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七十六章 降心猿,定意馬,能悟空




    他當然是知道那些道路的。



    當然有模糊的概念,知道怎麼可以相對容易地去走。



    但他還是選擇自己的路。



    驗證自我,砥礪此心。



    那條最自由……也最危險的路!



    是為……【真我】。



    對於道途的覺察,姜望其實很早就擁有。



    他一直是一個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的人。



    然而他也非常明白,這條路是有多麼的不可揣度。



    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



    這是萬古以來爭論不休的哲思。



    姜望不認為自己有洞徹人生的智慧,也絕不敢在先賢的議論上做蓋棺之言。但是在他有限的人生經歷裡看來……



    人生而神魔一體,善惡皆具。



    人有發乎本性的悲憫,人也有生命本欲的索求。



    他絕不強求別人如何,不會視自己的道路為唯一真理。



    但是他認為自己倘若要追求本性真我的力量,就一定要為自己鑄就囚魔之牢籠。



    人本能地嚮往陽光、乾淨、美好。



    可那些幽暗、放縱、墮落,是不是也是本能?



    有生之靈,生而兼具神魔兩性。



    一念為善,一念為惡。



    見人飢寒,心生悲憫,欲為披衣,欲舍飯食,當然是真我。



    怒髮衝冠欲拔劍,飢欲食,寒欲衣,欲顯名,欲登高……是不是真我?



    道法儒兵釋墨……這些宗派先賢定下的道途四字,是導人向善、教化世人的路。具有無上偉力,無上德行。



    而姜望效仿百家修士,自己給自己立下的四字。



    所謂信,所謂誠,所謂仁,所謂武。



    有些是他的堅持,有些是他的德行,有些是他的道路,有些是他的追求。



    但同時……都是他的束縛,是他的囚籠,是他的“矩”。



    信、誠、仁、武,他以此四德自錮,並非是自我標榜,而恰恰是為了堅守本心。為的,是不讓道途偏斜,為的是不讓自己走入“歧途”!



    他很早就意識到自己道途的強大,但同時也意識到它的危險、它的未知,它的不可掌控。



    所以為什麼他要一步一個腳印,所以為什麼他要克己自制?



    他難道不可以一念成魔?



    若是隻為強大,早在兀魘都山脈下的上古魔窟裡,他就可以這樣做。



    面對雷貴妃舊案,在一個接一個的冰冷事實前,在極具壓迫感的死亡氣息裡,他告訴自己要剋制。剋制憤怒。



    面對北衙都尉之實權,面對一步登高的機會時,他告訴自己要剋制。剋制急躁。



    孤身離開不贖城的時候,他告訴自己要剋制。剋制仇恨。



    他不是不可以更快地修行、更快地擁有力量、更快地得到收穫,但是他要走一條更長遠的路。



    人生當然有很多的選擇,可是他總會想起。



    他總會想起——



    在楓林城飛馬巷的那個家裡,他抱著姜安安,坐在屋頂上,仰望星空。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星星麼?爹在那裡,宋姨娘,也去了那裡。”



    “好遠吶。”



    “是啊,好遠。”



    可是我的妹妹姜安安。



    可是那個抱著妹妹的少年郎。



    你要知道——



    星星死去了,星光還在長夜裡。



    於是一步一痕,於是遙途至今。



    姜望在鑄造自己的“囚魔之籠”,而探索自己的“神臨之路”。



    神臨於他人,是“我如神臨”。



    於他自己,在這樣的意義之外,更是在人性之中,制約“魔性”之後,顯現“神性”……是此“神臨”。



    在人們的視野裡。



    在四大聖樓、七星之路的連照下。



    姜望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他的眼睛乾乾淨淨,裡間是毫無約束的戰意洶湧。



    他的身姿挺拔,直似隻身將天地撐起。



    他變得更真實,也更自我。



    他現在當然還是在外樓的境界,可是他自信已經不輸重玄遵。



    且夫四樓為囚籠。



    如此定心猿,降意馬,能悟空。



    效法先賢,追尋“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無上境界!



    ……



    ……



    ……



    ……



    (1,“星星死去了,星光還在長夜裡。”——情何以甚·《關於我的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