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得無聊的仙女 作品

第 7 節 困獸

    1

    「姐姐,」鐵鏈拖在地上叮噹作響,「藏好了嗎?」

    「藏好了,我就要開始找了哦。」少年的聲音從門口到茶几,再到衣櫃……

    林夕光著腳,縮在床底,牙齒抖得咬破了嘴唇。

    她屏住了呼吸,即使這樣貓捉老鼠的遊戲上演了無數次,但她還是每次都被嚇得心臟快要跳出來。

    「找到了!」床簾突然被掀起,一張倒掛著的臉猝不及防闖入她眼球。

    她瞬間大腦一片空白,腿腳都開始發麻。

    等她反應過來,反射一般就往後縮,腳卻被他捉住。

    「楚辭……」林夕聲音顫抖,求饒。

    楚辭看見她的眼淚,眼底閃過一瞬間的狠厲,下一秒又換上笑容,「姐姐,乖,出來,地上涼。」

    說完,他把她從床底撈起來,抱進浴室,開始用噴頭幫她洗澡。

    整個過程,他白著臉,一言不發,面對林夕的各種求饒、解釋,也概不理會。

    他抱著她從浴室到床上,肆意揮灑汗水,直到她哭著告訴他,「我沒有不愛你,姐姐只愛你。」

    他才放了她,將她摟在懷裡,心疼地幫她揉著腰。

    看,說一句愛他,抵過千言萬語,她即使嘴硬,最後還是不得不說出這句違心的話。

    「疼嗎?」他望著她手腕處紅紅的印記,心疼地揉了揉。

    「還好。」林夕忍住想把手縮回去的衝動,任由他給自己吹。

    從最初的恐懼,到現在的麻木,她任由他胡作非為。

    她今天只不過是接過了別的男人送的奶茶,這個弟弟就已經這樣持續發瘋一晚上了。

    把她鎖上,又心疼地給她解開。

    這個弟弟,過分偏執。

    她的思緒有些渙散,她覺得如果繼續跟他對抗,遲早要被他折磨得暈過去。

    所以,讓他發瘋吧。

    她咬緊牙關,默默盤算著日子,她得挺過這幾天。

    2

    林夕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又累,又痛,又餓。

    她是被嘴唇上的觸感弄醒的。

    一睜開眼,便發現他蹲在床邊,正一勺一勺地給自己喂粥。

    他其實個子很高,這樣蹲在床邊,實在有些憋屈。

    「姐姐,你醒了。」楚辭看見她睜開眼,立馬拋出一個陽光明媚的笑容。

    她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很好看。

    睫毛是女孩子都羨慕的濃密,笑的時候有兩個淺淺的酒窩,還會露出兩顆小虎牙。

    笑容純淨,像三月裡的百合,不染一絲塵埃。

    你看,這樣純真的男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林夕心底一陣苦澀。

    有誰會把他與昨晚的那個魔鬼聯繫到一起呢?

    有誰會想到,這樣好看的男孩子竟然把她困在這裡快一個月了呢?

    「我不餓。」林夕偏過頭,臉色有些蒼白,想起昨晚,她條件反射地抗拒。

    給她一巴掌,又給她一把糖。

    把她當成什麼?

    「姐姐。」他撒嬌地叫著她,然後用手捧著她的臉,「你不吃東西怎麼行?」

    他笑著放下手裡的粥,靠近她,用頭抵著她的頭,「昨晚,我抱著姐姐的時候,都覺得姐姐瘦了。」

    嘶……

    他一提起昨晚,林夕就覺得身體痛得要命,再看到他那雙眼睛,她便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我真不餓。」林夕再次躲開。

    空氣開始沉默。

    暴躁一觸即發。

    就這樣過了幾秒,林夕偷偷去看他,果然,他臉色很差。

    他只是盯著她,半長的碎髮遮住了他半張臉,那隱藏在碎髮後面的眼睛漏出些瘋狂。

    「姐姐,你是在生我氣對不對?」他啞著嗓子問,「姐姐,對不起,昨晚沒有控制住,我不應該那樣對你,可是我就控制不住。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你不要不理我,我難受。」

    林夕很害怕他這個樣子,他每次這個樣子,就意味著又有人會因此遭殃。

    但她也委屈,她試圖跟他解釋。

    「楚辭,我當時只是太渴了,那個男生是我同學,他只是給了我一杯奶茶,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林夕說著,眼淚就忍不住在眼眶打轉。

    「可是他看你了。」他猛地抬頭,眼睛裡發出嗜血而冷漠的光。

    「看一眼能說明什麼?」林夕皺著眉頭反問。

    「姐姐,」他咬了咬唇,堅定的目光看向她,「我不允許別的男人看你,誰都不行!」

    林夕愣住了,望著他瘋狂的模樣,她徹底敗了。

    「瘋子。」她無聲說了一句,閉上眼,想要與這個世界隔絕。

    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他才 18 歲,怎麼會如此殘暴?

    她想到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到出去的那一天。

    過了一會兒,身體被人從後面抱緊,林夕渾身打了個哆嗦。

    「姐姐,對不起,我只是太愛你了,我的所有第一次都給了你,我想讓你好好珍惜,你會對我好的,對不對?」他在她耳邊喃喃道,整個人將她包裹住,像是在擁抱極其心愛的東西。

    林夕被迫被他抱著。

    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挺到那天,出去的那天。

    下定了決心,她轉身,接受他的擁抱,伸手摸摸他的頭頂,扯出一個笑容,「乖,你別害怕,姐姐永遠都是你的,你不用在意其他人,姐姐對其他男人都不感興趣,他們都比不上你。」

    「真的?」他明顯有些喜出望外,像極了得到糖果的小孩,眼睛裡都發射出光芒。

    「別再做那樣的事,好不好?姐姐不想讓你手上沾血,嗯?」她耐心哄著他,輕輕捏了捏他的臉。

    「好,我聽姐姐的,什麼都聽姐姐的。」他又往她懷裡蹭了蹭。

    「這才是乖孩子。」林夕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姐姐,還痛嗎?」他紅著臉,低聲溫柔地問。

    「過幾天就不痛了。」她扯出一個笑容。

    「對不起,都怪我。」他很自責,伸手摸到她腰的位置,開始給她輕輕地揉,試圖幫她緩解疼痛。

    他有些後悔昨晚自己的衝動,但他沒法控制自己,他看見那個男人跟姐姐聊天,還送奶茶,姐姐還衝著那個男人笑,他就嫉妒得發瘋。

    姐姐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她怎麼可以衝著別的男人笑?

