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114章 番外二

    他率先起身,踩著鼓點下場,揚起大袖幾圈急旋,引來相熟的宗室子弟一片轟然大笑叫好。

    教坊樂隊察覺貴客下場起舞,立刻換了新曲,鼓點胡笳聲聲,這回是更適合男子的舞曲。

    姜鸞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目不轉睛瞧了一會兒急舞的姜郎。

    他不止自己跳,還從席位里拉起幾個玩得好的姜氏宗室子,幾個人踩著鼓點一起跳起了柘枝舞。

    徐公公見她瞧得專注,低聲透了句底,“姜郎是在藉著歌舞解憂愁哪。宗正卿受不他整日裡浪蕩不歸家,給郎定了門親事。女方是崔翰林家的嫡女,據說才情敏捷,就是相貌差了點,脾氣大了些。過了年就得成親啦。”

    “原來如此。”姜鸞恍然。她立刻吩咐賜酒一壺,快馬送去崔翰林家裡。

    “崔翰林家的嫡女,朕聽說過,人品是極好的。”她叮囑徐公公,

    “你多留意著。等崔家女嫁過來後,叫六尚局精細做一根打狗棒給她。就說是朕的口諭,如果姜郎做事不著調,叫她不必顧忌郎的宗室身份,關起門來,該動手就動手。”

    徐公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奴這就準備去。”

    姜鸞當然不會明說為什麼。

    前世的姜郎,婚後被他夫人治得服服帖帖,四年生了個子女,都是嫡出。但姜郎手裡鬆散慣了,二十大幾年紀,跟狐朋狗友們出遊一趟,一天便能用光整個月俸祿。

    她最寵愛的小侄女才兩歲時,她這位嫂嫂氣得合離回了崔家,沒多久就再嫁了。

    姜鸞前世的最後幾年,整日地聽姜郎長吁短嘆,懊悔莫及,聽得耳朵都生繭。

    這一世她可不想再聽了。

    吩咐完了御製打狗棒,姜鸞滿意地吩咐斟酒,又喝了兩杯。

    果子酒香甜可口,就是有點不夠勁。

    席間又傳來一陣轟然鼓譟聲和笑聲,原來是謝徵不勝酒力,被兩斤巨樽放倒了。

    “哎呀~”姜雙鷺哭笑不得,帶著駙馬下去休息。

    少了懿和公主,姜鸞身邊再無人攔著。她如今的身份,想喝什麼就喝什麼。

    她當即拿酒杯敲了敲食案,“朕想喝點不一樣的酒。宮廷裡最好的酒是什麼?拿過來。”

    宮廷裡最好的酒,是昨夜慶功宴上的“醉芙蓉”。

    上好的宮廷御釀,以百里外離宮清晨運來的山泉釀製,酒色皎潔如玉,後勁也極大。

    姜鸞有滋有味地咂摸了一杯。

    果然是好酒,入口醇厚甘美。後勁上頭。

    她連喝了杯,原本只是浮起淺淺緋色的臉頰暈出了酡紅,周圍的景象開始轉圈圈。

    姜鸞也知道自己喝得太急,提筷夾菜,打算吃點東西壓壓酒。

    夾了兩下,沒夾著。

    象牙長筷歪了,在白瓷盤邊戳來戳去。

    文鏡注意到了異樣,走近兩步,低聲相勸,“不能再喝了。陛下。”

    姜鸞才不聽,理直氣壯地說,“今天朕高興,別做掃興事。誰也不許攔著朕喝酒!”

    文鏡:“……”

    連‘朕’的自稱都搬出來,他還能說什麼?

    文鏡無奈退到她身後半步,按刀隨侍,視線緊盯著,眼睜睜看著姜鸞又有滋有味地喝了兩杯。

    姜鸞的酒量不尋常。喝了杯‘醉芙蓉’就開始暈眩,又喝多了兩杯,她居然不暈了。

    單手支頤,目光迷濛,淺笑盈然,笑看歌舞。

    “阿瀅!”她揚聲喚道。

    崔瀅從席位間起身,穿過熱鬧的歌舞,走到御座前,“陛下有何吩咐。”

    “今晚的除夕宴熱鬧,郎跳了一曲柘枝舞,我們也下場跳一支胡旋如何。”姜鸞笑吟吟起身,抬手邀她,“來,我們共舞。”

    內侍飛奔過去知會教坊樂隊,換了支東宮時常用的舞曲,一連串輕快的鼓點飛揚。

    崔瀅踩著鼓點起舞。她眼利,看出幾分端倪,揚袖旋了個身,問,“陛下醉了?”

    姜鸞笑道,“哪裡醉了?我好得很。”

    走過文鏡身側,直接拉著文鏡下場,“文鏡也來,一起共舞。”

    姜鸞起身,走過前排席位,有一個算一個,拉到誰是誰,“來,一起共舞!”

