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淺 作品

第268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在乾清宮一連待了這麼多天, 雙胞胎可是把“儲秀宮解封”五個字牢牢地與“可以見額娘”畫上等號了。

 即使四姐姐的話,小哥倆不能完全聽懂,但是抓準“解封”這個關鍵詞後, 雙胞胎隨即就在胤礽和胤禔懷裡待不住了。

 小十高興地咧著小嘴,仰起戴著金黃色虎頭帽的毛茸茸小腦袋,急切地看著胤礽, 用右手指著大廳門口的方向奶呼呼地說道:

 “太, 紙, 咯咯,回,去, 找, 額,涼~”

 胤礽低頭瞧著懷裡的小不點兒邊慢吞吞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邊努力地往嘴巴里吸口水, 像是提前過大年般,將胖乎乎的小手攥成小拳頭,樂顛顛地上下揮舞著。

 他的瑞鳳眼中也閃過一抹笑意,伸手撩起小胤祥脖子上系的淡藍色口水兜兜,往他嘴角處擦了擦,扭頭看見他汗阿瑪正在對著魏珠低聲吩咐什麼,想來應該是在交代別的要緊事情。

 因為他清楚地瞅見魏珠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後, 立刻回神恭敬地點頭應下了。

 不像十哥哥穩重,小十四的性子是個急脾氣。

 這些日子下來,他早就在乾清宮裡待膩歪了,此時迫不及待想要回儲秀宮裡找額娘,幾乎是小十在仰頭和太子哥哥說話的同時, 待在胤禔懷裡的小十四就開始掙扎,胤禔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把十四弟給摔了,只好將懷裡像是一頭小老虎般亂動的小不點兒彎腰放在了地毯上。

 等康熙將最後一件事吩咐給魏珠,視線一轉就瞥見穿著紅衣服的小十四像是一隻小鴨子般,兩條小短腿兒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一步晃地朝前走,沒走多遠就“啪唧”一下雙腿一軟摔了個屁股蹲兒。

 跟在身後的胤禔見狀,正想走上前彎腰將調皮的小十四給抱起來,哪成想他才往前走了兩步,小十四就放棄走路,開始手腳並用地“蹭蹭蹭”往前爬。

 他爬的很快,一溜煙兒的功夫,小奶糰子就繞過屏風爬沒影子了。

 康熙瞧見這一幕後,眼皮子一跳,忙揮手示意魏珠退下去忙,對著眾人丟下一句“一同去儲秀宮”後,就大步流星地繞過屏風,入眼就看到小十四的半個小身子已經側著趴在紅木門檻上了,穿著虎頭靴的腳丫子正使勁兒試探著想要落到室外的青石板上,他制止住守門宮人想要幫忙的動作,直接俯身單手提溜起小十四的後衣領就抱著小兒子,領頭走出了正殿。

 胤礽摟著小十,緊隨其後。

 跟在後面的胤禔甩了甩胳膊,正打算和四妹一同離去呢,就看見胤禛還一臉躊躇地站在紫檀木小方桌旁。

 胤禛眼中透露出來想要和雙胞胎那般快點回儲秀宮的念頭幾乎都要幻化成實質了,可他的雙腳卻像是在地毯上紮根了一般,怎麼抬都抬不起來,他這般矛盾的樣子,不禁吸引了兄妹倆的注意力。

 “快走啊,小四,你在這兒傻愣著幹什麼呢!”

 胤禔轉身往後走了兩步,伸出右手拽起四弟的右胳膊就往門口邁。

 恪靖也笑吟吟地跑去拉上胤禛的左胳膊,抬腿朝前道:

 “是啊,四哥咱得走快點兒,要不然就得被汗阿瑪他們甩開一大截路了。”

 胤禛被大哥和四妹一左一右地拽著,臉上盡是為難之色,抿了抿薄唇像是要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能說出話,沉默地被胤禔和恪靖一路拽著出了乾清宮正殿。