    3

    後來,趁他睡著,林夕起床給自己找了吃的,她很餓,卻沒有一點胃口。

    但她必須吃。

    她得保存體力,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她從冰箱拿了一盒牛奶,強迫自己喝下去,抬手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手腕處的瘀青。

    那是之前留下的。

    她剛被綁到這裡的時候,綁出來的印記。

    後來,他漸漸開始信任她,就給她鬆了綁。

    這幾天她和他相處得很好,他甚至願意放她出門,只是會暗中跟著她。

    昨天遇到那個男同學是個意外,但也是她設計好的意外。

    沒有那個男同學,她的消息又怎麼能傳出去?

    只是,她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被他折騰一晚上,還有,他變得更加狂躁不安。

    林夕嘆了一口氣。

    為了她的計劃,她這兩天得好好安撫他。

    他這幾天表現得極為正常,其實應該說,他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一個人。

    只是遇到了她,他有些瘋狂而已。

    她捧著平板追劇,他就窩在她身邊看漫畫。

    她拿著手機打遊戲,他就跟她組隊,給她輔助配合她。

    她說困了,他就將身子靠過去,讓她靠著眯一會兒。

    她睡著了,他又開始研究做菜,給她做好吃的。

    她喜歡的零食、蛋糕、奶茶,他都給她點外賣。

    坐得久了,他又給她揉揉肩膀,捏捏腿。

    他說只要她不離開他,他可以為她做一切。

    只要她開心,他可以什麼都聽她的。

    林夕本想取悅他,卻發現他太過容易滿足。

    她就那麼待在他身邊,他就一整天都是燦爛的笑容,根本無須取悅。

    但他這幾天卻沒有碰她,只是親親她的發頂,摟著她睡覺。

    4

    就這麼又過了一週。

    林夕今天特別緊張。

    為了不被他看出來,她大部分時間都用看電視劇來調整自己,只是偶爾用餘光瞟一下他在做什麼。

    點的奶茶外賣到的時候,她驚出了一身汗。

    她幾乎每週都點那家的奶茶。

    「姐姐,你的黑糖奶茶到了。」楚辭拎著奶茶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放那吧。」林夕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繼續看電視。

    「怎麼那麼喜歡喝奶茶?」他笑著給她插上吸管,遞到她嘴邊。

    !!!

    林夕又出了一身汗。

    她儘量讓自己鎮定。

    「好喝啊。」她接過奶茶喝了一口。

    楚辭看著她喝奶茶的模樣,突然就自嘲了一句,「姐姐可真長情,姐姐什麼時候對我也像對奶茶那樣長情呢?」

    他笑著,笑容卻極其落寞。

    他感到不安,即使她一直在他身邊,即使兩人同吃同住,他還是不安。

    至於原因,他大概知道,但他不想承認,不想承認姐姐可能還是討厭他,表面的溫暖討好,只是怕他而已。

    他又自嘲,自己為何如此貪心,得到了姐姐的身體,還想得到姐姐的心。

    可是,慾望是一粒種子,人一旦有了某個想法,這個想法就會肆意瘋長。

    比如,他現在或多或少還是抱有幻想,幻想姐姐把心裡的位置分一些給他。

    一點點就夠了。

    林夕看著他垂著頭沉默,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情緒如此低落。

    她覺得,自己應該安撫他。

    而她,也那麼做了。

    「你想嚐嚐奶茶的味道嗎?」她衝著他笑,搖了搖手裡的奶茶,「很好喝。」

    他抬頭,看見她眼裡的明媚,不自覺地又喜上眉梢。

    「可以嗎?」他問。

    幫她點了很多次奶茶,他一次都沒喝過。

    他不喜歡吃甜的。

    比起甜的奶茶,苦咖啡更適合他。

    可是她問了,他就想喝了,他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味道,讓她臉上掛滿了笑容。

    「當然可以。」林夕緩慢地跨坐到他腿上,盯著他的眼睛,喝了一口奶茶,然後吻了上去。

    他大腦一下子空白了。

    他的理智都被她撞散了,眼裡只剩下她的臉龐,嘴裡全是她給他的奶茶。

    奶茶真的好甜,好甜,他第一次嚐到了幸福的眩暈感。

    兩個人吻到意亂情迷,他卻突然推開了她。

    「姐姐,不可以。」他喘著氣,摁住她想解開他襯衣的手。

    林夕手停在半空中,心提到了嗓子眼。

    左手,又緊了緊藏在手裡的東西。

    只一秒鐘,她便恢復了鎮定。

    「你不想?」她笑著問。

    「想。」他望著她,眼裡寫滿某些情緒,「但是,你還沒好。」

    林夕鬆了一口氣。

    他指的是那天他折磨得太久,她有些受傷了。

    他是在擔心她的身體。

    林夕突然覺得,或許他的良心還沒有壞透,但是這也並不代表他就與魔鬼沒有關係!

