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70章 我自棺中來

    白祝踮起腳尖去看,楚映嬋已經開口,“二十。”

    “二十?什麼二十呀?”白祝好奇地問。

    “今日是我二十歲生辰。”楚映嬋開口,話語中不聞悲喜。

    白祝愣在了原地,她掰著手指,喃喃道:“好像是的哎,今天是楚楚師姐生日……”

    “你竟不記得師姐生日麼?”楚映嬋幽幽地問。

    “唔……白祝記性不好呀,一年有三百多天呢,哪裡記得清楚嘛。”白祝撓了撓頭髮,滿懷歉意道。

    楚映嬋輕輕搖頭。

    白祝鼓起勇氣,反問:“那師姐記得白祝的嗎?”

    “五月二十。”楚映嬋脫口而出。

    白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小聲地向師姐道歉,表示自己以後一定會記得師姐的生辰。

    楚映嬋端起鐵尺,象徵性拍了拍她的腦袋,隨後牽鹿入雲海、下山,少頃,山上唯餘白雪茫茫,不見仙影。

    ……

    白祝在雪地上悵然若失了好久,小麒麟鴨鴨地叫著,像是在安慰她,她揉了揉麒麟的腦袋,表示以後要做一隻善良的白祝,不欺負它了。

    與小麒麟玩耍了一會兒後,她跑入了仙樓,斗膽去見師尊,想偷偷替巫幼禾姐姐問一問,那個大哥哥到底能不能回來。

    此刻師尊正坐在雲樓之頂遠望。

    仙樓造得小家碧玉,其頂所見之景卻波瀾浩瀚,日出日落之時天地唯絢爛煙霞與蒼紅之日,落雪天則是無邊無際的白,如置身於深層的夢中。

    一柄修長的古劍在她右手邊嗡嗡耳鳴,不知在言說什麼。

    古樓八面無窗,風很大,白祝來的時候只敢四肢趴在地上,生怕自己給大風掀走了。

    “弟子拜見師尊。”白祝這樣說著,顯得自己很有禮節,而不是鬥不過大風。

    師尊點頭,說:“你退下吧。”

    “唔……白祝還什麼都沒問呢。”白祝苦惱地說。

    “我非全知者,許多事我自己還沒有想清楚,如何能做出回答?”師尊說。

    “可是師尊這麼厲害,怎麼會什麼也不知道呢?”白祝由衷地說。

    “我……厲害麼?”師尊似在自語。

    “師尊當然厲害,天下第一厲害!”機靈的白祝不會放過當面吹捧師尊的機會。

    “哦?那是有多厲害呢?”師尊眯起雙眸,揉動著膝上狐裘,似在逗白祝玩。

    白祝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給出了幾個答案,譬如像高山像大海像太陽像月亮,聽得師尊殺意盎然,白祝心知不妙,不由想起了過去師尊對自己說過的話,脫口而出道:

    “有五隻白祝那麼厲害!”

    話音才落,風驟然變大,水一樣灌入小白祝的口中,白祝唔唔地叫了一會兒,發不出聲音,接著被大風吹起,直接刮出了樓外,她驚慌失措地揮動雙臂,卻尋不到平衡,幸得師尊手下留情才平穩落到了雪地上。

    小麒麟站在雪中,鴨鴨地叫了兩聲,白祝羞惱,捏起小拳頭錘了錘它的額頭,“不許笑話白祝!”

    仙樓上,師尊依舊在眺望著雲山仙雪。她並沒有騙白祝,她算過林守溪背後的因果之線,得到的答案比眼前的雪天更加迷亂。

    她甚至無法確定林守溪是否還活著。

    但若直面那位傳說中的黃衣之神,想來應是十死無生了。

    黃衣君主……

    傳說中,這是太初兩大陰影中的第三位,深海三大行邪神中的第四個,這位存在率先醒來了麼?那剩下的呢……

    這些太古級別的神明都曾是天空、大地、海洋的王,都統治過這個受無數洪積與熔岩洗禮過的世界,新王降臨舊王卻未必死去,他們依舊存活在這個世界裡,不知何時還會再度掀起滅世的災難。

    而人間……

    所有人類裡,能堪比太古級別的修真者從古至今也只有兩位,一位是掌握了世間所有法術的始祖遺蛻,一位是聖壤殿的皇帝,然而始祖早已死去,所留下的不過是龐雜的、僅存一念的法身,聖壤殿的皇帝也早已陷入了沉眠,百年不得甦醒一次。

    若大禍真至,修真者這些年的努力,能夠將其消弭麼?

    師尊輕嘆,她支著肘,身軀埋入雲椅中,她裹緊了衣裳,閉上了眼,大風吹過,蓋在腿上的狐裘滑落,白裘交錯間的大腿顯露出來,修長富有彈性的腿兒交疊著,翹出魅惑的弧度,師尊睜開一隻眼,看了下落地的狐裘,也懶得去拾,小寐片刻,悄然入眠。

    ……

    ……

    某處無名的地界。

    天空昏沉晦暗。

    像有神明的刀刃劈開山體,漆黑的大山從中間裂開,一條略顯蜿蜒的山道從中擠出,山體間生長著許多鐵褐色的樹,它們伸出枝幹,遮蔽了這條裂縫,使得這座大山看起來還是一體的。

    於是車轍高速滾過地面的聲音像是自山體中發出的。

    那是一個車隊,車廂裹著黑色的鐵皮,罩著黑布,拉車的馬也是黑的,馬背上驅趕車輛的人亦穿著黑裝,唯有腰帶上的銀色的裝飾可以顯出他們的身份。

    此刻,這隊馬車以不尋常的速度狂奔著,打頭的是一個臉面如山的男人,身後的車廂前坐著一個拿著的劍的小姑娘,他們似乎是父女,男人濃眉大眼,小姑娘卻是生得秀氣,他們的臉上皆布著愁雲。

    旁邊還有兩架馬車跟著,這些高頭大馬皆是百裡挑一的健將,但此刻它們累得氣喘吁吁,馬蹄的節奏肉眼可見地急亂。

    “爹爹,快,再快點……那個東西要追上來了!”小姑娘大聲地喊著,眼中流露著恐懼。

    男人沉默不言,他手按著馬,矮了些身子,似想減少風的阻力,旁邊跟隨的馬伕面色慘白,他們想要回頭卻又不敢,因為追著他們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頭……鬼。

    所謂的鬼在懸崖峭壁上來回跳躍,追趕著馬車,看上去比那些駿馬更加遊刃有餘。

    “屍體,那些屍體不要了,扔下去!”為首的男人忽然大喊。

    “可,可是……”

    “尊主的大計固然重要,但命搭在這裡一樣完不成任務,保命要緊,屍體下次運批新的就成。”男人當機立斷。

    少女應了一聲,飛快鑽到了車廂後,拔出腰間的匕首,刺入了鎖孔般的位置,一擰,鐵皮門打開,風衝灌進來,將她直接吹得跌坐在了車廂裡。

    她咬著牙逆風起身,將那比她人還重的棺材搬起,推出了車廂。

    將數具棺材一併移去後,她又縱身跳到了另外兩輛馬車裡,如法炮製,將其他棺材一併推了下去。

    木頭棺材在地面上撞開,一具具屍體滾落出來,橫七豎八地攔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