這樣也好，至少讓他不再打自己的主意。
雖然，一切可能都是她過於敏感，他或許根本沒那麼想過。
她的默認，讓他面部表情有些僵，但也只有幾秒。
他伸手。
她閉眼。
然後，他從高高的櫃子裡面拿了兩瓶水，笑著遞給她一瓶，自己又坐了回去。
呼……
林夕有些囧，但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遲疑地接過水，拿在手裡，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他卻單手擰開瓶蓋，咕嚕嚕灌了幾口，又恢復了閒適的表情望著她。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話題談到正事上來，林夕又覺得他沒那麼惡劣，可能剛才是自己想象過於豐富了。
「你和劉新宇搭戲的時候，能不能配合一下？」緩了一下，她又試探著說，「畢竟，拍戲效果好，對你們兩個都有好處，是雙贏，如果繼續這麼生硬地拍戲，達不到好效果，豈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林夕說完，見他低著頭想什麼，又不說話，讓她有些尷尬。
她想著再補充些什麼，「至少炒 cp 這件事，我承認，是我做的，但你們兩個都是剛和大眾見面的新人，需要曝光……」
「可以。」他直接打斷她，抬頭望著她，欲言又止。
林夕原以為他會為難自己，沒想到他這麼幹脆，她反而有些難以接下文。
「要我怎麼配合？」他仰頭淺笑，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如果是這種配合……有點難度。」
他是指接吻！
林夕被他的直白鎮住，仔細想想，戲裡面，的確有些接吻的場景。
「畢竟，我也沒接過吻，不如，小嬸你教我？」
！！！
林夕聽前半句，他說他沒接過吻，腦子裡面全是被他吻到窒息的畫面，只覺得他真是毫無廉恥。
聽到後半句，他讓她教他，簡直就是三觀震碎。
他就是在輕薄自己！
一個失憶前變態的人，果然失憶後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氣得轉身就想走，心想，自己在這裡跟他廢什麼話。
「我可教不了楚少爺，楚少爺實在要學，我想應該有很多資源。演戲的事，就說到這裡，希望大家以後好好配合吧。」她儘量保持微笑，說完，轉身推開了房車的門。
工作人員看到林夕氣鼓鼓地下車，以為她和楚辭談得不愉快。
早知道不放她上去了，待會兒楚辭不高興，遭殃的還是他們。
結果一上車，看見楚辭竟像一塊木頭似的坐在窗前，嘴角噙著笑意。
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一臉蒙。
「姐姐，我實在是……渴得不行。」他手裡撫摸著她剛才負氣又還給他的那瓶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18
下午的拍戲現場，曖昧得讓人有些看不下去。
林夕以為他說的配合，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沒想到他是真配合啊。
那眼神、那動作，就連呼吸都跟劉新宇曖昧得要命。
現場工作人員忍不住發出一陣陣尖叫。
導演臉上也是忍不住的笑意。
工作人員問林夕，到底怎麼跟對方溝通的，怎麼這麼配合了，也太厲害了。
現場的女生們紛紛看得露出了姨母笑……
林夕撩了撩頭髮。
她真不知道。
或許他是真的挺聽他小叔的話？
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不想去糾結原因，只要兩個人好好演戲，她就放心了。
只是偶爾去看看兩個人親密的畫面，她竟然會想起六年前與他貼得很近的時候。
以前是因為恨，因為恐懼，她沒有去細想過，現在的畫面總能勾起她的回憶，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回憶，實在是讓她有些惱。
林夕有些煩，乾脆轉身去洗手間，拿出一支菸。
咬在嘴裡半天也沒有抽，只是低著頭想著以前。
她有些頭痛，自己為什麼還是忘不了那些不堪的回憶？
因為回憶得過於投入，她竟然沒發現身邊來了個人。
「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
一句低沉的男聲鑽入耳朵，林夕一下子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面前穿著略顯凌亂的襯衣的男人。
心裡頓時一緊。
她其實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她剛才太出神了，只是聽到了聲音，但不知道是他。
「拍完了嗎？」林夕尷尬地收回目光，身子往旁邊挪了挪。
