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公子 作品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三合一【含感謝16萬、16萬5營養液加更】

    只有無數虯結的粗壯樹幹,隱隱圈成桌椅模樣,呈包圍之勢把他們環在當中。

    至於湯碗,確實也有。

    只是碗裡盛放的並不是熱騰騰的情人果湯,而是一把隨意撕下的鮮花綠葉子。

    剛剛吳春輝明裡暗裡,想要他們吃下的,便是這種東西。

    這是搖幻樹的花和葉。

    言落月猜測,如果不是小巫抵抗能力驚人,他們一旦服用下這劑土特產,最好的結局大概也是變成吳春輝那個樣子。

    因為在翻起的泥土表層下,還能看見幾具被樹枝纏繞而死的的白骨。

    大概,他們都是誤入此地的前輩修士。

    在三人對面,吳春輝已經忍痛斬下自己一條手臂。

    他的軀體膚質雖然極近木質,但砍斷的時候,仍然流出了鮮豔的血色,臉上也浮現出猙獰的痛苦表情。

    吳春輝憤恨地看著三人,彷彿已和他們結下不共戴天之仇。

    “你們――”吳春輝聲音嘶啞,腔調緩慢,已經染上了一絲鮮明的木本植物特徵,“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從我們到達聚居地開始――不,從我們遇到你開始,我們就有所懷疑了。”

    吳春輝一怔,木木地問道:“什麼、意思?”

    言落月冷笑道:“意思就是,那片安置在相反方向上的搖幻花林很可疑。”

    在小巫的科普中,這一片搖幻花林生長時間不足三十年。

    既然如此,在它們上面,一定有一棵年頭更為古老的大搖幻樹。

    這棵樹,或者是在密林裡面,經年累月,聚集成林。

    或者就是在其他地方,有人把搖幻花林的枝條扦插過來,製造了一片林子。

    說到這裡,言落月豎起了一根手指:“如果真有人制作了這片林子,那他的目的會是什麼?”

    一般的修士,是不會像他們一樣,如此清楚搖幻樹特性的。

    他們只會覺得,這片林子一看就邪門。

    只要不是言幹那種行動力快過思考力的類型,一般人都會對那片花林望而生畏,主動前往其他地方探索。

    而這,就中了吳春輝的圈套。

    “你早在附近伺機而動,隨時準備著‘接應’來客,把他們帶到聚居地。”

    說到聚居地,言落月又想搖頭了。

    一開始時,她對吳春輝和對小巫的防備心是平等的。

    但自從到了聚居地後,一者的可疑程度不斷暴漲。

    另一者則迅速進入安全線內,變成可以信任的隊友。

    對此,吳春輝真該好好反省下自己。

    吳春輝表情麻木地呆滯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哪裡露了破綻。

    “我不該、我不該說我、來此只有四個月,對吧?”

    “和那沒關係。”

    沈淨玄脾氣直,壓根不想給魔倀解疑答惑,不耐煩地當場懟了回去。

    來此四個月,在這兒懷上孩子,但老婆卻腹圓如鼓,馬上臨盆。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要麼吳春輝立刻改口,表明自己的愛妻是個只需懷孕四個月的狗妖或小熊貓妖。

    要麼然,他就得承認,自己以非常青翠的狀態,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蜜月。

    但引發言落月懷疑的原因,不是這個。

    主要是這個聚居地――它看起來,怎麼這麼像是月明集的茶攤啊?

    前面小巫也說過,古老搖幻樹的特性之一,就是能令多人同時陷入一個幻境。

    吳春輝和搖幻樹合作多年,手法已經駕輕就熟。

    搖幻樹熟練地從三人記憶裡,挖掘讓他們感覺熟悉輕鬆的場景,編織成一個幻境。

    但這反而引起了言落月的注意。

    這繼而引發了言落月的新一輪思考:

    如果說,她和淨玄對月明集感到熟悉,這情有可原。

    但小巫難道也去過月明集嗎?

    如果小巫是魔物,他肯定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月明集上。

    不然當場就會成為新鮮材料,以二十枚靈珠一斤的價格被拋售。

    但如果他是人或者妖族……

    就在這時,那個作為聚集地背景板之一的粉雕玉琢小女孩,忽然出現在言落月眼前。

    來,讓我們再回憶一下,小巫是怎麼描述搖幻樹特性的。

    ――“生長千年之久的搖幻樹,可以編織出人們內心深處,連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憧憬和嚮往”。

    這時再看看那個小女孩。

    她長得和幼年時的言落月極其相似。

    她的面容閃亮得像是灑下柔輝的月亮。

    因為,在構建這個幻象的人心中,那個恩人小女孩就是這樣璀璨地發著光。

    還有她整個人,幾乎都埋在又軟又絨的白毛毛裡……

    這些元素加在一起,她立刻就想到了小巫的身份是誰!

    言落月轉向小巫,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地問他:

    “難道我給你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堆雪絨球的集合體嗎?”

    小巫緊緊地埋著頭,嘴唇緊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在耳朵上包裹的布條顏色較淺,白布之下,隱隱透露出兩隻羞得血紅的耳朵尖尖。

    她……她不是雪絨球。

    那個珍藏在記憶深處,閃爍著光芒的小女孩,她集中了他對於澄淨、光明、溫暖、快樂的所有嚮往。

    吳春輝的眼珠,十分緩慢地轉動了一圈。

    他喃喃自語道:“該死、該死,我們、是因為、太熟練了、才露餡……?”

