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兒 作品

明月清風(178)加更[首-發https //]

    明月清風(178)很多人哭了!沒有緣由的, 眼淚就下來了。新軍的許多人,都混在人群裡,心裡滋味難言。臺上, 賀一龍的媳婦哽咽落淚, 卻不敢哭嚎出聲。忠臣、功臣,當殺嗎?林雨桐開口問了吃不下, 睡不著, 我總想起那個面黃肌瘦的少年,總想起在校場上被餘暉照在臉堂上的青年……我想起他為了朝廷的運費不至於浪費跟袁經略的爭執, 想起為了島嶼的將士能儘快的拿到糧草物資不曾跟上官妥協……我想起他為了袍澤遺孀出頭而糟小人報復……我想起那個以為沒教好兒子而無顏活在這個世上的老孃……我還常想起,他還有妻子需要照顧,他還有子女需要撫養……他還有很多很多的需要他做的事,卻再也無法完成了。我在想, 他到死的時候是不是都在遺憾,將軍未曾死在戰場上, 而死在了自己人手裡……這又是何等的諷刺?!我能為他做點什麼呢?叫人知道,曾經有這麼一個人,這麼的死了!他得被人記住,他值得被人記住。我得叫人知道他白璧無瑕, 叫他走的清清白白,叫他在九泉之下, 見到老孃的時候,能告訴老孃, 說您養的兒子忠孝節義,樣樣做到了。可做到這些就足夠了嗎?我捫心自問,這些就足夠了嗎?賀一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我說起這個人之前,你們中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可整個大明,有多少這樣的賀一龍呢?賀一龍還有我知道他,但我更知道,大明的許多武將,我都叫不上名字。連武將我都認不全,更別提那一個個普通的士卒了!他們知道皇上,知道我,但我不知道他們叫什麼,他們家裡還有誰,他們都經歷過什麼。這些人籍籍無名,但他們一樣拋家舍業,為大明的江山拋頭顱灑熱血。”說著,她就看向袁崇煥,“袁經略,這些將士,難道就不重要嗎?”袁崇煥跪在當場,此時才真的意識到怕了!林雨桐嘆氣道:“你才能出眾,朝廷給你高官顯位,以酬你之功!可那些依舊守在邊疆的老卒,到死都是默默無聞,所得也不過是朝廷供養吃穿,能他的父母家小一個安身立命之地。戍邊艱苦,打仗兇險,將與士在這事上,是等同的!你苦,他們更苦。你險,他們更險。為將者愛兵,緣何?因為是他們的屍骨,鑄就了你的功成。皇上數次在信中跟你說道理!皇上說,有百姓子民,他才是皇上。愛百姓子民,他才能是皇上。同理,有將士,你才可為帥。愛將士,你才能是帥!皇上的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袁崇煥咚咚咚的磕頭,卻始終不發一言。呀!沒這樣的道理!”是啊!沒這樣的道理!“別管誰用計策不用計策的,大明的事情別人管不著呀!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犯了國法了,憑啥就得例外!”呼喊之聲瞬間響成了一片。緊跟著,有幾個書生樣的人往前擠,手舉的高高的,這是有話要說。林雨桐抬手,“有什麼話,上來說。”嘩啦啦的,上來七八個。一個高瘦的青年走到跟前,站在喇叭邊上,“娘娘……以法論,袁經略該殺!可法外,尚有理,尚有情!大明律例修訂之時,皇上和娘娘都曾說過,法理情,兼顧者,才為上。論了法,那是不是得論一下理呢?遼東情勢複雜,賀將軍瓜田李下的與滿人交往,是否言行上也有不妥之處。且不論孫元化是不是心存報復,只說他發現賀一龍跟滿人交往,心有懷疑,而後將懷疑直接稟報上官,拋開其人品行如何,此舉難道就沒有合理之處?袁經略一聽此話,當時怒不可遏,只帶親隨前去問話……袁經略是故意殺人,還是憤而拔刀,手誤殺人,說的清嗎?袁經略沒有辯解,但學生以為,他獨自前往這一點,頗為不合理。除非如學生猜測,他憤而拔刀,對方恰好回身,刀正中其身,導致賀將軍身亡。若是如此,袁經略就更是罪不至死。更何況,論情,也該考量帶兵的將軍的情緒。戰場上瞬息萬變之間,得做許多常人不能做的決斷。可等事過境遷,再來論罪……可有些事情,脫離了當時的時間,當時的背景,當時的氛圍……就都是錯的!而這錯事,在當時卻萬萬不能是錯。這般論罪,於袁經略是否亦為不公!”說完,他拱手朝林雨桐行禮,“娘娘,大明已然失去了賀將軍,能否不叫再失去一員干將。