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淺 作品

第281章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待天光大亮,福全、傑書、費揚古三個主將用手揉著疼痛的額頭,從御帳中走出來,打算回自己的營帳裡補覺。




他們都覺得昨天噶爾丹遭受重創,糧草還都沒有湊齊呢,今天必定不會派兵前來攻打他們。




哪成想福全三人才剛剛各自回到自己的營帳裡,連洗漱都顧不上,閉眼倒頭躺在床榻上打算睡幾個時辰緩緩勁兒,他們的副將就匆匆忙忙地闖進他們的營帳裡,焦急地喊道:“噶爾丹親率大軍過來了,並且敵軍還高聲喊著皇上已經病入膏肓,快死了!”




福全、傑書和費揚古大駭,忙倉促地穿好鎧甲,帶著大軍衝出營帳,果然瞧見噶爾丹和沙俄將軍正精神抖擻地騎在戰馬上,站在前排的蒙俄聯軍還在手裡拿著一個能擴音的東西,齊聲用蹩腳的漢語高喊道:




“對面的人們聽好了,你們的皇帝陛下已經臉色蠟黃、上吐下瀉、眼窩深陷、渾身打冷顫,像是一隻病貓般虛弱憔悴地縮在他的御帳裡不敢出來了,你們快快投降放下手裡的兵器,交出漠北三部的汗王,我們可汗和將軍是絕不會要你們的命的!”




聽到敵軍喊出來的話,福全、費揚古和傑書皆是臉色大變,他們和昨日的沙俄將軍一樣,第一反應就是噶爾丹在他們清軍裡插了探子!




但是三個人又很明白,昨晚站在御帳裡的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且張太醫煎藥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煎的,即便有人瞧見他煎藥了,聯想到皇上生病了,但也絕不可能會這麼清楚地說出皇上的症狀的。




那麼噶爾丹究竟是如何知道這個消息的?難不成他還有未卜先知、千里眼、順風耳的本事嗎?




福全瞧見身後的大軍們聽到敵軍的話,已經開始互相交頭接耳的怯怯私語了。




裕親王“噗”的一下往身側的草地上吐一口唾沫,將自己手裡的紅纓長槍高高舉起來,大聲呵斥道:




“巴圖魯們莫要被敵軍的謊話給哄騙了,本王以項上人頭保證,皇上的身體健康無比,此刻正待在御賬裡看著地圖研究地形呢,大家全都跟著本王往前衝,你們莫要忘了,你們的父母、妻子、子、女們還在家裡等著你們凱旋呢!”




高聲喊完這話後,福全就舉著自己手裡的紅纓長槍,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




“殺!殺!殺!”




傑書和費揚古也大聲喊著,領著士兵們往前衝。




但是噶爾丹和沙俄將軍卻像是專程跑來喊話清軍,讓底下的士兵們知道他們御駕親征的皇帝陛下已經患上重病的事實了一樣,看到福全、傑書和費揚古領著身後的大軍朝他們衝來了,他們當即毫不戀戰的領著蒙俄聯軍飛速掉頭往他們的營地跑。




等到他們翻過山脈回到自己的營地裡後,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噶爾丹和沙俄將軍一起坐在營帳內,懷中各摟著一個長相嬌美的女奴。




沙俄將軍張嘴將女奴送進他嘴裡的烤羊肉給吃到嘴裡後,心情大好地用手指颳了刮女奴小巧的鼻子,看到女奴臉色泛紅、羞答答地看著他時,他心情更好了,將美人用右胳膊攬在懷裡,像是半點兒都不記得昨日他對噶爾丹做出的無禮舉動了一樣,沙俄將軍用空著的左手端起面前矮桌上的紅葡萄酒一口飲盡,吧唧著嘴回味片刻後,就衝著噶爾丹朗聲笑道:




“可汗帶來的美酒真是好喝,今日我們喊成那個樣子,清軍的幾個將領除了惱羞成怒要和我們幹仗外,康熙也沒親自騎馬出來露面闢謠,看來真如可汗說得那樣,康熙已經病重的從床上爬都爬不起來了,哈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將軍再來一口嘛。”




待在沙俄將軍懷裡的女奴又伸出胳膊,用素白的纖纖玉手拿起一塊羊奶糕點往沙俄將軍嘴裡塞。




沙俄將軍看著女奴衝他軟聲撒嬌,雖然美人的俄語說得十分蹩腳,發音也很奇怪,但他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酥了一半,忙收緊攬著懷裡美人纖腰的鐵臂,連連說好,張開他的大嘴一口將做成梅花形狀的羊奶糕點給吞嚥到了嘴裡。




坐在對面的噶爾丹看著沙俄將軍在他面前與他的女奴**,瞥見女奴在沙俄將軍不注意的情況下,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指腹往羊奶糕點上蹭了蹭才將糕點往毛子的嘴裡塞,他的一雙眼睛裡閃動著意味不明的亮光。




