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65章 第 65 章

    “你們二嫂家裡最小的弟弟,算是自家親戚,不必避讓。”

    他無奈地看了姜鸞一眼,“顧六郎來京城才多久?人生地不熟的,禮儀生疏,人又不夠穩重,上回聽說衝撞了阿鸞?都是自家親戚,叫他過來賠個禮,秋日宴上的事就算過去了。”又看了眼顧娘娘。

    顧娘娘低頭默然無語。

    姜鸞當然無可無不可地應下了。心裡轉了個圈兒,心想,怎麼這麼巧,在御前都能碰著面?故意算好了時辰堵我呢?

    寢殿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顧六郎進來了。

    上次在秋日宴上他爭一口意氣,對謝瀾無禮,當著姜鸞的面大放厥詞,被姜鸞喊人拖了下去,顧六郎當眾丟光了顏面,回家後便閉門不出。

    這回在御前重新見了面,顧六郎大禮拜下,以君臣禮規規矩矩地拜謁了皇帝和姜鸞,口稱‘謝罪’,並不多說廢話,垂目倒退著出去了。

    端慶帝對著小舅子的背影,“看起來是穩重多了。”

    姜鸞搖頭,“他只對二兄和我行禮,看了眼二姊,跳過去了!堂堂一國公主難道受不得他的禮?二嫂,你得好好教教六郎。”

    端慶帝對這位半瓶子水晃盪的小舅子印象其實一般,純粹是看在髮妻的面子上打圓場。

    “至少把話說開了,阿鸞原諒了六郎的無心之失,叫六郎不必再躲在家裡不敢出門見人。彼此都是親戚,除夕宴把六郎也叫來吧。”

    顧娘娘溫婉地應下了。

    虎兒還在咿咿呀呀地抱著撥浪鼓啃,端慶帝逗著兒子玩兒一陣,露出思考的表情。

    姜鸞是瞭解她二兄的。富貴堆裡養大的閒散王爺,就算登了基,舊日的積習哪容易除盡。看他表情就知道,心裡指不定在想什麼八卦事。

    果然,下面聽姜鶴望說,“說起來,宗正卿家裡的老大,姜三郎,比朕年紀還大吧?至今沒娶親,沒兒子,哈哈!”

    懿和公主忍著笑,姜鸞翻了個白眼。

    前世裡姜三郎也是一把年紀才被家裡硬逼著娶了親,沒想到婚後四年抱了仨,兩兒一女,是她京城裡最親近的幾個小侄兒小侄女。

    姜鶴望忽然又若有所思,“哎,還有一個。裴中書,年紀比姜三郎還大吧?”他不很確定地問,“從沒見他身邊跟著女眷。是不是也沒成親?還是在河東成親了,女眷沒帶進京裡?”

    旁邊隨侍的內宦笑道,“裴中書沒成親。據說是父喪未滿三年,在守孝。”

    “哦。”姜鶴望點點頭,“他年紀不小了。”

    跟身邊的顧娘娘商量著,“裴中書二十大幾的,族裡怎的沒人給他張羅婚事?要不要朕給他在京城裡相看個美貌世家女,賜個婚?”

    顧娘娘遲疑著,“賜婚是頭等大事,不如把裴中書召進宮來,當面問問……”

    姜鶴望連連擺手,“我們自家人私底下說幾句閒話還行,當著裴中書的面,朕不太敢提他的私事。哎?”

    他突然想起來,“阿鸞,你不是和裴中書議了舅甥親戚的嗎?要不然你替朕走一趟,私下裡問問?”

    姜鸞拿衣袖鑲著的毛邊逗弄著虎兒,頭也不抬,

    “二兄有這個意思,自己問去,我可不趟這趟渾水。”

    姜鶴望時而昏睡時而清醒,很多事都模糊了。他疑惑地問:

    “怎麼了?記得你們秋日宴上是鬧得不大痛快,難不成一直鬧到現在?可還是為了那盧四郎的事?”

    姜鸞趕緊把話頭堵上,“沒有的事,最近不吵了。”

    她二兄碎嘴起來,洶湧的好奇心也不是好應付的,最後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擋住了他的問話,姜鸞跟二姊趕緊起身告退。

    懿和公主笑了一會兒,又幽幽地嘆了口氣,“剛才彷彿又是二兄還沒有開府,我們三個在宮裡過年守歲時候閒聊的模樣了。才幾年過去,物是人非呀。”聲音裡有些傷感。

    姜鸞握住了二姊柔軟的手心,“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嗯。”姜雙鷺反手握住妹妹的手,兩人並肩走出十幾步,姜雙鷺掩不住好奇心,悄聲問,“裴小舅果然還沒娶親?他過年都要二十六了!”

    “二十六怎麼了?”姜鸞想起了前世的遙遠記憶,哼了聲,“有的人啊,就是勞碌命。別說二十六,三十了還娶不上老婆呢。逢年過節只能跟家裡一堆侄子侄女過。”

    姜雙鷺又好氣又好笑,“都快過年了,嘴裡淨沒好話。好端端的咒人家三十歲娶不上親。”她懷疑地問,“你們真不吵了?聽起來不像。”

    姜鸞笑了笑,“真不吵了。”

    人都避著不見面,當然不會吵了。

    新年就在眼前,誰都不想大過年的招惹不好的兆頭,臘月裡彼此見面都客客氣氣的,再大的仇怨都暫放下。她前兩天去臨風殿碰見了守庭院的呂吉祥,對著呂吉祥都還笑了下。

    只除了一個人,彷彿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點——

    姜鸞在宮裡偶爾遇見裴顯時,兩人又不說話了了。

    不,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如果說之前**月裡是姜鸞單方面不肯搭理裴顯,如今情勢變得更詭異,變成兩邊互相不搭理了。

    文鏡如今有機密軍務在身,半個月不在東宮。東宮屬臣跟著姜鸞最久的要算淳于閒。

    淳于閒看在眼裡,心裡忍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找個無人的機會悄悄問姜鸞,

    “殿下和裴中書……可是十二月初三出城那次爭執的緣故?如果殿下需要臣屬代為傳話,居中轉圜的話……”

    姜鸞正在校場裡練開弓。

    她最大的問題確實是腕力,十斤重的鐵護腕在她身上掛著的頭幾天,別說開弓了,她連舉筷子吃飯都費足力氣。有天夜裡起身,迷迷糊糊一個翻身,直接被手腕上的重量帶得跌下了床。

    戴了半個月,情況好轉了不少。最近幾天沒剛開始時的混亂,她確確實實地感覺到,手腕子似乎是比從前力氣大了些。

    她今天卸了鐵護腕,試著開弓。

    往常使盡全力只能開一半的軟弓,居然被她搖搖晃晃拉開了大半,可見進步十分明顯。

    姜鸞扔了長弓,摸了摸自己繃緊的肩胛和上臂,心裡想,再這麼練下去三五年,宮裡精細嬌養出的一身雪白軟肉,遲早變成軍裡壯漢們身上的腱子肉。

    她自己抿著嘴樂了一陣,正好淳于閒看她心情似乎不錯,過來問她的意思,要不要替她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