    今天,她勢在必得。

    「傻瓜,好了。」她輕輕咬了一下他耳垂。

    這下子,他渾身一個激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她,他怎麼不想,他本就是個極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人,他身體裡面本來住著的就是魔鬼。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他就那麼靜靜地坐著,看著她,都覺得動情萬分。

    正當他全情投入的時候,她拿出了藏在奶茶蓋裡的東西,一股冰涼的液體從他的後頸瞬間流向全身。

    看著他目光渙散,漸漸睡去,她終於舒了一口氣。

    ……

    林夕離開這棟別墅的時候,身後響起了警報聲。

    她,逃出來了。

    5

    六年後。

    林夕最近睡眠不好。

    她常常想起六年前那個月的黑暗時光,還有六年前他最後一次看她的眼神。

    他應該是恨自己的。

    就猶如,她恨他一樣。

    六年前大學畢業那個暑假,她被他囚禁,卻沒有一個人發現她不見了,即使現在想起來仍舊令人唏噓。

    因為根本沒有人在意她,可笑嗎?

    六年前她逃出來,回到家,繼母問的第一句竟然是,「又跑哪裡去浪了?」

    繼母對自己不好,她認了,畢竟不是親生的。

    可是到了晚上,爸爸回來,也沒有半句關心,只是暼了她一眼,訓她,「畢業了,工作也不找,一天到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你看看你妹妹,一個假期都在學鋼琴、練跳舞,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即使被囚禁、被折磨,最艱難的時候,她都沒有如此絕望過。

    後來她毅然決然離開了那個家,靠自己去找了現在的工作。

    她學的是表演,最後卻當起了明星經紀人。

    她不想出現在臺前,何況她也沒有資本。

    娛樂圈中,如果沒有資本,一部戲都接不到,所以她乾脆也就放棄了。

    六年的時間,她帶了無數的新人,有半紅不紫的,有根本不紅的,大多數只能演個女三、男三這樣的配角。

    而這一次,公司給她的,是選秀出道的新星,劉新宇。

    20 歲,長得帥氣,唱跳都會,有一大批女友粉、媽媽粉。

    算得上是娛樂新星了。

    接下來他有一部重要的劇,還未開拍,就已經火得一塌糊塗,就是耽改劇《無果》。

    劉新宇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挺野的,夜店常客,把妹高手,前女友一大堆,這讓林夕有些頭疼。

    她每天睡前,都會習慣性檢查工作上的事有沒有任何紕漏,在《無果》選角的關鍵時刻,她要時刻維護好他的形象,這樣勝算才大些。

    劉新宇競爭的角色是男一攻,這個角色性格招人喜歡,特寫場景多,很容易出彩。

    目前幾乎所有還未出頭的年輕男演員都盯著這個角色。

    甚至有傳聞說,誰演了這個角色,誰就會預定下一個頂流。

    林夕為了這個角色,費了很大的勁,投資方和導演組只說給個試鏡機會。

    也算是,有希望了。

    6

    試鏡當天劉新宇表現得極好,出演男一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導演組對他的外形條件、表演藝術、形象擔當,都很滿意,就差投資方點頭。

    這年頭,說是導演組意見佔 99%,但那 1% 的投資方卻擁有一票否決權。

    所以,今晚上的局很重要,她要見投資方。

    飯局訂在江南 1027,林夕幾乎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打扮。

    她很久沒有畫這麼精緻的妝了。

    她其實長得很漂亮,清純中帶點熟女的媚,媚中又帶點冰山美人的冷。

    當年她的老師多次評價她的長相很適合詮釋各種各樣的角色。

    只可惜,她後來選擇了做幕後。

    做幕後不需要打扮得過於招人,畢竟不能搶了明星的風頭。

    可今晚不一樣,今晚她甚至可能需要出賣一點美色,去給劉新宇贏得這個角色。

    出發前,她給自己灌了幾支解酒藥。

    這次的局,並非為她準備,她也算是蹭局,她幾番打聽,才得知投資方今晚會來。

    她打車剛到飯店門口,手鍊就被一個服務生不小心撞斷了,因為那邊說投資方已經入席,她皺了皺眉頭,沒來得及撿滾落在桌子下面的手鍊。

    罷了。

    她匆匆跨進電梯,心中莫名地有些惴惴不安。

    手鍊斷了,可真不是什麼好兆頭,她心裡想。

    而幾分鐘後,她也徹底服了自己的烏鴉嘴,確實不是好兆頭——她在飯局上看到了楚辭的小叔,楚玉。

    六年前,她和警察單線聯繫,匿名舉報,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是那個被綁架的人。

    後來楚辭被抓,她也沒有再去打聽他的消息,反正不會有好下場,她也不願意再去回憶。

    從此之後,她看到楚家人都繞著走,只是沒想到,六年後第一次見到楚家的人,是在這樣的飯局上。

    楚家是江城的商業霸主,一直雄踞在房地產、礦產、天然氣行業,什麼時候涉獵到影視圈了?

    這讓她異常頭痛。

    況且,這楚玉不是別人,正是她六年前苦苦追求失敗的人。

    這就更為尷尬了。

    完了,這事,算是黃了。

    她坐在角落,沒了主動上去敬酒的意思,整個飯局都有些悶悶不樂。

    「楚總,這是今天試鏡的那個男一號的經紀人林小姐,林小姐年輕有為,手裡可帶過不少紅人。」黃導演開始向楚玉引薦她。

    林夕正在神遊,被點到名有些猝不及防,只好端起酒賠笑。

    「導演您過獎了,我在您和楚總面前可不敢擔年輕有為的名號,初次見面,還請多指教。」說完,自己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待她將酒喝完,坐在上方位置,西裝革履的男人突然漫不經心地開口:

    「是初次嗎?」

    他輕笑,笑意不達眼底。

    「哦?」黃導演似乎聽出些什麼,意味深長地看看楚玉,又看看林夕,突然恍然大悟,「哎,林小姐真是會開玩笑,你和楚總認識,還逗大家玩呢?」

    整桌人突然愣住了,都看著林夕。

    說實話,林夕自己都愣住了。

    她一進來就沒打招呼,他也幸好沒看自己。

    她以為他不想在這種場合表露自己和他認識,她也自然不會覥著臉去攀什麼關係,況且還是追人失敗這種尷尬的關係。

    她覺得大家心知肚明,那就裝作不認識好了,這樣大家都不會尷尬,他突然這樣說,確實讓她不好下臺。

    「楚總我自然是久仰大名。」林夕笑著說。

    「哦,是嗎?」楚玉又望向她,「林小姐我也像在哪裡見過。」

    他調侃道。

    !!!