聽著沙俄將軍對女奴一口一句葷話,把女奴給說得面紅耳赤的。




噶爾丹端起自己面前矮桌上的銀質酒盞,將酒盞裡暗紅色的葡萄酒一口飲盡,在心裡幽幽道:




烤羊肉是沒毒的,羊奶糕點也是安全的,但是女奴的指腹事先曾在加有慢性毒|藥的清水中浸泡過。




噶爾丹看著沙俄將軍又端起一杯葡萄酒衝他舉了舉,他也往上挑了挑眉頭,笑著舉起了自己手裡的酒盞。




看著沙俄將軍幾乎將女奴用指腹碰過的食物都吃進了肚子裡,噶爾丹垂下眸子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暗暗在心中祈禱著:




希望這人高馬大的毛子身體能比康熙還要健壯些,最好康熙前腳死了,他幫著自己收拾完清軍後,就死在返回沙俄領功的路途中啊。




看著沙俄將軍吃飽喝足,攔腰抱起嬌滴滴的女奴就猴急的衝回自己的營帳了,噶爾丹則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矮桌上的食物,靜靜等待著康熙駕崩的消息傳來……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裡,清軍陷入了一片低迷的氣氛裡。




只因為噶爾丹和沙俄將軍每天就像是地鼠一般,稍稍冒個頭,沒等清軍們衝上前打他們呢,他們就遠遠地掉頭跑了。




若是他們不敢開戰也就算了,偏偏有時他們還會在半夜裡派一小撮人前來營地裡搞偷襲,幾天下來,就把清軍們從上到下搞得疲憊不堪。




沒有辦法啊,他們的營地不佔優勢,噶爾丹還對漠北的地形十分了解,閉上眼睛,連哪裡有條小河,哪裡有座矮山,哪裡有個不起眼的蒙古小部落他都能一一說出來。




本身清軍就因為不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打仗,底氣比不上噶爾丹手下的騎兵們足。




現在只要兩軍一碰面,噶爾丹就會大肆宣揚皇上病重的消息,一次,兩次,三次下來,再加上連著幾日清軍們都沒能瞧見皇上露面,軍心們已經開始亂了。




直至四月一十九日,康熙患瘧疾的第七天,清軍終於譁變了。




因為清軍中也陸陸續續出現了渾身打冷顫、臉色蠟黃的士兵,等有些見識的士兵認出來那些生病的同僚患得是“瘧疾”後,整個大軍像是冷水滴入熱油鍋般,全都炸了。




聯想起來敵軍口中所說的皇上生病的症狀,一些腦子聰明的人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皇上患得也是“瘧疾”!




這下可了不得了,清軍們的士氣全都垮了下來,甚至一些膽小的,還生出了當逃兵的心思。




福全、傑書和費揚古三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時重新得到糧草的噶爾丹和沙俄將軍也開始進行反擊了。




裕親王等人疲憊又倉促的領著士氣低迷的大軍衝上前迎戰,從清晨打到傍晚,先是火炮,最後彈藥打完後,兩軍直接肉搏,戰況十分慘烈,最終清軍大敗,折損了兩萬多人。




福全、傑書和費揚古三個主將也都多多少少負了傷。




更可怕的是噶爾丹在得到充足的糧草時,他的妻子阿努可敦帶著噶爾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以及三萬漠西蒙古的騎兵浩浩蕩蕩地衝來支援了。




清軍們沒有援軍不說,皇上還重病,主將還負傷了,兩軍一對比,別說底下的士兵們膽怯了,連漠北三部的三個汗王,以及充當前鋒軍的漠南蒙古的王公貴族們都生出了退意,不想再與噶爾丹打,也從心底裡認為打不過了……




御帳內,納蘭明珠、索額圖、張英、王掞和梁九功焦急地看著雙目緊閉躺在龍床上的康熙。




這七日下來,皇上喝了不少苦藥,情況沒有好轉不說,如今臉色也蠟黃如金,兩側臉頰深深凹陷下去,眼圈青黑,看起來馬上就要駕鶴西去了一樣。




梁九功的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看著下巴上鬍鬚愈加稀少的張太醫,帶著哭腔哽咽道:




“張太醫,皇上現在到底還有沒有救了。”




張太醫也頂著大大的黑眼圈,頹廢地往康熙身上瞄了一眼,有些無力地將自己的右手從康熙的脈搏上收回來,啞聲道:




“我已經把能用的蒿草給皇上用一遍了,現在只剩下一種黃花蒿沒用過了,咱們,咱們還是給裕親王說一下,讓他給宮中送信,把太子殿下喊過來吧。”




聽完張太醫的話,索額圖幾人全都腦袋“嗡”的一下子被炸成空白了,這句話說得再直白些,豈不就是:把太子殿下喊來,讓他瞧一眼自己汗阿瑪最後一面,回到紫禁城裡收拾收拾穿上明黃色的小龍袍登基吧!




“嗚嗚嗚嗚嗚,張太醫,真的到這一步了嗎?”




梁九功簡直都快要哭成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