    “就算你們吸取教訓,佈置了近乎完美的開場,這也沒用。”言落月搖搖頭,對他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這片空間裡,沒有任何魔物,只有許多魔植――你不覺得奇怪嗎?”

    吳春輝:“我、我……”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奇怪了。”

    不想聽他繼續艱難地慢吞吞說話,言落月直接從中打斷。

    “從小巫提出,這裡可能有一棵千年樹齡的搖幻樹開始,我就已經有所猜測――那些帶著血肉的活物,大概已經被搖幻樹捕食吞吃。”

    “至於這片窩居的出口,當然不像幻影裡說的那樣,藏在搖幻樹林裡。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它應該就在這棵老樹的背後,你看我說得對嗎?”

    什麼“已經有前輩出去過”,什麼“出口在那片樹林裡”,這些都是謊言。

    它們的目的,不過為了把旅人留在這片看似安謐的聚居地。

    只要多留半盞茶,吳春輝就會端出那碗“湯”。

    再多留一炷香,搖幻樹的枝幹,就能在無知無覺間纏上旅人的手腳。

    哪怕旅人察覺異樣,飛快逃跑,老樹也不會太著急。

    因為出口就在這裡,獵物總要回來的。

    這處窩居,早已不是魔物們的棲息地,而是成為這棵搖幻古木的捕食場。

    “――不要、再和、他們、說下去了。”

    吳春輝的背後,那棵貌若“白衣女子”的老樹忽然開口。

    吳春輝的嗓音就像是狠狠被砂紙打磨過,讓人聯想起粗糙的老樹皮,聽了就令人難受。

    然而“女子”的聲音,居然還能更上一層樓。

    像是轟隆隆的悶雷在內部爆開,也像是積攢了一百年的痰音從未傾吐,以至於在內部板結成塊。

    然而吳春輝一聽見老樹的聲音,當即露出一種極度痴迷的神色。

    老樹慢慢地說道:“殺了、他們。”

    “如果、殺不了、他們。就趕走、他們。他們、總會、回來的。”

    對於一棵存活了千年的古樹來說,這些人哪怕在外流蕩三年五載,彷彿也只是一眨眼的光陰。

    只要他們還想出去,他們就總會回來。

    畢竟,魔界的窩居里,靈氣稀少,也沒有各種丹藥能吃。

    誤入此地的修士,修為會數年不得寸進。

    倘若他們最終不想變成野人,還想存留最後一絲尊嚴,那就只有主動歸來,引頸就戮,飲鴆止渴。

    這個思路,不能說是不正確。

    特別考慮到答題的還是一棵樹,長著木頭腦袋,總不好對它太過嚴格要求。

    但這裡面涉及到兩個小小的問題。

    第一個是……

    言落月:巧了不是,我是越活越強的類型。

    第二個則是……

    小巫:其實,我也越活越有毒……

    幸好,這兩人都希望能儘快離開,並不打算跟古樹比比誰能活得長。

    不然即使是活了上千年之久的古樹,也多半會在臨死前,發出一聲百思不得其解的哀鳴:

    ――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吳春輝聽從老樹的指示,合身朝三人的方向撲來。

    與此同時,三人同時做出反應。

    沈淨玄一馬當先,攔在兩小隻的前面。

    言落月足落如電,以絲毫不符合龜族天性的速度,刺溜一下鑽到沈淨玄背後。

    至於小巫,他毅然地往前踏了一步,站位隱隱和沈淨玄形成一個犄角,共同將言落月擋在身後。

    回憶起之前兩番聯手的經歷,沈淨玄提醒言落月。

    “落月,你把瓔珞給我。”

    言落月默默捂了捂臉:“那個現在不能用啦,淨玄你先用這個吧。”

    一邊說著,言落月一邊從儲物袋裡取出木簪,把小明的蓄水池遞了過去。

    要知道,瓔珞項圈,也就是“我和馬○平分資產千億”的作用,是雙方等比例減血。

    而言落月目前的生命值數目是,10000點。

    她再也沒法像從前那樣,只要割破手指頭,血量就能迅速下滑百分之三十了。

    現在的言落月,想要血量下滑百分之三十,怕不是要口吞刀,腳踩劍,再來一套胸口碎大石。

    言落月心中清楚:自己目前的生命值,正處在一個沒有特別豐厚,也沒有岌岌可危的中庸狀態下。

    這讓她短時間內,既無法成為一個攻堅手,也不能變成一個龜形盾。

    古樹這樣的對手,一看就是boss級。

    目前言落月在團隊中最好的位置,就是做好自我保護,服從指揮不添亂。

    木簪還沒有遞出,就已經先被一隻纏滿繃帶的手取走。

    在看到那隻平平無奇,卻又記憶入骨的簪子時,小巫的動作比腦子還快,宛如言幹附體。

    只是千分之一呼吸的時間,小明的蓄水池就被他搶先拿在了手裡。

    “……誒?”

    直到殘留著一絲體溫的木簪握進掌心,小巫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本能快過思考,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

    小巫第二次懊悔地咬緊舌尖,原本字正腔圓的生澀語調,甚至都開始結巴起來。

    “我……我不是……”

    繃帶之下,他的耳朵尖又一次湧起血色。

    言落月只是錯愕地輕咦了一聲,很快就對小巫笑了起來。

    “你要用也可以啊。對著那棵樹用,只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