「剛結束。」他笑著越過她，扯了一張紙擦手。
林夕又往另一邊挪了一點。
想起自己剛才腦子裡全是跟他的那些畫面，他就出現在面前，她有一種被當場逮住的侷促。
乾脆點燃嘴裡的煙，緩解尷尬。
楚辭愣了一秒，擦完手把紙扔進垃圾桶裡，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夕更尷尬了。
他與她隔著距離站著。
「戲你看了嗎？」他看起來就隨便一問。
「看了。」林夕吐了一口煙，望著他。
「滿意嗎？」他又扯了一張紙，擦手。
什麼潔癖？！
「效果很好，謝謝配合。」林夕職業微笑地衝他笑笑。
「……」他沒說話，只是又將擦手的紙扔進垃圾桶裡，然後盯著她，沉默了幾秒。
「還有煙嗎？」他平靜地問。
？！
林夕思考了一秒，從包裡拿出煙，「女士的。」
意思是，你不會喜歡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煙盒上，還幾乎是滿的，只是少了一兩根。
他收回目光。
從自己口袋裡掏出煙盒，修長的手指從裡面抽出一根，咬在嘴裡，盯著她。
毛病，有煙還問她要？
「可以借個火嗎？」他笑著開口。
心機！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能怎麼辦，只好又收回煙盒，在包裡翻打火機。
「沒必要那麼麻煩。」他說完按住她的肩膀，然後快速低下頭，嘴裡的煙直接碰到林夕抽的煙上。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抬眼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她，自然地抬起頭，不再停留。
「謝了。」他說得風輕雲淡。
林夕，驚到了。
確切地說，在他低頭靠近她，兩人的嘴近在咫尺的時候，她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她沒有預料到，他說的借火，是直接嘴對嘴借。
她憤怒，驚慌，卻又無從發洩。
她能說他有錯？他只是借個火，可能也沒有什麼壞心思。
看他平靜地倚在洗手檯上抽菸，根本不再看她，她就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還沒有證據。
「不用謝。」林夕將才抽了幾口的煙直接滅了，扔進垃圾桶，又看了一眼仍舊一臉平靜的他。
算了！
她覺得可能自己多想了。
於是，她不想和他再這樣待在一個空間，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留下楚辭一人，久久地站在那裡。
她走後，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抽菸，手指輕輕按了下太陽穴，他突然就笑了。
笑得一臉燦爛。
完蛋。
時隔六年，心還是因為她跳得如此快。
「姐姐……姐姐……」他獨自一人對著空氣喃喃道，「太想你了……」
19
林夕回到房車的時候，劉新宇正在低頭玩手機，見她過去立馬把手機息屏，快速放到一邊。
有情況！
「怎麼？」林夕拿了一瓶礦泉水開喝，「今天拍戲感覺還好吧？」
「嗯，還……還行。」他聲音有些小。
林夕有些疑惑。
「我聽導演說你們倆配合特別好，那畫面感挺有氛圍的。」
「哦。」他就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什麼情況啊？！
林夕百思不得其解。
也沒多想。
直到一週後，劉新宇面對林夕眼神越來越閃躲，林夕才發覺出了異樣。
確切地說，是林夕看到了他和楚辭聊天的背景圖，是一張吻照！
她當時腦子就炸了。
完蛋！
如果是粉絲嗑 cp 留著這些圖，就罷了。
一個主角，留著這些圖……
「夕姐，我今晚晚點回來。」劉新宇收了手機，通知她。
「去哪？」林夕還在震驚中，她有些不確定。
劉新宇是直男啊！
那個楚辭，她當然更瞭解，是直男啊！
她腦子如一團亂麻。
「和朋友喝酒。」他含糊其詞，已經走向門口。
「好。」林夕應著。
其實她腦子嗡嗡的。
她抱著手，焦急地來回踱步，想理清楚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想到最近的確是沒聽劉新宇再抱怨楚辭不配合的事，她沒多想，以為楚辭是真的聽進去了建議，從雙方利益出發才配合的。
況且，攝影師剪輯出來的花絮放到網上，的確掀起了一陣又一陣 cp 狂潮，效果非常好。
有些事，她不敢想，只盼望自己想錯了。
在酒店待了半個小時，越想越不對，她最終打了劉新宇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沒人接。
她有些不好的預感，立馬又打了一個。
電話終於接通了。
「喂，在哪呢？」林夕急忙問。
電話那頭有些沉默，過了會兒，才傳來一個磁性的聲音。
