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92章 第 92 章

    姜鶴望愁得揪下來一撮頭髮。

    就在朝廷猶豫不定的時候,邊境傳來消息,突厥大可汗的輕騎快速南下,劫掠了十來處邊境村莊,掠走了大批牛羊婦孺,他們行軍的速度太快,始終沒有遇到像樣的守軍。

    原本大軍行進的方向散漫不定,自從數日前,突襲了涼州治下一座兩三萬人口的邊城,邊城守將棄城逃走。

    他們見識了城中繁華,劫掠了大批金銀器皿和行商皮貨之後,突然下定了目標似的,五萬輕騎扔下了所有之前劫掠的牛羊婦孺,改往東南方向急行軍,直奔京城方向而來。

    最新的消息,突厥輕騎已經在賀蘭山了。

    朝中文武朝臣大譁,一片混亂。

    這下,就連之前的主和派也主戰了。

    裴顯卻更加地出不去。他身上擔著京畿城防的重任,京城不容有失,端慶帝把他召去紫宸殿,鄭重和他交代,務必要守好京畿。

    點將出兵迎戰,還是點了謝徵。

    帶著他麾下的五萬騰龍軍嫡系前去西北迎戰,再下令太原府守衛的五萬邊軍聽從謝大將軍調度。

    端慶帝又叫了李相說話。李相如今是政事堂裡資歷最老的老臣,他叮囑李相糧草調度一定要跟上。大戰在即,兵部急用錢,戶部儘快撥足軍餉給兵部。

    李相唉聲嘆氣地從紫宸殿出來。

    “處處都伸手討錢。輜重要錢,糧草要錢,兵器要錢,”他愁眉不展地和自己的戶部同僚發牢騷,“錢從哪裡來?國庫都掏空了!”

    戶部官員們同樣絞盡腦汁,低聲提議,“還有皇家內庫啊,李相公。去年先帝在世時,曾經撥走了去年國庫收入的四成,放在內庫裡,說是要修繕殿室。後來也沒見動工。那筆錢應該還在內庫裡……”

    “皇家內庫空的。”李相冷笑,“老夫想不到這筆鉅款?去年聖人登基不久,老夫就厚著臉皮去討要了。聖人當場把內庫鑰匙都拿來了,老夫進去內庫裡轉了一圈,裡頭除了剩了些歷代積攢下來的金玉禮器,比咱們戶部的倉庫還乾淨!”

    戶部同僚們震驚了,“那麼大一筆錢款……都沒了?”

    李相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沒了。”

    當時,端慶帝叫出了幾個御前內侍,都是從前延熙帝身邊服侍的。資歷最老的徐在安徐公公嘆著氣,跟李相細細說了個分明。

    那筆錢以修繕殿室的名義弄進了內庫,壓根就是藉口。

    延熙帝把鉅款的絕大部分,暗中塞給了當時盤踞城外不走的三路勤王兵馬裡的兩支,要他們做皇家手裡的槍戟。

    謝徵不聽話,延熙帝惱怒沒給他。

    另外兩支勤王兵馬的主帥,當著延熙帝的面賭咒發誓,效忠忠心。延熙帝龍心大悅,暗中賞賜下了大批鉅款財帛。誰知道其中一支拿了錢就退兵了,把延熙帝氣得不輕。

    剩下的大部分財帛,給了看起來最好用的朔方節度使,韓震龍。

    韓震龍進宮一次,搜刮一次,把延熙帝手裡的皇家內庫搜刮了個乾淨。

    端慶帝登基後,有天突然想起了開內庫清點餘財,對著空蕩蕩的內庫,人都懵了。

    這才有了後來宮裡節約開支,太妃們的秋冬衣裳用度都裁剪了,顧娘娘的殿室裡連支蠟燭都不用的事。

    “突厥人對我們先動了兵,這仗無論如何也得打了。沒錢也得變出錢來。”

    李相冷笑,“國庫沒錢,內庫也沒錢,不是還有富得流油的四大姓和勳貴高門嗎。老夫拼著這張臉皮不要了,挨家挨戶地募捐去。”

    京城四大姓倒了盧氏,又有什麼打緊。

    倒了個范陽盧氏,新補上了河東裴氏。四大姓還是四大姓。

    還有悶聲發大財的宗室們,宗正寺伸手要錢的敕書一上就是幾十本,年年從戶部掏走多少錢。

    還有移居離宮靜養的裴太后,謝娘娘,哪個不是帶著金山銀山去的離宮。

    李相在聖人面前立下了軍令狀,人*急了,這回發了狠。

    情勢跟去年掉了個整個兒,他直奔裴顯的兵馬元帥府,戶部的衙役圍堵了正門,當街討錢來了。

    裴顯當時正在路上。

    今天半道上碰著了姜鸞的馬車,形制簡樸,泯然街頭,要不是文鏡跟著車,幾乎就要當面錯過。他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從京兆府出來。

    他下馬過去,在街邊說了幾句話,見姜鸞心事重重、不怎麼愉悅開懷的模樣,問她怎麼了,姜鸞不肯說,只趴在木窗欞邊,搖了搖頭。

    裴顯心裡微微一動,提了句,“寒舍新得了一盆上好的企劍白墨,昨日剛開了花。好物難得,可否請殿下移步鑑賞?”

    姜鸞原本低垂的視線瞬間抬起,盯著他瞧了一陣,抿著嘴笑了。

    兵馬元帥府的蘭草都是從哪裡得的,她會不知道?

    前幾日書房裡那盆蘭花又爛根死了,她昨天叫白露在東宮裡精挑細選,挑了最好的一盆送去,墨蘭品種裡罕有的企劍白墨。

    昨天下午才送去兵馬元帥府,今天街上碰著,就極正經地喊她‘移步鑑賞’。

    姜鸞覺得有意思極了。

    “企劍白墨,稀罕的墨蘭品種,竟然叫裴中書得了?”

    她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如此珍品,難得一見,本宮倒是要好好觀賞一番。那就勞煩裴中書帶路吧。”

    文鏡扶額,默默地走遠了幾步。

    昨天白露在廊下蹲著挑蘭花的時候,他就在庭院裡瞧著。

    那盆企劍白墨,還是請了他的親衛送去的兵馬元帥府……

    算了,兩位高興就好。

    姜鸞今天出宮時的情緒不大對,原本心緒低落,和裴顯說了幾句,興致漸漸地高漲起來,一路和裴顯說著閒話,車駕轉去兵馬元帥府的方向。

    轉過彎,遠遠地就瞧見了大群戶部衙役堵了門,門外一圈探頭探腦看熱鬧的百姓。

    姜鸞瞧著這場面眼熟,依稀有點像去年的街景。

    只不過去年時裴顯發兵圍了李相的官邸討軍餉,今年風水輪流轉,輪到李相到他這兒堵門來了。

    李相是文臣。文臣帶人堵了武將府邸的門,真是京城罕見的大熱鬧。

    東宮馬車索性停在路邊,和大群探頭探腦的百姓混作一處,也湊在街邊看起熱鬧。

    李相摩拳擦掌地捋了袖子,立在兵馬元帥府的烏頭門外,正高聲往裡喊:

    “裴中書何在?躋身京城四大姓的高門大戶,手裡漏點餘財,即可充作千百將士的軍餉。戶部缺錢哪!”

    裴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