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40章 鬧鬼

    傅霆州對著陸珩頷首,目光幽深,仔細聽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陸指揮僉事。”

    陸珩如今領著指揮使的職,京城內外給面子的人都叫他“陸指揮使”。顯然,傅霆州並不屬於給面子的人之一。

    陸珩聽到傅霆州的稱呼,並沒有生氣,笑意反而愈發深了。陸珩眼睛從傅霆州身上掃過,意味不明看了眼他的手臂,說:“南鎮撫司還有事,我先走了,來日再和鎮遠侯敘舊。”

    傅霆州冷冰冰注視著他,目光殊為不善。陸珩頂著這種目光也毫無壓力,他對傅霆州點頭笑了笑,竟當真要走。陸珩走出兩步,傅霆州忍無可忍,轉身道:“陸大人。”

    陸珩停住,沒有回頭,慢條斯理道:“不敢當鎮遠侯這句大人。不知,鎮遠侯還有什麼事?”

    “我最近得到些佳釀,想請陸大人品嚐。只可惜陸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陸大人最近在忙什麼?”

    陸珩笑笑,半側身,看向身後之人。紫禁城華貴冰冷的陽光照映在他眼中,越發顯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瀲灩如水,波光浮動,看不清真正神色。

    陸珩端著完美無缺的微笑,說:“我在忙什麼,鎮遠侯應當知道。”

    傅霆州拳頭握緊,小臂上的青筋一下子繃起來。他在挑釁,他竟然猖狂到當著傅霆州的面叫板。

    傅霆州太用力,牽扯著胳膊上的傷又疼起來。傅霆州臉色冷的像鐵,聲音忍怒:“陸指揮僉事,凡事適可而止,勿要惹火燒身。”

    陸珩看著傅霆州笑了起來,他抬頭望了眼高遠寡淡的天空,然後偏頭,坦然地看向傅霆州,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無辜:“我奉聖命調查張永、蕭敬行賄一案,鎮遠侯如此憤慨,莫非,和張永蕭敬有什麼關係?”

    傅霆州薄唇緊抿,脖頸上的青筋都繃出來了。陸珩奚落了對頭,心情大好。他尤嫌不夠,走前又誠摯地說道:“聽說鎮遠侯和永平侯三小姐好事在即,陸某在此恭喜鎮遠侯得償所願,喜得佳人。只可惜最近鎮撫司走不開,鎮遠侯的美酒,看來陸某是無福消受了。待來日鎮遠侯大婚,陸某必上門討一杯酒喝。”

    陸珩說完對傅霆州點頭,轉身便走。傅霆州站在莊嚴冷肅的紫禁城夾道,目送陸珩遠去。他身上的四爪飛魚在陽光下金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

    傅霆州的拳頭越攥越緊,手背上青筋畢現。傅霆州心知肚明,卿卿必然被陸珩抓走了,這兩天他一直在等陸珩開條件,但陸珩平靜如故,毫無動作。最終傅霆州沉不住氣了,跑來找陸珩要準話。結果,陸珩這廝竟然裝傻。

    傅霆州氣陸珩不擇手段,但更擔心王言卿。她一個姑娘家,落在陸珩這種人手裡,沙漏每報一次時傅霆州都要心驚膽戰。傅霆州深吸一口氣,北京城乾冷的空氣湧入肺中,像刀子一樣,刮的人生疼。他抬頭望向連綿起伏的碧瓦朱甍,心臟像缺了一塊,不斷漏風。

    卿卿,你在哪裡?

    陸珩從宮裡出來後,嘴上一直掛著莫名的笑意。他和皇帝打了招呼,可以出發去保定查案了。陸珩就是錦衣衛,給自己辦個假身份不費吹灰之力,他很快打點好一切,帶著王言卿在一個清晨出京,往保定府馳去。

    開了一個頭後,剩下的話順理成章,丫鬟很快全招了出來:“是一個地痞子,成日遊手好閒,吃喝嫖賭,仗著長了一副白麵皮相,沒少勾搭良家婦女。保定府好人家的女兒都繞著馮六走呢,小姐多半是被馮六花言巧語哄騙,這才跟了他,還進內宅裡私會……”

    其他丫鬟偷偷提醒,說話的丫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好的詞,訕訕垂下眼睛。私會這些詞閨閣女子連聽都不能聽,何況說出來。丫鬟們面色微紅,小聲騷動,王言卿卻冷靜如常,臉色白皙勝玉,一點尷尬之色都沒有:“馮六以前和梁家有往來嗎?”

    丫鬟們聽到吃吃地笑,道:“他算什麼人,躲著老爺還來不及呢,怎麼敢上樑家的門?”

    這種地痞流氓欺軟怕硬,哪敢招惹錦衣衛千戶,王言卿點點頭,又問了當日的時間地點,都和梁芙的說法對得上。王言卿看梁芙表情就知道她沒撒謊,但證詞總要驗證一遍,才能相信。王言卿檢驗完梁芙這邊的時間線後,忽的問:“十七那天,梁太太在做什麼?”

    這個很多人都知道,丫鬟們七嘴八舌道:“太太回孃家了。”

    “她什麼時候出門,什麼時候回來?”

    丫鬟們想了一會,說:“辰時出去,快酉時才回來。”

    辰時,這麼早?王言卿沒表露,滴水不漏問:“梁太太孃家在哪裡?”

    “離保定府不遠,就在清苑縣。”

    王言卿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走出繡樓。她一出門就看到一個人影負手站著,遙遙望著繡樓前的樹。王言卿驚訝了一瞬:“二哥?”

    陸珩回頭,很自然地朝她走來:“出來了。怎麼樣,有沒有遇到難纏的人?”

    王言卿搖頭,她看著陸珩,意外地問:“這麼長時間,莫非你一直在這裡等著?”

    陸珩挑眉,反問道:“不然呢?”

    王言卿被問住了,下意識喃喃:“我以為,你會去周圍找線索……”

    王言卿剛才在繡樓裡耽擱的時間可不少,她以為陸珩也在外面搜查,所以才不著急。沒想到,陸珩一直在這裡等著。不說寒冷,只說在外面站半個時辰,哪個男人有耐心等這麼久?

    而陸珩還是指揮使,敢讓他等待的人,恐怕唯有皇帝了吧。王言卿受寵若驚,陸珩看到王言卿的眼神,眉梢動了動,又在心裡罵傅霆州。

    不用想,說著等王言卿,結果去做自己事情的人,必然是傅霆州。陸珩心說傅霆州這廝真是走了狗屎運,他根本不配王言卿掏心掏肺對他。莫說自己的女人,就算是不相熟的親眷女子,送對方進一個地方,總得等對方全須全尾出來才能離開吧?

    而傅霆州呢,竟輕慢的這般理所應當。

    陸珩在心裡無情辱罵死對頭,臉上表情依然溫柔和煦,他對著王言卿笑了笑,說:“卿卿,怪我不好。你這次受傷後,二哥才意識到以前對你太疏忽了。放心,以後無論你去哪裡,我說會等你,就一定在原地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