「他上廁所去了。」
聽到聲音，林夕胸口緊了一下。
果然，他倆在一塊兒，她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們在哪兒呢？」說了一句，她又覺得有些突兀，補充道，「他跟我說你們喝酒去了。」
楚辭停頓了一下，她聽出了自己的聲音。
即使早就知道她會打電話，但他還是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內心有些不爽。
這麼關心他？
他搖著手裡的啤酒杯，低聲問:「要來嗎？」
林夕思考了片刻，說了一聲好。
然後他便把地址報了過來。
她打了車快速趕了過去。
她是真不放心劉新宇跟他待一起。
她怕他發瘋。
他以前發瘋能把自己綁了，現在如果發瘋，是不是會把劉新宇也給綁了？
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她必須去，理不清也得先去。
林夕到的時候，看到整個包間坐滿了男人，她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
一大群男人中間混一個她，簡直就是突兀，她想立馬走掉。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疑神疑鬼和過於衝動。
但礙於情面，她也不能立馬走掉。
畢竟都是一些導演和工作人員，平時拍戲都是經常見到的。
劉新宇見她來，明顯有些吃驚，趕快給她拉了凳子坐自己旁邊。
她看著這滿滿的一桌人，有些頭疼。一個夜宵，吃得她臉都要笑僵了。
再加上幾個平時有些覬覦她美色的人，喝了一點酒就有些過於放開了。
林夕今晚沒有準備喝酒。
可是那些男人卻一個個都來敬她酒，她有些躲不過。
「我夕姐不喝酒啊，我替她喝。」劉新宇把酒擋下，護著她。
只是半箱啤酒下去，他隱約有些吃不消。
「別喝了，我怕你明天臉腫拍不了戲。」林夕拍著他的背，看他有些難受，頗有些無奈。
「聽聞謝導演家藏了很多美酒，」一直不發話的楚辭終於出了聲，「喝慣了白酒的人，喝啤酒自然是沒有味的，小高，你去讓老闆抱箱白酒來。」
他說得一臉平靜，語氣里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彷彿就是在說一件家常事。
「我家的酒可比不上你們楚家的，聽聞楚老爺子還建了私人酒窖，那才是豪氣。」謝導演談起酒立馬開始飄飄然。
「哦，看來謝導演對白酒頗有研究，那晚輩今天自然是要陪您喝一點。」
說完，楚辭站起身，直接給他把白酒倒滿，然後讓小高把剛才幾個喝得厲害的人酒杯都滿上白酒。
大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喝白酒，本來啤酒喝喝就助助興，像他們這些長期混劇組的，啤酒喝了不少，早就練出來了，喝多少都不醉。
所以剛才才那麼囂張。
只是這白酒可不是啤酒，誰都不敢那樣狂喝。
倒完酒，楚辭也不站起來，就那麼坐在座位上，舉起杯，仰頭，一飲而盡。
「之前拍戲因為我耽誤了一些進度，我先自罰一杯。」他笑著放下酒杯，「你們隨意。」
大家被他這陣勢嚇到了。
他是楚家公子，楚家多大的企業，這誰敢惹？況且他也不是帶資進組，是全資進組。
誰見了都得讓著三分，他都幹了，還道歉，他們能怎麼隨意？
一個個，還不得都笑著把酒乾掉。
一杯白酒下肚，大部分剛才還跳得不行的人就有些上臉了，不敢再造次。
他輕笑一聲，給小高示意，又給大家把酒滿上。
這次，大家都有些頭皮發麻了。
他也給自己倒上，又說:「這一杯我得感謝導演這幾天對我的指導，還有在座各位給我的幫助。」
說完，他又幹了。
又幹了。
又……
劉新宇早就不行了，趴在了桌子上。
林夕也被他嚇得夠嗆，這人，怎麼這麼能喝？
雖然，她看著那些之前囂張無比灌她酒的人還是有些解氣。
但是，這樣喝下去，明天還怎麼拍戲？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阻止不了。
眼看一桌子的人漸漸趴在桌子上，她有些震驚，震驚之餘還是有些擔心。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這麼能喝？
後來喝醉了的人慢慢被叫來的人拖走了，林夕拿了包也準備回酒店。
劉新宇被助理拎回去了。
酒桌上就剩下楚辭和她還算清醒，她自然是要留下來安排把人接走的。
等人都安排完了，她轉眼，發現他還坐在椅子上。
手半托著腦袋，看不出來是難受還是睡著了。
「你……還好嗎？」她總不能就這麼走掉。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望著她，也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這麼望著她。
