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二百二十三章:月下宣戰

    宮語隔空一指。

    莊青悶哼一聲,肩頭噴出了一支血箭,他捂著肩膀,跪在地上,神色痛苦。

    宮語轉身離去。

    “為何不殺我?”莊青聲音沙啞。

    “對道門不敬並非死罪,何必妄動殺孽。”宮語如此回答,灑然離去。

    之後的十天,宮語再沒有半點耽擱,她先後拜訪了四座宗門,用該宗門的武功心法將其掌門打得大敗。

    宮語刑罰分明,若有大奸大惡者,無論對方如何下跪求饒,她都不會寬赦,反而當著眾人的面親自割下其頭顱。若有德行端正只是不滿於道門統治,覺得道門治理下的江湖死氣沉沉的,宮語非但不會遷怒,反而會在擊敗對方後指點迷津,頗有宗師風度。

    這十天裡,林守溪依舊跟在她的身邊,看上去老老實實,沒有半點異心,絲毫不像一個欺師滅祖的孽徒。

    宮語對他的反常的安靜感到奇怪,不明白他在動什麼歪心思。

    但林守溪在她眼中終究是個少年,他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少年的‘把戲’而已。

    他真的是師父的轉世麼,若果真如此,我應當將此事告訴他麼,又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他呢……夜深人靜的時候,宮語也常常會想這些。

    宮語在觀察林守溪的同時,林守溪也在觀察她。

    這位道門門主身上除了世俗意義上的美麗與強大外,還有一種難以捉摸的神秘。夜晚,林守溪醒來時總能看到宮語坐在窗邊,垂著滿頭纖柔濃黑的秀髮,低首看劍,劍以青灰色的布囊裹著,她觀的也不是劍身劍刃,而是劍鞘,彷彿上面刻著什麼晦澀深奧的文章。

    林守溪每每走近時,宮語都會將布囊捋回,將劍掩住,繫緊棉繩。

    相處的這些日月,林守溪從未見過這位道門門主出劍。

    “這個世上,沒有值得我出劍的人。”宮語如此回答。

    “那……你的劍鞘上寫著什麼?”林守溪好奇地問。

    “寫著師父留給我的信條。”宮語肅然道。

    林守溪沒有追問,他發現,這位道門領袖冷傲的形容之下似永遠藏著一方溫柔的田地,那方田地裡,她依舊是少女,嬉笑怒罵,任性瀟灑,永遠不會長大。

    宮語同樣清楚這點,她將父母,師父,姐妹以及在碎牆之日前夢一般的童年都藏在了那裡,這樣的柔軟被許多人視作道心上的弱點,對她而言卻是守住本真的關鍵。

    宮語甚至知道,她對於弟子的嚴苛並不來自於師父,這種嚴苛更像是她對於師父威嚴的幻想,這種幻想則是鐵一樣的律令,在七歲之後的數百年裡始終支撐著她,鞭策著她,哪怕她心中的師父永遠停在了他的十六歲。

    次日,宮語登臨峨眉山,與峨眉派掌門人一戰。

    峨眉派掌門人是個年輕的美人,她一襲蛋青色的長裙,腰肢纖細,外罩白紗,她挽著髮髻,插著典雅質樸的木簪,容顏清麗脫俗。

    武林中好事者多,除了雲巔榜外,江湖上也不乏美人榜,這位峨眉派的美人掌門名聲響亮,幾乎從未離過美人榜的前三。

    若人間沒有道門,她應當是排名第一的美人高手。

    “晚輩辛思素,見過門主大人。”峨眉派掌門人微笑開口。

    “免禮。”

    宮語冷冷回應了聲,說:“峨眉山門下盡是女弟子,遠離世俗,不行善亦不作惡,我看你也不是爭強好勝之人,何必接這份戰書?”

    “晚輩久仰門主之名,只是從未能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哪怕門主怪罪,晚輩也想見你一面。”辛思素話語懇切。

    “接下戰書便意味著與道門為敵,是要付出代價的。”宮語說。

    “晚輩知道。”辛思素說。

    “知道還這麼幼稚?”宮語斥責。

    “人在面對執念時,總難免幼稚。”辛思素的話語透著幾分倔強,她說:“門主大人,難道您就了無牽掛,無半點執念麼?”

    宮語雙手負後,立在峨眉山上,目光透過雲海望著山下玉帶般環繞過去的湍流,沉思良久,半晌後道:“出招吧。”

    辛思素應了一聲。

    她的招式再沒有言辭時的柔弱,第一招便如平地驚雷,頃刻送至面前,直刺宮語面門,似要將那冪籬白紗霸道地挑開,揭露她神秘美麗的面容。

    宮語探出雙指,一夾,將劍鋒禁錮在了冪籬之前。

    辛思素一邊握劍發力,試圖奪回,身子卻不與之僵持,反而以劍為中心點,閃轉騰挪,通過身法與拳腳功夫試圖近身,這位峨眉山的絕世美人在此刻竟像是位浪子,拼了命地想要唐突夢中的情人。

    兩位麗人不斷過招,山崖之上白雲如縷,夏花亂飛,這一戰倒是賞心悅目得出奇。

    轉眼之間,辛思素已連出六十餘招,卻未能討到半分便宜,相反,宮語的動作宛若閒庭信步,根本不似在戰鬥,更像是在閒賞鮮花。

    “峨眉乃天下三大宗派之一,其劍法、指穴法、步法無不契合動靜真義,你動時拖泥帶水,靜時死氣沉沉,身為一派掌門,難道只有這點本事嗎?”宮語淡淡發問。

    辛思素聞言,非但沒有發怒,反而抽身後退,飄然落地,垂下頭,似是被老師訓斥的學生,低頭反思。

    “思素的確太過瞻前顧後了。”辛思素輕聲開口,“晚輩有一劍,是前年峨眉山觀月出江潮時所得,還請前輩賜教。”

    說著,辛思素將手放至劍上。

    清亮的抽劍聲頃刻響起,一襲若有若無的劍光月華般在她腰側綻放,但辛思素手不見動,劍亦猶在鞘中,抽劍身與劍影都只似一個幻覺。

    林守溪也全神貫注地看向了她。

    這一刻,辛思素是極靜的,如月之初升,難尋痕跡,同樣她也是極動的,似江水滔滔,一去不返,這是第一層次的動靜,這種層次被她容納,她像是一幅畫,畫中的月與水都是靜的,而這種靜裡,又蘊藏著不停湧動的時間之流。

    “這才像點話。”宮語點點頭,讚許道。

    辛思素出劍了,這是真正的出劍,在她弟子眼中,她依舊立在原地,按劍待發,而在宮語眼裡,劍已似夏風,吹上了冪籬前的輕紗。

    辛思素如入雲之鶴,如穿柳之鶯,劍在她如虹的身影中綻放,快得匪夷所思。

    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一劍。

    可惜,她的道境與宮語差距太大,哪怕全力施為,斬出巔峰一劍,依舊沒能擊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