    林夕覺得她就不該來,為何他如此為難人?

    她現在應該說認識還是不認識,當年她追他失敗,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欸,楚總那麼忙還認識你,那就是你的榮幸,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林小姐的事,你可以當著楚總的面談談是吧?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商討一起賺錢,何樂而不為?」

    林夕倒抽一口氣,這黃導演也真會拋鍋,他明明也選中了劉新宇,還非要她來提這個事。

    頭疼。

    「可以。」楚玉倒是爽快,喝了一口酒,笑著望她,「那我就開門見山,男一,只要是導演看中的,就按你們的辦,但男二號,得是我的人。」

    林夕和在座的各位導演都鬆了一口氣。

    男一定下來就好,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至於他說的那個男二,其實就是雙男主中的那個受,臺詞少,眼神戲多,表演難度大,相對不那麼容易出彩。

    現在演戲的年輕演員可最忌諱這樣的角色,表情清淡些吧被說殭屍演技,表情豐富些又被罵戲精上身、搶戲專業戶。

    反正是個費力不討好的角色。

    用他的人,大家都沒意見。

    導演們紛紛表示贊同。

    「楚總選的人,大家自然是信任的,就不知道楚總選的是哪個小生?」黃導演笑呵呵地問。

    「他是我們旗下一個小公司的新人,目前人在美國沒回來,到時候還望各位導演多調教。」楚玉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林夕。

    林夕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頭皮發麻。

    莫名其妙!

    她躲開了他的目光。

    他也不介意,只是舉起酒杯,勾唇笑了一下。

    「沒問題,楚總放心!」

    「交給我們!」

    「楚總您公司的人,我們自然上心。」

    ……

    一頓飯吃下來味同嚼蠟,總算有個不錯的結果,也熬到了結束。

    林夕自然是要站在門口送人的。

    楚玉去完洗手間出來,走到黑色林肯旁邊,突然停下腳步,側臉問她:「去我那坐坐?」

    啊?!

    林夕整個人僵住。

    尷尬得不知如何接下他的話,只好捋了捋頭髮。

    「楚總今晚喝了不少酒,我還是不去打擾您休息了。」

    她婉言拒絕。

    「……」楚玉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也不糾纏,傾身上了車。

    7

    回去的路上,林夕一直在回憶,到底是自己的記憶出了紕漏,還是楚玉有了什麼毛病。

    按照她的記憶,他不應該是會主動接近,甚至邀請自己的人。

    6 年前,她大學畢業,22 歲,當時楚玉 24 歲,楚家家大業大,她在林家被繼母虐待,急需找到一個靠山,奪回林家原屬於自己的一切。

    她盯上了鄰居家的小兒子,楚玉。

    楚玉是楚爺爺的老來子,分外嬌慣,她追他費了很大一番功夫。

    楚玉愛玩,常年不著家,也沒個固定女朋友,接近他很難。

    她正在愁如何下手的時候,鄰居家突然來了個男孩,也就是當時只有 18 歲的楚辭。

    聽人說,楚辭是楚爺爺遠房親戚的孩子,乖巧懂事,就是成績不怎麼好。

    林夕得知這個消息,心想機會來了,主動隔三岔五去幫楚辭補習功課,想趁機接近楚玉。

    ……

    她怎麼也沒有料想到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楚玉沒見上幾面,自己反倒搭在了那個小垃圾手裡。

    想到那件事,她又開始頭痛,不知道為何,最近她總是很不安。

    她糾結於要不要向楚玉打聽下楚辭的消息,好讓自己沒那麼疑神疑鬼,可又苦於沒有什麼說辭。

    唉……

    下了出租車,酒的後勁上頭,林夕伸手在花壇上扶了會兒,緩了一下,又拎著包往小區走。

    外面下起了小雨,天黑壓壓的一片,路燈也微弱得沒什麼光亮。

    不知道為何這條自己走了無數次的路,此時竟然有些過分安靜。

    突然,她聽到身後有樹葉被踩的窸窣聲音。

    !!!

    她突然酒醒了一些,頓住身子,抬頭狐疑地往自己周圍看了一圈。

    四周空無一人。

    然後她看到一隻流浪貓站在花壇的樹枝後面,驚恐地喵了一聲。

    原來是隻貓。

    她快速跳動的心總算舒了一口氣,電梯口就在前面,她不再停留,快步進了電梯。

    8

    沒過幾天,林夕就收到了《無果》項目組寄來的簽約合同。

    她仔仔細細核對了上面的內容,沒有任何問題,才守著劉新宇簽了合同。

    這份合同的片酬不高,2000 萬,但有對賭協約,拍出的劇賣得好,收視率高,林夕的公司可以拿到接近 6000 萬的參股收益,賣得不好,林夕公司還得付給投資方 50% 的經濟損失,那就基本是片酬賠進去還倒貼。

    不過,這個電視劇,按目前的情形來看,不可能賣得不好,。

    簽了合同一週後,劉新宇就正式進組了。

    大製作,名導演,又是還沒拍就在微博上炒得熱火朝天的「名著」,林夕公司自然是要抓住這次機會好好營銷一把,對劉新宇的拍攝高度重視,甚至派林夕直接跟著進組,24 小時指導工作。