「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其他助理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他是真的喝得有點多了。
「……」楚辭愣了一秒，相當聽話地將手機遞給她，然後又盯著她。
林夕被他弄得有些不自在，趕緊翻他手機，結果需要密碼。
「密碼是多少？」林夕問，然後又覺得問別人密碼挺隱私的，乾脆把手機遞他面前，「你要打開我才能幫你打電話。」
楚辭低頭看了眼手機，很淡定地說了句:「忘了。」
「忘了？」林夕一臉蒙。
他這是喝得有多飄？
「你再想想啊。」
「想不起來。」他繼續望著她，一臉無辜。
完蛋，這人八成已經神志不清了，之所以沒發酒瘋，可能是因為酒品還好，根本沒看出來他醉了。
「那你等下，我找人來接你。」
「不用。」他站起來，可能因為起來得有些突然，身子有些不穩，他又坐了回去。
「能幫我叫個車嗎？」他望著她。
林夕還能拒絕嗎？看他醉得不輕的樣子。
「好。」林夕準備跟他一起往外面走，看他一直沒起身又退了回來，「你能自己站起來嗎？」
「可以。」這一次，他扶著椅子，緩緩站起來，見林夕有些條件反射想去扶他一把，他拒絕了，「不用。」
他主動與她拉開距離，劃清界限。
林夕心裡是有些震驚的。
震驚於，他現在也過於紳士了。
醉得不行了，酒品還這麼好，不說話，也不鬧，思維清晰，關鍵是，好像真的對她不感冒，知道劃清界限。
這是好事。
林夕不由得對他有些改觀。
兩人走得很慢，一路走到路邊等車。
車一直沒來，他站得好像有些難受了，就將身子靠在路燈杆上。
喝這麼多？
林夕站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遞了一瓶水給他。
「喝水嗎？」她試探著問。
她是恨他，但他今晚喝了那麼多，她甚至有點懷疑他是故意在為自己出氣！
故意提出喝白酒，把之前囂張的人全放倒。
畢竟，喝倒那些人，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但這也有些說不通，從剛才他主動劃清界限，以及最近這些日子他對她的態度，她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她想不通。
但想想，以前的他那麼瘋，隨心所欲，即使失憶了，做出點什麼異常的舉動，也不奇怪。
畢竟本性難改。
這樣想，她會輕鬆一些。
「謝謝。」楚辭睜開眯著的眼，有一些詫異，還是接過她遞過來的水，卻握在手裡遲遲沒有打開。
只是，一直盯著她。
林夕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幸好出租車及時到了，她拉開車門，率先上了車。
他低頭，閃過一瞬間的笑意，然後收斂笑容，轉到車的另一邊，拉開車門，修長的身影坐了進去。
20
喝酒的地方離酒店挺遠的。
兩個人坐在車裡，安靜得有些尷尬。
林夕正低著頭玩手機，突然肩上有了一些重量。
她被嚇了一跳，轉頭，卻看見他的頭靠在了自己肩上，而他始終閉著眼。
心中有些火，又有些惱。
「你過去一點。」林夕伸手推開他的頭。
他卻在下一秒，又倒了過來。
她又想推，他卻有些難受地哼嚀一聲，然後整張臉都皺著。
「有點難受。」他聲音啞啞的，聽起來真的難受的樣子。
林夕看他這副模樣，自己推開他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她真的很討厭別人靠近。
「你再忍忍，馬上到了。」她還是推開了他的頭。
而他一直沒睜眼，就那麼散散地靠在後座，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又過了一會兒，他閉著眼，突然問她:「你跟他關係很好嗎？」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林夕有些警惕。
「誰？」
「他……」
被他搞得有點蒙，她仔細想了一下，和他能有交集的又和她能聯繫上的，屈指可數。
「劉新宇？他是我的藝人，我跟他關係自然好。」
「哦……」他輕輕哦了一聲，又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夕看他真是徹底醉了，想到什麼，就想著趁熱打鐵問問。
「我看你和他關係……」她頓了一下，思考著怎麼組織語言，「關係挺好嘛，最近你們走得挺近？」
「……」他沉默著，不回答，她都以為他睡著了。
然後下一秒，他的頭又倒了過來。
「小姑娘，我看你朋友挺難受，你讓他靠一下，喝成這樣，沒去醫院都算好的了。」林夕剛想推開他的頭，前面開車的司機師傅卻打斷了她。
這讓她尷尬地又收回了手。
「……」林夕無奈地儘量讓自己的頭離他遠點，就這麼讓他靠著。
「好，又怎樣；不好，又怎樣？」半睡半醒的人在她耳邊喃喃道。