 站在兄妹身後的梁九功,則將四阿哥眼中的糾結盡收眼底,不禁搖頭嘆了口氣,忙也邁開步子跟上已經走出大廳的個小主子。

 看到大阿哥和恪靖公主拉著四阿哥往西側門走,四阿哥的步伐越來越沉重。

 身為皇上的心腹太監,梁九功的心思向來細膩,對於四阿哥此時心中的想法再清楚不過了。

 四阿哥本就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人,在此次疫病中,宮裡宮外這麼多人全都直接或者間接因為烏雅氏而喪命,自己的七個弟弟更是被害的差點兒丟掉性命,四阿哥在怨恨烏雅氏的同時,肯定也有些遷怒身上流著烏雅一族鮮血的自己,故而如今覺得沒臉面去見皇貴妃、安妃、宜妃、宣嬪等人,對儲秀宮也產生了“近鄉情怯”的感覺。

 唉!

 梁九功正這般想著,果然下一瞬他就瞧見個走在他前面的小主子,沿著青石板宮道走到永壽宮的牆角拐彎處就停下腳步爭執了起來。

 他忙快步上前就看到大阿哥擰著濃眉,萬分不解地看著四阿哥道:

 “小四,爺都不知道你咋想的,儲秀宮不解封的時候,你整日魂不守舍的,如今好不容易宮門打開了,你咋不想去了呢?”

 “大哥,我不是不想去。”

 胤禛的面容變得稍稍有些白,像是一隻咬壞傢俱被主人訓斥的小狗般,喪氣的耷拉下腦袋,眼神遊移,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無意識地扣著自己身上的月牙白冬袍。

 站在胤禔身旁的恪靖也是一臉莫名地看著自己四哥,她比胤禛小半歲,如果不是這次烏雅氏的事情鬧得太大,將臥床養病的太皇太后也給驚動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四哥其實是皇貴妃的養子。

 看到一向自信活潑,還有些小暴脾氣的四哥,如今一朝變得畏手畏腳,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陰霾,她不禁用貝齒咬了咬下唇,用右手拽了拽身旁大哥的藏青色冬袍,示意自己大哥別再說話了。

 話都還沒說完的胤禔,感受到四妹拽他冬袍的動作,他困惑地扭頭看自己四妹,瞧見恪靖對著他抿嘴噤聲的動作,胤禔的濃眉皺得更厲害了。

 梁九功找準機會,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兄弟一米遠的地方,微微俯身打圓場道:

 “四阿哥,據奴才所知,當初跟著你一塊兒從儲秀宮裡搬到南所的李嬤嬤和宮女立夏,最早的時候是皇貴妃從永和宮偏殿調到儲秀宮辦差的。”

 “他倆是打你從孃胎落地的時候就在一旁照顧你了。”

 胤禛聞言猛地抬起了頭,細長的丹鳳眼都不禁瞪大了。

 他聽懂梁九功的言外之意了,李嬤嬤和立夏最早的時候是烏雅氏的人。

 從他記事起李嬤嬤和立夏姐姐就跟在他身邊了,沒想到她倆竟然是與自己一同挪到儲秀宮居住的。

 看到四阿哥眼底的吃驚,梁九功又樂呵呵地笑道:

 “她倆對於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比皇貴妃還要了解烏雅氏,四阿哥若是有想問的事情,可以去問問她們倆,您和皇貴妃成為母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困惑儘早搞明白,千萬莫要在心中留下嫌隙啊。”

 “嗯,多謝梁公公,我明白了。”

 胤禛衝著梁九功拱了拱手,梁九功忙笑著身子一移,避開了。

 “不是,這都說得什麼和什麼啊。”

 在胤禔的粗神經看來,烏雅氏的屍首估計在亂葬崗中都找不到了,如今梁九功說這些話是想要幹什麼啊,大喜的日子裡提起烏雅氏這個毒婦,呸!真是晦氣!

 一出生就喪母的恪靖則不由眨了眨眼睛,心中猜到八成他四哥是準備去向李嬤嬤和白露問清楚當年他之所以被皇貴妃抱養的原因,親生母親即便再不堪,身為兒子也得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變成皇貴妃養子的吧?只有把當年的事情搞清楚了,想必四哥才能徹底將烏雅氏帶給他的陰影拋開吧?