    去拍攝基地的路上,林夕跟劉新宇不厭其煩地交代各種事項,其中最重要的是跟男二搞好關係。

    耽改劇,搭戲的兩個男生可太重要了,如果感覺沒把握好,看的人就是一身雞皮疙瘩,更談不上什麼美感了。

    劉新宇性格外向,他笑嘻嘻地拍拍胸脯說,包在他身上,他絕對跟男二混成鐵哥們兒。

    即使這樣,林夕還是莫名地有些擔心。

    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寧。

    等到了開機儀式,他們卻被告知,男二演員的航班延誤,暫時不能參加開機儀式。

    林夕心中竟然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松到一半,看見演員表男二位置的那個名字時,她炸裂了。

    上面寫著,男二——楚辭。

    「楚辭」兩個字像是雷電,給她重重一擊,六年前的噩夢浮現在眼前,即使過了六年之久,她竟也止不住顫抖。

    她拼命地調整呼吸,還是出了一身汗,她告訴自己應該只是名字巧合,不可能是他。

    他一個 18 歲被抓進去的小垃圾,怎麼可能進入娛樂圈?

    開機儀式後,她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導演,有些事她必須立馬確認。

    黃導見她如此緊張,還以為她是怕兩個男孩子不能好好相處,便拍著她肩膀說:「不用擔心,這個年紀的男孩兒幾天就混熟了。」

    呵呵……

    林夕臉上賠著笑。

    「男兒的照片有嗎?」她直入主題。

    「好像有,我找找。」黃導翻出自己手機相冊,照片是投資方發過來的個人簡介。

    姓名:楚辭

    年齡:24

    身高:190

    職業:平面模特

    林夕一目十行,直接翻到最後個人寫真的地方。

    目光落在那個穿著絲質睡衣的男人身上時,她倒吸了一口氣。

    是他!

    她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

    後來黃導還說了什麼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猶如行屍走肉般回到了劉新宇的房車。

    呆坐了一下午,她最終安排好公司的事,向公司請了一週的假。

    9

    這一週,她幾乎沒出門,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

    有很多問題她想不通,還有些問題,她不敢想。

    楚辭的狠厲和瘋狂她是見識過的,當年她親手將他送進了警局,他一定是恨自己的。

    如今不管他為什麼會回到這裡,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她的確有些怕。

    可是,她不能躲一輩子,她知道。

    在這一週,她常常夜裡嚇得睡不著,焦慮,失眠,甚至學會了抽菸。

    折磨了自己一週後,她又硬著頭皮去了拍戲現場。

    只是這次,她給自己買了很多錄音筆之類的設備。

    到了片場,劉新宇正在化妝,看到她來了便跟她打招呼。

    「夕姐,你可算來了。」劉新宇感嘆,像是找到依靠一般,趕緊拉住她手。

    「怎麼了?」林夕問。

    「還能怎麼?那個楚辭可太不好相處了,整天冷著個臉,這怎麼搭戲啊?每天的戲都要拍好幾條才能過,我可太難了。」劉新宇向她抱怨。

    「哦?」林夕手指微微收攏,試探著問,「他性格不好?」

    印象中,楚辭在外人看來性格應該算極好的,愛笑,一笑起來就是陽春三月,很有親和力,雖然背地裡是個偏執狂,但也只對她偏執。

    他很會裝的,至少,她見他第一眼,也覺得這個弟弟太討人喜歡了,乖巧懂事,性格開朗。

    劉新宇為什麼說他不好相處?

    「談不上好不好,我跟他除了對臺詞就沒說過話,我甚至懷疑他是啞巴,而且,他長成那樣,也太不給別人留活路了,在他面前,我都感覺不敢直視他。」

    林夕聽完他一番話,有些愣。

    她仔細回憶了下楚辭的長相。

    說起來,和楚辭待了一個月,同吃同住,她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他,印象中只覺得他挺白的,挺高的,除此之外就是嚇人。

    她哪有心情,去看他長什麼樣?

    聽劉新宇這樣說,她內心有些忐忑。

    他回來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愛笑了。

    陌生的感覺,讓她更加不安。

    「可能是還不熟悉吧,熟悉就好了。」林夕安慰他。

    其實,她自己說著都沒底氣。

    「熟悉個屁,夕姐,我完了,下午有一場和他的親密戲,就他那眼睛,你都不知道,他一看我,我就不知道動作了,我怎麼敢親上去?殺了我吧。」劉新宇發瘋地揉了揉頭髮,剛做好的造型又被他整得禍害亂了。

    親密戲?!

    林夕呼了一口氣,才想起電視不是按時間順序拍的,很多時候兩個演員一見面就拍吻戲,很正常。

    「那你就撲上去啊,是借位吧,不會真親吧?」林夕也有些擔憂劉新宇了。

    「借位我都怕那位哥打我,還真親?!嘖嘖!」看得出來,他極其抗拒下午的拍戲。

    「別怕。」林夕拍了拍他肩膀,「我陪你一起去。」

    「給我壯膽?」劉新宇又恢復了沒正經的模樣,嘻嘻哈哈的。

    「給你收屍。」林夕白了他一眼,開始準備下午的資料。

    「殘忍。」他小聲嘀咕一句,開始閉眼背臺詞。

    10

    林夕幻想過無數次見他的場景,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但都沒有親眼見到他那樣震撼。

