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70章 我自棺中來

    落雪的仙樓外,正在欺負小麒麟的白祝見到楚映嬋走了出來,她連忙拋棄了麒麟,跑到了師姐的身邊。

    “小師姐……”

    白祝扯了扯師姐的衣袖,“師尊有說什麼嗎?師姐你也知道,師尊是很喜歡嚇唬人的,不要放在心上。”

    楚映嬋腳步微停,她看著白祝,揉了揉她的發,說:“放心,師尊沒說什麼。”

    白祝將信將疑。

    雪飄落下來,落到了楚映嬋的髮間,白祝憐惜地看著師姐,幫她拍去了些發上的雪,兩人走過雪院,足印綿延至拱門外,一夜花樹皆閉蕊,滿庭清幽,唯一隻白鹿靈巧地跑來,在楚映嬋身邊呦呦地叫著。

    “梨花。”白祝喊它的名字,因為它身上的紋形似梨花,故而得此名。

    這隻小鹿比白祝還要高一些,鹿角毛茸茸的,白祝很喜歡摸它的角,因為是楚映嬋的坐騎,所以在園子裡地位不俗。

    兩人一鹿走過園子,並未停歇,一直來到了樓外,樓外雲海更濃,好似綿延雪山。

    “師尊到底說了什麼呀?”白祝見師姐始終悶悶不樂,憂心地問。

    “沒什麼,師姐想一個人靜靜。”楚映嬋輕輕地說。

    白祝弱弱地哦了一聲。

    楚映嬋牽鹿而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庭院中,將鹿安置好,然後歸房,掩門,紙窗透著燭火的緋色,仙子靈秀的身影映在上面,影隨燭光輕顫,紗裙似水,水自玉上滑落,曲線畢露,無人可見的美妙中,更寬大的衣裳合了過去。宛若冬日忽至,清泉流盡,白雪覆蓋。

    楚映嬋立在緋紅的燈影裡,白裳大氣典雅,並無贅飾的手腕整理著除下的衣裳,一件件疊好,放入箱中。

    接著,她走了出去,坐在了簷下階前。

    身後屋中的燈已被她熄滅,她坐在暗處,取酒斟滿,默對一夜的冰雪。

    同夜,小禾也住在樓外的一間小屋中,她褪去了紅氅,一襲青裙坐在鏡前,望著鏡中模糊的臉,似在等誰來給她梳髮。

    一夜漫長。

    晨光微透,楚映嬋起身,牽鹿離了園子。

    她本想悄無聲息地離開,但白祝豈能讓她如願?白祝今天起得格外早,便是預料到了什麼,來堵師姐了。

    “師姐,你真的要走了呀。”白祝輕聲問。

    “嗯,我下山走走。”楚映嬋說。

    “走走……走到哪裡去呀,什麼時候回來呀?”白祝追問不休。

    楚映嬋低下頭,想起了昨日師尊的話語,師尊的話很簡單,只是表達了對她的失望,讓她離開宗門,離開這個詞很微妙,師尊讓她走,卻也沒收走她的宗門玉牌,將她逐出。

    楚映嬋無法回答白祝的疑問,只好說:“待我覺得我可以回來,自會回來。”

    “這算什麼回答呀。”白祝鼓起臉,咕噥著說:“狠心的小師姐要拋下可憐的白祝了……”

    “以前白祝不是一直很怕師姐回來麼?現在一個人了,也不必守燈,不該更開心麼?”楚映嬋微微地笑了笑,問。

    “這不一樣啊,知道師姐要回來,偷偷摸摸玩才比較開心呀,現在這樣反而太無聊了。”白祝認真地說。

    “嗯……師姐會回來的,待下次回來,若見你在偷玩,定要罰你。”楚映嬋說。

    “真的嘛。”白祝仰起頭,用手壓著被風吹得亂飛的留海,她打量著楚映嬋,不信任道:“可師姐怎麼一件法寶沒帶,這是淨身出戶了呀。”

    “……”楚映嬋也不知如何作答,恰好,披著紅氅的小禾也自雪中走來,少女稚美的容顏被冰雪襯得清豔。

    “巫姐姐也要走了嗎?”白祝問。

    “嗯,我要去神山周圍看看,順便想一些事。”小禾頷首說。

    白祝輕輕地哦了一聲。

    小禾看著與鹿同行的楚映嬋,攔在了她的面前,問:“你的傷恢復得怎麼了?”

    “尚可。”楚映嬋淡淡地說。

    “那下山之後不要走。”小禾語氣不善。

    小禾咄咄逼人的模樣令白祝一愣,雖然她知道她們是敵人,但白祝可不想看到她們打起來,更何況現在師姐這般模樣,定不是小禾姐姐的對手。

    “好。”楚映嬋知道她對於巫家時發生的事耿耿於懷,也不推拒,應了下來。

    小禾銀牙輕咬,她走得更近些,盯著楚映嬋的眼眸,小臉上的怒意很快又消散了——楚映嬋的頹喪好似一座城牆,讓她生不出什麼攻擊的慾望了。

    “算了,我也不趁人之危,下次再與你算賬。”小禾輕輕搖首,轉過身,扯緊了氅襟,向著山下走去。

    楚映嬋牽鹿欲行。

    白祝更覺苦惱,她捧著臉,說:“師尊也真是的,既然那個仙燈這麼不重要,為什麼要交待得這般鄭重呀,而師姐明明是為了師門涉險,險些命都沒有了,可師尊……哼,師尊好壞哦。

    話音才落。

    “為師很壞麼?”

    仙音穿風透雪,嚇得白祝一個激靈。

    白祝回身望去去,雪地中立著一個婀娜的雪影,雪影披著白裘,明明立得端莊雅正,卻依舊給人以雪狐立於山坡清媚微笑之感。

    正是師尊。

    師尊姿容模糊,宛若一道投影,很是朦朧。

    白祝與楚映嬋一同行禮。

    “昨夜飲酒了?”師尊問楚映嬋。

    “是。”楚映嬋回應。

    “下山不佩劍?”師尊再問。

    “下山之後,映嬋自會另尋寶劍。”楚映嬋說。

    師尊從雪中徐徐走來,冷聲道:“你是在與誰倔強?”

    楚映嬋不答。

    師尊張手,空氣中有炸鞭聲響起,一道黑光飛來,凝於師尊掌心。那是一把扁平窄長的黑色鐵尺。

    楚映嬋臉色微變,白祝則嚇得小嘴半張。

    “轉過身。”師尊盯著楚映嬋,嚴厲道。

    楚映嬋玉立雪中,抿著唇,袖中的手攥緊,她猶豫之後還是閉上了眸,轉過身去,背對師尊。

    “師尊是要責罰映嬋麼?”楚映嬋低著頭,將數綹青絲挽至耳後,身影筆挺,姿態卻是誰見誰憐的柔弱。

    白祝想為師姐求情,可不夠勇敢的她看到了師尊的鐵尺,不由揉了揉手心,嚇得不敢向前。

    師尊不語。

    楚映嬋的身軀微微發抖,若是當著師妹的面被這般責罰,無異於赤裸裸的羞辱了,她並未忤逆,卻也越來越心灰意冷。

    但想象中的懲罰並未到來,片刻後,白祝扯了扯她的袖子,楚映嬋回神,她轉過頭去,卻發現師尊已消失在了風雪裡,而那把輕薄的、足有劍長的黑色鐵尺,則不知何時懸在了她的背後,宛若一柄劍。

    楚映嬋握住了黑尺,目光滑過尺面,只見上面寫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