熟悉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她很不合時宜地想起每一次跟他親近的瞬間。
她那麼恨他，可是心和身體卻走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她恨他，也恨自己。
「他有女朋友。」林夕這個時候還是不忘溫馨提醒他，不要對劉新宇有想法，或者說不要做什麼出格的事。
但她不好挑明。
畢竟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頓了一下，久久沒說話，過會兒才氣若遊絲地低喃:「我又對他女朋友不感興趣。」
林夕聽到他這麼說，有些被氣笑。
不知道是被他氣笑，還是被自己的猜測氣笑。
看來，他對劉新宇的確是不怎麼感興趣的。
還好，還好。
然而下一秒，他的話又讓她炸了。
「那，我和他是朋友，我可以跟著他叫你姐姐嗎？」
一聲「姐姐」把她徹底拉回六年前。
她毫無防備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可以叫我夕姐。」她急忙糾正。
「哦——」他的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姐姐……我為什麼不能叫你姐姐？」
！！！
林夕要被他整瘋了。
「不行就是不行，有什麼為什麼？」她無語。
「……」他又不說話了。
像是間歇性睡著了。
結果，她剛舒了一口氣，他又來了。
「為什麼不行，姐姐？」他開始迷迷糊糊地問，重複問，一直不停地問。
真的，林夕被他搞得後背冒汗。
連前面的司機都開始抱怨他太吵了。
林夕真想收回之前說的他酒品還不錯的話。
誰知道喝醉了這麼多話，囉囉唆唆的，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要命！
「行行行。」林夕被他搞到頭大，為了避免司機把他倆半路趕下車，她被迫應付他，「閉嘴吧你。」
「好。」他乖巧得不像樣子，把頭埋進她肩膀。
管他呢，反正他喝醉了，說不定明早就忘了。
他總算安靜了。
她舒了一口氣。
「姐姐……」
又來了！
她真想捶暈他。
「說……」
「做姐姐就行，別……」他莫名其妙來了一句，「我叔叔，不是什麼好人。」
神經病！
林夕真覺得他有病，怎麼就提到了那件事？
況且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
她只當他耍酒瘋。
「酒醒了再跟我說話。」林夕不想再跟他廢話。
「他真不是什麼好人。」他不依不饒，繼續嘮叨。
林夕覺得，他可以把一句話重複到下車。
真頭痛！
「我怕了你了，你睡覺行嗎？」
「好。」他又恢復一副乖巧模樣。
看他這個樣子，林夕真的覺得，他喝醉後真的太毀三觀了。
後來他果然安靜了。
下車後，林夕去找了酒店工作人員將他扶回他的房間，自己也回去了。
這一天可算是累癱了。
她簡單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了。
楚辭整個人癱在床上，閉著眼，回憶著剛才車上的每一個瞬間。
她的味道、她的溫度、她的氣息，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如果可以，他想那段路永遠也不要停。
「姐姐，你不乖，躲起來，怎麼可以又讓我找到？」
21
楚辭和劉新宇火了。
靠著劇組拍攝的各種花絮，全民狂歡嗑 cp 嗑到神魂顛倒。
每天熱搜榜上，前十個有六七個都是關於這對 cp 的。
收到了很多綜藝邀約，還有很多劇本邀請，林夕既感嘆火不火真的靠命，又隱隱約約有些擔心整天捧著手機傻笑的男孩。
她不知道楚辭到底有沒有跟劉新宇表明自己的取向，但看劉新宇每次拍戲下來都隱約心情大好，她更擔憂了。
楚辭演一個不出彩的角色，完全靠自己顏值擠進熱搜榜，而且超話完全有超過劉新宇的趨勢。
圈內人都在羨慕嫉妒恨，怎麼就有那麼火的命？
林夕最近都忙著處理劉新宇的各種合同、合約，幾乎不去片場了。
直到在楚家老爺的晚宴上見到楚辭，才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見到過他了。
今天是楚玉來接她參加楚老爺的晚宴，相當於正式把她介紹給楚家人和商界的合作伙伴。
林夕本來不想來的，太忙了。
但楚玉堅持，因為他們倆早就約定了以後要結婚的，以後這樣的場合不會少。
她得配合他。
「爸，這是我女朋友，林夕。」楚玉將她牽到楚老爺面前，向大家介紹林夕。
「嗯，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楚老爺看了林夕一眼，談不上喜歡，也不算厭惡。
只是盯了楚玉一眼，示意他別再玩了，好好準備成家立業的事。
林夕有些尷尬地站在他旁邊，臉都快笑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