    他的確變了好多。

    更高了,身材也更挺拔了,那張臉……她想起了劉新宇說的話,的確沒給別人留多少活路。

    《無果》講的是男團裡兩個男孩的故事,兩人一起跳舞、唱歌,一起打拼,一起出道,兄弟情發展成為愛情。

    今天下午拍的,便是兩人出道後,一起在舞蹈室練舞,劉新宇扮演的角色忍不住親吻了楚辭扮演的角色的場景。

    林夕站在人群中,看著兩個人跳舞跳到大汗淋漓,劉新宇讓楚辭牽他起來,反倒被他拉到地上壓住。

    接吻那一幕,她沒敢看。

    非常不合時宜地,她想起了曾經被他強吻的模樣。

    他攻略性很強,每次都要弄到她喘不過氣,甚至還會咬她的嘴唇。

    那種恐懼、氣惱、憤怒,又無可奈何的感覺,讓她現在都還覺得不能呼吸。

    後來她覺得,反抗只會讓自己更受傷,便開始主動親吻他,然而每次她主動,他都會害羞到臉紅,讓她一度以為他是不是精神分裂。

    後來拍戲休息的間隙,導演跟兩個男孩說戲,林夕走了過去。

    正當她要靠近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的楚辭猛然抬了頭,目光正好與她相遇。

    她頓住了腳步,手指掐進手心,沒有躲避。

    如果他是回來報復的,她知道自己躲不了,只能奉陪到底。

    如果萬一他良心發現、洗心革面,她對他也談不上原諒,但願以後她走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他還是對她執念太深,還想重蹈覆轍,她也不介意再一次把他送進去。

    與他對視的一瞬間,她想了好多,然而,他卻只是看了一兩秒就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

    那表情自然得連她都信了,他們不認識。

    他在打什麼主意?

    林夕也收回目光,繼續走到劉新宇身邊,遞了瓶水給他。

    「下午的戲拍得不錯,特別是楚辭啊,你剛才主動往上吻的那一幕,拍得特別有感覺,那個劉新宇,你當時怎麼愣住了,你是攻啊你你你……反了不是?不過也還好,互動挺自然的,繼續努力,晚上楚辭就沒戲份了,劉新宇你得加油!」

    黃導講完了戲,滿意地看了看楚辭,給林夕打了個招呼,便又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楚辭更是沒有多留,導演講完,他就毫不猶豫地走向了自己的房車,只留給林夕一個陌生的背影。

    他又在玩什麼花樣?裝高冷?

    「夕姐,剛才,那臭小子突然抬頭吻我,可嚇死我了。」劉新宇皺著眉頭抱怨。

    「啊?」林夕回過神,「怎麼嚇到你了?你一個攻,搞得比受還弱。」

    「不是,你不知道,他眼神可嚇人了,好像要把我吃掉,而且,他剛才真碰到我嘴了,呸呸呸!」劉新宇是 100% 的直男,即使是演戲,被男人這樣親,他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有那麼恐怖?」林夕喃喃道。

    有沒有那麼恐怖,她其實知道,在他好著的時候,他目光柔順,像一隻小貓,但在他發瘋的時候,他目光如野獸,嗜血而殘暴,不是一般人敢對視的。

    劉新宇晚上要拍夜戲,而林夕晚上有個視頻會議,所以她單獨回了酒店。

    剛抵達酒店,她突然想起這拍戲的地方偏僻,酒店就這麼一兩家,而明星大多都住在這家高檔的酒店。

    楚辭也在這裡住?

    想到這,她心裡有些發慌。

    雖然下午第一次與他見面,她沒有看出任何異常,但沒有任何異常,才是最奇怪的。

    她有點怕在這裡碰到他了。

    然後,上帝可能在捉弄她,怕什麼來什麼。

    電梯打開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完了。

    他就在電梯裡面。

    「進來嗎?」低沉而磁性的男聲響起,她全身的細胞都拉響了警報。

    在林夕聽來,他說的彷彿不是「進來嗎」,而是「想死嗎」。

    但是她還是硬著頭皮進了電梯,她想看看他到底想怎樣。

    然而,他穿著襯衣西褲,筆直地站在那裡,不動聲色。

    「幾樓?」他伸出手,停留在電梯鍵上,微微側臉問她。

    「18。」說完,林夕就覺得當初要這樓層號不吉利,雖然她是一個從來不迷信的人。

    「……」他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一絲波瀾,按了樓層後,便沒有說話的打算。

    林夕瞟了一眼他的樓層,19。

    想著還要跟他一直乘電梯到 18 樓,她就忍不住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那是曾經被他綁過的地方。

    他不說話,她更不會說,便只靜觀其變。

    她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兩人雖然認識,噓寒問暖肯定不必,頭破血流還有可能。

    只是有的事不解決,它就會一直在那裡。

    然後,出人意料的是,直到林夕走出電梯,兩個人都猶如完全陌生的人。

    沒有一句交談。

    林夕也不再停留,踩著略快的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間,回房間後第一件事便是,反鎖,關窗!

    電梯裡的人,在她出去後,伸手取消了 19 層的按鈕,轉而按了 17 樓。

    楚辭微微抬頭,白皙的臉被電梯裡的光照得異常慘白,雕塑般的五官也被燈光映得格外立體。

    唯獨那張薄薄的唇,嗜血而妖嬈。

    「好久不見,姐姐。」他的聲音縹緲而虛無,在電梯裡迴盪。

    11

    林夕第二天也去了片場,守著劉新宇拍戲。

    她不去不放心。

    不過,到底是不放心劉新宇,還是不放心楚辭,她也不確定。

    今天依舊是兩個男孩的對手戲。

    劉新宇的性格幾乎是本色出演,進入角色很快。

    從她的角度,她能看到劉新宇動手動腳,各種調戲楚辭。

    而楚辭從始至終,表情或是冷淡自持,或是被惹毛了就抿抿嘴唇,動動眼皮,拋給他一個高冷的背影。

    太過冷靜,太過禁慾,太不像原來的他。

    林夕覺得眼前這個楚辭,除了長相,很難和從前那個沒有安全感、佔有慾強烈到發瘋發狂的男孩相提並論,這完全就是兩個人!

    到底是他演得太好,太過於投入角色,還是,她的記憶騙了她?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的位置,曾經被綁過的地方雖然已經痊癒,還是留下了一些淺淺的印記。

    不可能,記憶可能撒謊,但手上的傷痕不會撒謊。

    他的確變了,變得不像他。

    就像昨晚,她在電梯遇到他。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會那麼輕易放她走出那個電梯,她甚至做好了他一行動她就按下快速撥號鍵的準備。

    可是,他什麼都沒做。

    他什麼都沒說。

    然後目送她安然走出了電梯。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到底怎麼回來的?又回來做什麼?