 恪靖正這般想著,就看到他們四哥衝著自己和大哥匆匆留下一句“大哥,四妹妹,你們先去找額娘吧,我回趟南所。”

 話音剛落,他就調轉過身子快跑著往南所的方向去了。

 “不,小四,這。”

 胤禔指了指跑開的胤禛,又轉頭看了看自己一副明悟的四妹妹,最後將目光給移到了說話最多的梁九功身上。

 梁九功衝著大阿哥溫和一笑,他也明白大阿哥總愛思路跑偏,日常和大家都不在一個點兒上,也沒再多說別的,只是伸出胳膊指著北面的儲秀宮道:

 \大阿哥,四公主,咱趕緊去皇貴妃那裡吧,興許皇上和太子殿下已經走到了呢。\

 胤禔不死心地又往南瞅了一眼胤禛,看到胤禛已經跑到轉彎的地方,往東跑了。

 他才點了點頭又跟著四妹和梁九功一道繼續往北走了。

 ……

 南所——四阿哥分到的院子裡。

 李嬤嬤和宮女立夏正忙碌地指揮著宮人們拿著烈酒給門框、窗戶消毒。

 蘇培盛將關在房間裡好久的白毛小京巴給放了出來。

 白毛小京巴是當時隨著胤禛搬家,一塊兒從儲秀宮中搬到南所的。

 往日裡它在這兒活得就像個狗大爺一般,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因為此番疫病被蘇培盛關在了屋子裡,連著近十天都沒有外出遛彎的機會,可是把它給悶壞了。

 一朝重獲自由,小京巴立刻撒歡兒似的在前院的青石板地面上蹦躂著,繞著李嬤嬤和立夏兜圈圈。

 李嬤嬤手中端著個銅盆,銅盆裡面的溫水裡放了不少的烈酒,她左手端著盆,右手撩撥著銅盆裡的酒水往前院各處灑,頭也不扭地對著身旁的宮女立夏笑道:

 “老天爺保佑啊,這場災禍總算是過去了。”

 立夏手中同樣端著個銅盆,將擋在她面前的小京巴輕輕地用腳撥開,讓它跑去一旁玩耍,臉上也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笑容,欣喜道:

 “是啊,聽說儲秀宮今早已經解封了,想來四阿哥現在已經收到消息和皇上一塊兒趕過去了。”

 “這宮裡都這麼長的時間沒有出過天花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殺千刀的把天花給帶進宮裡了。”

 被困在南所,消息閉塞的李嬤嬤咬著牙齒恨恨道。

 立夏也跟著點頭附和。

 恰在這時小京巴敏銳地聞到了鏟屎官的氣味,宛如黑珍珠的狗狗眼瞬間就亮了起來,“汪汪汪汪汪——”,撒歡似的屁顛屁顛地撒開四條腿往院門口跑。

 立夏和李嬤嬤聽到狗叫聲後,納悶地扭頭往門口看,入眼就看到跑出一腦門的細汗、臉色發紅、嘴裡喘著粗氣的四阿哥邁過門檻跑了進來。

 小京巴歡叫、蹦躂著要讓鏟屎官給它順毛,胤禛也顧不上搭理自己的愛犬,瞧見站在院子中央的李嬤嬤和立夏後,立刻步並兩步地衝到她倆面前。

 李嬤嬤和立夏這個時間點兒看到四阿哥也很震驚,不明白四阿哥為何不去儲秀宮,反而跑來了南所。

 胤禛的嗓子跑得發乾,上半身微俯,雙手按著自己膝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看著李嬤嬤和立夏,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潤了潤喉嚨出聲道:

 “嬤嬤,立夏姐姐,我,我當年為何會被額娘從永和宮偏殿抱到儲秀宮撫養。”

 看到四阿哥這般著急,李嬤嬤和立夏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兒了呢,哪成想竟聽到了這種話,並肩站在一塊兒的兩個女人瞬間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