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131章 海禁

    伍勝強行堵住耳朵,王言卿確實沒辦法了。這種辦法只適合攻其不備,他越意外,臉上的信息才越豐富。時間長了,對方生出防備之心,王言卿就很難獲得準確消息了。

    不過,有這些信息已經夠了。王言卿轉身,還沒說話,陸珩已經上前,仔細幫她帶上幕籬,然後握著她的手取暖:“冷不冷?”

    “有點。”

    “那我們出去吧。”

    陸珩護送王言卿出門,傅霆州也跟著往外走。他路上一言不發,眉宇緊緊皺著,時不時抬頭,看著王言卿的背影欲言又止。

    等終於走出地牢,王言卿接觸到陽光,舒服地嘆了口氣。

    她實在不喜歡地下那股陰鬱絕望的環境,彷彿連骨縫都被死氣纏繞。王言卿想趕緊回去換衣服,隔著幕籬問:“剛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無需我再複述一遍了吧?”

    陸珩說:“今日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

    “等等。”傅霆州突然出聲,叫住他們兩人。傅霆州眼神複雜,問:“剛才的事情,你們作何解釋?”

    陸珩回頭,涼涼瞥了他一眼:“我夫人的事,為何要和你解釋?”

    陸珩語氣不善,但傅霆州並沒有被陸珩的刺逼退,反而咄咄問:“她能察言觀色,以致於無需說話就能看懂犯人的想法?”

    畢竟是跟在他身邊十年的妹妹,傅霆州原來就知道王言卿特別善解人意,有些時候簡直和他心有靈犀,無需明說兩人就能達成默契。今日他看著她遊刃有餘地審問伍章,溫溫柔柔就將縱橫海上的海盜頭逼到崩潰,傅霆州才突然意識到,或許,不是她和他心有靈犀,而是她能看懂他的想法,故意順著他說。

    傅霆州想到過去那十年,忽然覺得不寒而慄。她一直在迎合他嗎?那陳氏和侯府下人對她的排擠,她也一直看在眼裡?

    她在傅家十年,是不是真的從未開心過?

    傅霆州灼灼盯著她,目光穿過幕籬,執著地望著她的眼睛。王言卿隔著層層疊疊的白紗,並不回答。陸珩生氣了,他握住王言卿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後,以一種絕對佔有的姿勢擋住傅霆州:“鎮遠侯,這是我的夫人,你沒有資格逼問她。”

    陸珩擋在前面,傅霆州只能看到她隨風飄舞的白紗。傅霆州特別想拉住王言卿,掀開她的面紗,好好問個明白,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她已經嫁人了,不再是他的妹妹了。

    傅霆州只能忍著滴血的心,極力擺出毫無感情的態度:“這是戰場,任何一次行動都涉及幾萬人的性命,不能兒戲,我必須確定情報的對錯。”

    王言卿一聽,輕笑一聲:“愛信不信。”

    說完,她再不理會那兩個男人,轉身就走了。

    清風拂過,白紗隨著風起伏,在陽光下像一陣縹緲柔軟的霧。陸珩和傅霆州的目光都跟著那道白色幕籬,但誰都沒有動。

    在王言卿走出說話範圍後,傅霆州問:“你之前幾次破案如有神助,就是靠她逼問出實情?”

    陸珩聽後輕笑:“鎮遠侯自己是個廢物,不要覺得別人都和你一樣。我陸珩為人處世,從不需要外力。”

    陸珩這個人好好說話大概會不舒服,連自誇都要踩傅霆州一 下,暗諷他借婚姻助力仕途。傅霆州不想再和陸珩糾纏這個話題,他冷冷問:“那你敢說,你沒有利用她達成目的嗎?”

    “我事先明明白白解釋給她,她聽後願意參與,有何不可?”陸珩說道,“我們夫妻是志同道合,殊途同歸,不像你。別拿你的婚姻情況曲解我們。”

    “她從小就不善拒絕人,為了讓別人高興寧願委屈自己。當真是她自己願意,而不是順從你嗎?”

    “那依你看,今日她的表現,是為了討好我,還是她自己喜歡?”

    傅霆州一時語塞,王言卿今日步步為營、掌控全局的樣子,和他記憶中安靜的卿卿大有不同。那樣明亮的眼睛,堅定的氣勢,會是為了討好一個男人嗎?

    傅霆州沉默了,陸珩覺得他和傅霆州沒什麼好談了,道:“她天生細膩敏感,幼年又為了生存不得不察言觀色,這才鍛煉出遠超常人的體察能力。雖然我很心疼她小時候受的罪,但既然她擁有了這種能力,就不該埋沒於內宅,用來逢迎婆婆和丈夫。皇帝也知道,默認她摻手一些機密案件,你要是真想讓她好,以後就別提她的名字。而且,管住你自己,在公開場合和她保持距離。”

    陸珩瞥向他,目光冷銳含鋒:“別忘了,你已經成婚了,武定侯的外甥女婿。”

    ·

    王言卿獨自走了沒多久,後面很快追來一道腳步聲。陸珩握她的手,被她躲開,但陸珩不依不饒,堅決撈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王言卿掙不開,悶悶放棄了。

    陸珩慢慢說道:“卿卿,你和他生氣,總不能遷怒我吧?”

    “沒有。”

    “沒有生氣,還是沒有遷怒我?”

    王言卿不說話,陸珩道:“卿卿,我不會懷疑你,只要是你給的消息,我會立刻按你說的做。但是傅霆州這個人小肚雞腸、剛愎自用、狂妄自大、自以為是……”

    陸珩眼睛都不眨地罵傅霆州,大肆公報私仇,王言卿沒忍住,輕輕笑了。

    她並不是生氣自己好心幫忙,別人卻不信她。她只是看到傅霆州那麼驚訝,心裡替自己不值。過往十年,今日他才發現她的不一樣,如果王言卿沒有墜崖、沒有失憶,他是不是一輩子都覺得理所應當?

    善解人意,溫柔懂事,解語花……呵。

    王言卿心情低落,見到陸珩也沒法立刻熱絡起來。但陸珩見縫插針地在她面前擠兌傅霆州,為了貶低傅霆州什麼詞都敢用,她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現在她的夫君是陸珩,還在乎以前做什麼?

    王言卿說:“行了,我並沒有介意你們懷疑我。他是主帥,所有功過都算在他身上,驟然聽到對手的兵力部署,想再確定一下無可厚非。”

    她說到一半,感覺陸珩的手指鎖緊,夾得她指根都痛了。陸珩意味不明,問:“卿卿,你在替他說話?”

    “我沒有,說句公道話而已。”

    很好,陸珩原本是怕王言卿心裡不痛快,現在王言卿沒事,他心裡倒極其不痛快了!

    ·

    陸珩連著殺了兩個高官後,南直隸再沒人敢和總督對著幹。傅霆州金臺島大捷,像一劑強心針注入眾人心中,軍隊中士氣大振,官場上也沒人再說喪氣話了。

    也可能是不敢。有主和意向的官員陸續因為意外離世,眾人都不是傻子,看看死掉的那些人,再看看待在南京陪嬌妻遊山玩水的陸珩,誰還敢唱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