    這個世界上或許有很多巧合的事,但她不信他回來又和她相遇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就這樣一邊看著,一邊想著,直到劉新宇拍戲的空隙過來拍了拍她,她才抽回思緒。

    「夕姐,不是吧?」劉新宇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嘖嘖兩聲,「你是來看我拍戲呢,還是來看帥哥的?」

    聽到他的話,林夕才意識到自己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楚辭有些失態,急忙收回目光,整理好情緒。

    「瞎說什麼呢。」她拍了回去,又說,「我看你今天發揮還不錯呀,基本都一條就過了。」

    林夕扯出一個笑容,遞了一瓶礦泉水給他。

    看見化妝師、造型師已經上來圍著他給他重新調整造型、補妝,感覺他不太方便,就收回了礦泉水。

    最後,順手擰開,直接將水遞到他嘴邊。

    他很配合地低下身子用嘴接住她給的水,咕嚕嚕喝了幾口。

    「還行吧,那楚辭就一根木頭,又不怎麼看我,他不看我,我演起來當然順暢了。」

    他得意地說。

    「哦,那你們沒有眼神戲嗎?他不可能總不看你吧?」林夕收回水,又重新擰緊,握在手裡。

    「有啊,愁死我了,後面都是,各種對視,撲倒。楚辭那小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怎麼就長得細皮嫩肉的,眼神卻如此殺人?」劉新宇一想起來接下來的戲份,就愁得鬧心。

    「又沒讓你真把他怎麼了,演個戲你怕什麼?」林夕沒好氣地說。

    「饒了我吧夕姐,我要是敢把他怎麼了,我可能去見閻王了。」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趁著拍戲間隙瞎聊。

    而遠處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穿越人群,一直盯著他倆,他們卻不自知。

    楚辭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礦泉水,擰開,冰冷的液體順著他喉結的滑動流入喉嚨,涼意從身體內部蔓延開來。

    他依舊安靜地坐著,不動聲色,就那麼抬眼,望著遠處的某個人影,指尖把玩著那個瓶蓋。

    「辭哥,接下來,你沒有戲份,需要去車上休息一下嗎?」助理小李問。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了一個「好」。

    太陽太大,回去的路上,小李給他撐了把黑傘,因為他太高,小李舉傘的動作有些吃力。

    他停下來,平靜地說:「給我吧。」

    於是,小李把傘遞給了他。

    林夕再次望向他的時候,便只看見了他撐著傘走向遠處的背影。

    他像個矜貴公子,連撐傘的動作都很優雅,舉止談吐,不急不緩,冷靜卻又與人保持適當的距離,這樣的男人像貴公子,哪有半點像那個發瘋的弟弟?

    接到楚玉的晚餐邀請時,林夕很意外,她沒想過去。

    她覺得就一個楚辭已經把她搞得頭大了,再來個捉摸不定的楚玉,她得被他一家人整瘋了。

    然而,過了一會兒,楚玉卻將車直接開到了她酒店樓下。

    又給她打電話。

    「給你 10 分鐘考慮,要去就到車庫來,不去就算了。」楚玉說完就掛了。

    不見得有多想讓她去,就是語氣平靜,那態度就像是吃準了她肯定會去。

    真是有病!

    剛掛了電話,楚玉的微信就過來了。

    他發了一張圖片。

    林夕頓了一下,還是點開。

    等她看清楚後,她感覺一陣陣寒意從身後冒出來,捏著手機的手指泛紅。

    她死死咬住嘴唇,閉上雙眼,壓抑住內心狂湧的怒火。

    就這樣過了大概 5 分鐘,她才從憤怒中抽回理智。

    她點開他的對話框,發了幾個字,「再給我 10 分鐘。」

    「可以。」他回她。

    她用 5 分鐘抽了一支菸,然後用剩下的 5 分鐘胡亂畫了一個妝,找了條黑色露肩的吊帶裙穿上,塗了個深色的口紅,噴了點香水,拎著包出門。

    到了車庫,她看到那輛黑色林肯,停頓了一秒,最後拉開了後車廂的門,踩著高跟鞋坐了進去。

    楚玉看到坐進來的林夕,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流連。

    他的目光肆無忌憚,顯然很滿意她這身裝扮。

    黑色的車子在公路上疾馳,像個黑色的精靈。

    「你從哪裡得到的那份文件?」她單刀直入。

    「只要我想得到,自然不是難事。」他輕笑。

    笑她明明已經沉不住氣,還故作淡定。

    這樣的女人,格外可愛。

    「然後呢?你窺探別人家的私事,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林夕直視他,問。

    那份文件是關於林夕過世的媽媽和爸爸創立的公司的,當年媽媽在公司佔了 70% 的股份,如今,那份合同卻明明白白地寫著,將那 70% 的股份擁有者改為她的繼妹,林錦。

    繼母和繼妹來到那個家以後,一直容不下林夕,各種欺負她也就罷了,現在還想佔有本該屬於她的,那份媽媽留下來的遺產,她們做夢!