    胡旋舞在京城興盛,幾乎人人都會,被拉住的十來個倒黴蛋在眾人的大笑歡呼鼓掌裡起身,進了歌舞隊列,揚袖胡旋起舞。

    姜鸞介於微醺和大醉之間,輕盈地幾個胡旋,身姿曼妙,周圍的紅柱明燭又開始轉圈圈,停步時微踉蹌了下。

    她正好旋到謝瀾的席位前,謝瀾即刻起身,旋身錯步,不動聲色地抬袖遮擋,擋住了女君小小的失儀。

    “陛下,歌舞盡興。”崔知海也是那十來個倒黴蛋中的一個,氣喘吁吁地跳過來。他身材微胖,十來圈就轉不動了,“臣、臣請退。”

    姜鸞也盡了興,由崔瀅扶著,重新落御座,還是單手支頤的姿勢,繼續笑看歌舞,又吩咐道:

    “倒酒。”

    文鏡跳舞的功底普通,十幾圈胡旋下來暈頭轉向,姜鸞身邊沒了人阻攔,幾個宮人聽命過來倒酒。

    二兩白玉杯,玉色美酒斟滿。

    姜鸞伸手去拿酒杯,一道熟悉的紫袍身影卻擋在面前,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直接取走了酒杯。

    “陛下醉了,不宜再飲。”裴顯沉著勸誡。

    姜鸞應聲抬頭,烏黑眸光裡霧濛濛的,臉頰嫣紅,聲音裡也帶了幾分撒嬌的醉意。

    “裴相不許攔我。今夜是除夕呀。新年將至,歌舞盡興,我要喝酒。”

    “陛下醉了。”

    “我沒醉。”姜鸞抬手去奪酒杯,搶了幾下,酒杯在裴顯手裡紋絲不動。

    姜鸞明智地放棄了那隻酒杯。案上空杯多的是。

    她自己倒滿酒,搖搖晃晃舉杯,“我沒事。還、還能喝。”

    裴顯盯著那杯滿酒,細微地皺了下眉。

    “別皺眉。”姜鸞的一杯酒已經送到唇邊,見了裴顯的表情,卻自己放下杯,抬手往半空中摸索了幾下。

    看她的動作,像是要拂去他眉心皺起的川紋。

    “我們好好的,不許再皺眉。”她嘟噥著說。

    她醉後估不準方位,抬手當然摸了個空。

    裴顯看她的動作,神色卻逐漸溫和下來,果然就如她要求的,舒展了眉心,不再有川紋。

    他拿走案上的二兩酒杯,放緩聲音,近乎溫煦地哄她,

    l“今日喝得足夠多了,明日還有元旦大朝會。陛下歇一歇,醒酒湯已經在煮了,喝碗醒酒湯。”

    姜鸞不滿地說,“我還能喝……”

    身後傳來一個清冽的聲音。“臣請獻家裡自制的醒酒丸。”

    謝瀾起身走近御案,雙手託著一個小巧的蓮花鑲雲母方盒,解釋道,

    “家中自制的方子,一丸含在舌下,可醒神醒酒,消弭頭痛,效果比尋常的醒酒湯要好許多。瀾今日帶了四粒,方才送了一粒給家兄,這裡還有粒,請獻於陛下。”

    說著打開盒蓋,裡頭用絲綢鋪底,木質四格,還剩餘丸醒酒丸。

    當著眾人的面,謝瀾自服了一粒醒酒丸,將方盒雙手呈上。

    徐公公過來幾步,雙手接過方盒,就要轉呈給姜鸞,裴顯卻抬手攔在中間。

    “來歷不明、藥效未知的四粒藥丸,謝侍郎自服一粒,也不能證實其他幾粒沒有問題。”

    他不冷不熱地道,“陛下醉酒,宮裡有的是醒酒湯,何必用宮外來歷不明的東西。”

    話說得不好聽,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徐公公猶豫著道,“確實。裴相剛才吩咐備下醒酒湯,已經熬煮好了……”

    裴顯道,“端一碗來。”

    姜鸞坐在原處,酒意上湧,人有點晃神。

    耳邊似乎有人嗡嗡吵個不休,等她回過神來,發現面前放了一碗湯藥,一盒藥丸。

    在她耳邊嗡嗡吵得不休,叫今晚赴宴的賓客看了場大熱鬧的,又是昨天拼酒的兩個。

    謝瀾的面色如冰霜,“裴相懷疑下官的藥丸有問題,不妨隨意指一粒,下官當眾服下便是。若是藥丸無事,裴相需得給下官一個交代。”

    裴顯嘴角噙著一抹涼笑,答得輕描淡寫:

    “倒不是懷疑謝侍郎惡意進獻有問題的藥丸。這藥丸是宮外之物,陛下金貴玉體,當然要保證萬全,服用宮裡的醒酒湯更好。是不是,徐公公?”

    徐在安在旁邊猛擦汗。

    “這……兩位都是耿耿忠臣,一心為了陛下鳳體考量。至於服用醒酒丸還是醒酒湯……這個,還是要看陛下自己的意思……”

    姜鸞耳邊嗡嗡地響,好容易聽清楚七八分。

    她盯著面前的湯藥和藥丸,抬起手,揉了一會兒突突作疼的太陽穴。

    下一刻,她下定決心般,先端起醒酒湯,喝了半碗。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了一顆醒酒丸,含在舌下。

    “今晚酒宴歌舞盡興,明早還有元旦大朝會,散……散了吧。”

    醒酒丸和醒酒湯混在一起,滋味難以形容。姜鸞自己按著長案,想要起身,撐了兩下,實在暈得起不來,只得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