讓袁將軍死在戰場上贖罪,難道不比斬殺了他,更有意義!”很多人一聽這個話,好似也覺得有些道理!就這麼殺了,有啥用呢?就是扔在戰場上當小兵小卒呢,也還有點用的呀!一定得殺嗎?不一定吧!人群的情勢,她想殺怕也殺不了了!但這般的大張旗鼓,卻也算是叫她給新軍有了一個交代。不是她不想殺,是情勢所迫,殺不了,就交代過去了。”范文程點頭,“但能想打以這種法子破局,確實也不容易。”是啊!他們是這麼想的,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張獻忠站在外圍,低聲問李自成,“你說偷摸的宰了這傢伙,被發現的可能有多大?”李自成白眼一翻,“別亂來!回頭問問宋先生,看他有什麼法子沒有?不就是誣陷嗎?他誣陷不了賀一龍,但宋先生要是想誣陷他,一定能誣陷的了。而且一定會叫他百口莫辯!這次娘娘殺不了他,回頭咱再算賬。”高桂英看了兩人一眼,低聲呵斥道:“閉嘴吧!娘娘想辦的事,就沒見辦不成過。急什麼?”她說著,就掃了一眼在茶樓二樓窗口的人,那不是躲在裡面看情況的林家人又是誰。林寶文坐立難安,林瑜一臉的焦急,低聲問說,“爹,要不要兒子進宮一趟。”林四相看兩人,“進宮幹什麼?”林瑜低聲道:“我怕小妹犯渾!她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真要是這麼殺了袁崇煥,麻煩大了。”林四相白了兩人一眼,犯渾這個事,他信!不達目的不罷休,這個他也信。但是這麼殺袁崇煥,他不信!三娘會犯渾,但是不會犯蠢!“待著吧,且看著怎麼處置。”林寶文從林瑜手裡拿了千里眼,看了好一會子才道:“皇上帶著太子……那不……在角樓上呢……”哪呢?哪呢?我看看!嗯嗯嗯!看到了,看到皇上抱著太子,怕太子看不到 />其實也沒啥,孩子就是問:“袁崇煥真殺不得嗎?”殺得!“怎麼殺?”四爺搖頭,“這得看你娘想怎麼殺了。”那我娘會怎麼殺?四爺又搖頭,“你娘要是處處都被人料到,她也就不是……”不是什麼?不是九尾妖狐了!孩子不知道這個,四爺只能回他,“就不是你娘了,還能不是什麼?”父子倆正說話著呢,就聽那些書生們車軲轆話都說完了,此刻,啟明就聽到孃的聲音傳來,就聽她說,“早前我就說過了,朝廷自有法度。該怎麼處置,那是朝廷的事,是朝廷相關衙門的事。我今兒站在這裡,不是要給袁經略定罪的,我就是給大家介紹一個人,叫大家認識一個人而已。如果能叫袁經略給這孤兒寡母說一句什麼,哪怕是一句致歉的話呢……也能叫活著的人心裡有稍許安慰。可是袁經略也沒覺得他錯了……那便罷了!”袁崇煥張口就要說話,他不是不肯致歉,是這個事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做。等塵埃落定了,他上門親自致歉都行。才要說話呢,林雨桐一擺手,不用說了,就這樣吧!她把孩子交給賀一龍的媳婦,而後才道:“我不僅是皇后,也是賀一龍的袍澤。而今,他還不曾入土,老孃也未能安寧。人死得入土,入土才能安。我得叫他們能下葬呀!在下葬之前,我得給賀一龍和老孃一個交代!賀一龍死於袁崇煥之手,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今袁崇煥不曾定罪,身為袍澤,無法叫仇人於靈前謝罪,此為我之過!袁崇煥身為朝廷重臣,膝下確實有黃金。他之歉意,我替他還。”說完,從袖中抽出一匕|首來,右手持刀,朝著左手的手背就削了出去。瞬間,鮮血崩出,一塊肉皮飛了出去,她右手扔了匕首,接著那塊肉,轉交給已經傻愣住了周寶,“替我送之賀將軍靈前……”真的是一片肉啊!那血滴滴噠噠的還在留著。“娘娘——”賀一龍的媳婦拉著孩子,噗通一聲跪下了,趴在地上哭嚎出聲。此時,臺下的人才反應過來,皇后沒問罪袁崇煥,替他以肉贖罪了。范文程扭臉看一臉愕然的索尼:“這位皇后……如何?”不僅對新軍有了交代,且把朝中甚至軍中的種種非議之聲,都給壓下去了。他袁崇煥何德何能,叫皇后削肉以代。索尼嘆氣:“確實了得!”乃是一狠人呀!范文程搖頭,你還沒領悟到第三點:那就是以儒家的觀念,逼的皇后若此,你袁崇煥還如何活?這位皇后是拿身上那一塊肉,換你袁崇煥一條命!所以,袁崇煥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