    楚玉笑了,他用手指摁了摁額頭,說:「你。」

    林夕有些被他的直接嚇到了。

    「楚總真是愛說笑。」林夕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甚至是尷尬。

    「我今年 30 了,需要一個人和我結婚,老爺子對我不放心,沒成家之前不肯多分我股份。」他說得很坦然。

    「所以呢?我想楚總身邊不會缺女人吧,為什麼要找我?」林夕覺得他太扯了,雖然楚家家大業大,兒女子孫眾多,爭財產爭得不可開交,但他這樣草率地選一個人結婚,也真是奇葩。

    「你比她們聰明,比她們安分,比她們知分寸,還有一點,我們有共同利益。」他笑著說,「結婚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收購你母親留下的股份,怎麼樣?你總不會以為就憑你現在在林家的地位,還能靠自己奪回來吧?」

    「結婚後,我們彼此不干擾,人前給我留面子,人後隨便你怎麼玩,怎麼樣?大家都不是什麼好人,也就別裝什麼清純。」他繼續說。

    林夕的手卻捏緊了。

    呵,好一個婚後各玩各的,原來他是打的這個主意。

    都說楚玉愛玩,還真是浪心不改,異想天開。

    是,她承認,她剛才看到那份文件有些瘋了,跑下來找他,但那不代表她願意這樣被他羞辱,出賣身體去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怎麼樣!」她儘量讓自己保持優雅。

    他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卻也不急,只是偏頭,給自己點了一支菸,然後幽幽地道:「看到我那侄子了吧?」

    侄子?

    林夕盯著他,隱隱約約有些不安,等著他的下文。

    「哦,忘了告訴你,你還不知道吧,那小變態竟然是我大哥的私生子。當年為了掩蓋醜聞,對外宣稱是遠房親戚,結果……呵呵,」他吐了一口煙,望著她驚訝的表情,又故意說,「怎麼,你忘記了?你以前不是還給他補過功課。」

    他盯著她,觀察著她的表情。

    林夕又捏緊了手指,她知道他說的是誰了,臉色有些難看。

    她驚訝的不是楚辭是私生子,而是他為什麼叫楚辭小變態。

    那件事,她沒告訴過任何人,沒人都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樣的噩夢。

    但楚辭那邊呢?

    他說了嗎?所以他全家都知道了他的惡行?

    包括他和她同吃同住發生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想到這些,她緊緊咬住了牙關,盯著他,因為不確定他知道多少,她難以回應,其實這種事,作為受害的女生,她覺得很羞恥,也很崩潰。

    這種噩夢,有誰會願意拿到陽光下談?

    看她不說話的這副模樣,楚玉很滿意地又朝她吐了一口煙,覺得不能再逗她,便繼續道:「可惜啊,那小變態因為一些事竟然失憶了,現在變得如此乖巧聽話,不容易,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還真是失憶帶來的福利。你也沒認出他吧?是不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失憶?!

    林夕捕捉到了重點。

    她回想起這幾天見到的楚辭,陌生而疏遠,冷靜得變了樣,原來是因為失憶。

    那麼,那些事都解釋得通了。

    她這才鬆一口氣。

    「那還挺可惜的。」林夕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又說,「楚總家的家務事,我就不摻和了,至於你的提議,我會考慮,今天太晚了,我還是不多打擾楚總了。」

    她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她覺得信息量太大,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比如,楚辭失憶了;比如,楚玉想和她結婚。

    種種都讓她頭大。

    吃飯就沒必要了,她肯定吃不下。

    「把飯吃了再回去啊,良辰美景,林小姐不會這麼無趣吧?」她剛想去開車門,手卻被他捉住。

    然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曖昧蔓延。

    「不了,謝謝。」林夕拿開他的手,這一次他沒有再糾纏,讓司機停了車,將她放下。

    下車之後,林夕踩著高跟,就近走到一個花園,在花壇邊坐下,捂著頭思考。

    她腦子很亂,她很累。

    就這麼靜靜坐了半個小時,她終究打起精神,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馬路邊打車。

    她走後,一個穿著黑色套頭衛衣的男子走到她剛坐過的地方坐下。

    他戴著口罩,月光下只露出一雙寒冷刺骨的眼睛。

    他的目光盯著地上的影子出神。

    森白的手指在她坐過的地方來回撫摸,似乎那裡還殘留著一絲她若有若無的溫度。

    他仰頭,嘆了一口氣,閉上眼,喉結滾動,「姐姐,你可真不乖。」

    聲音迴盪在空無一人的夜空,唯有鬼神聽見。

    12

    第二天的戲,黃導演拍到火冒三丈。

    劉新宇不知為何,總是 ng,一個簡單的場景,拍了幾十次還是不過。

    導演喊了暫停休息一下,眼神裡滿是對劉新宇的不滿。

    因為他的狀態,現場的工作人員也是累得夠嗆,怨聲載道。

    然後劉新宇聽到大家的議論,看到大家的指指點點,心態也有些崩了,乾脆一直窩在房車上生悶氣,怎麼都不去拍戲。

    助理勸了很多次,無用,不得不給林夕打了電話。

    林夕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她爸爸的辦公室,就文件股份歸屬問題與她爸爸對峙。

    兩人吵得不得開交,林爸爸怒氣沖天,說她幾年來都不回家看一眼,唯一一次回來還是爭財產。

    「我沒你這個女兒!」

    雖然林夕自己也一向覺得這麼多年,他早就沒有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反而將與繼母生的那個妹妹捧上了天,但是聽到他親口說出這樣的話,她還是不由得受到了重擊。

    停頓一會兒,她絕望抬頭,眼淚都不知道往哪兒流了。

    「你當然沒有,從始至終你都只有林錦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女兒,我算什麼?我不過是你前半生的笑話!」

    林爸爸一時被諷刺得下不了臺,盛怒之下,他拎起一個菸灰缸就向她砸了過去。

    他馬上就後悔了。

    他也沒想到,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躲都沒有躲,菸灰缸直接砸到了她小腿上。

    她的小腿被砸出了血痕,血順著小腿往下流。

    她連眉毛都沒有擰一下,抬頭直視著他,輕蔑地笑。

    「你可以不把我當女兒,但屬於我媽媽的股份,那母女倆別想染指!」

    她放下狠話,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她就這麼拖著流血的腿,走到洗手間,隨便用水清洗了一下傷口。

    她一點都不痛,比起心痛,這點痛,不值一提。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林媽媽的那場車禍,她當時只有 9 歲,還在家等著媽媽買蛋糕回來,結果等來了這樣一個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