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65章 第 65 章

    京城過了臘八,年味越來越濃了。

    等臘月二十四祭了灶神,官衙封印,太學休學,過年的氣氛瀰漫在街坊各處,家家戶戶門外新貼了春聯,換了桃符。

    家底殷實的百姓屋簷下掛起了大片的臘肉。有交情來往的世家互相送了節禮。

    十二月初,姜鸞從山中狸奴別院探訪回來的第二天,還是寫了一本‘自籌錢款、請建御花園鰲山’的奏本。

    她自己覺得希望不大,被駁回的可能遠遠大過通過的可能。

    但拿給淳于閒和謝瀾分別看過,兩人都說,八成以上的可能,朝廷不會駁回。

    她還是不死心地奏上了政事堂。

    這是姜鸞自從八月裡入主東宮以來,正式上奏朝廷的第一份奏本。

    上奏的結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奏本無關政事,而是為了讓病中的兄長可以過節觀燈。既是臣下對聖人的體恤,又顯露了天家手足親情。

    尤其是奏本最後那句,‘東宮出資,請修鰲山’,堵住了所有挑事的嘴。

    戶部不用出錢,李相是個圓滑人,當然毫無異議。

    工部只要有款項批下來,白得了個在聖人面前露臉立功的機會,當然更無異議。

    御史臺這回也沒意見。

    奏本在政事堂走了一圈,批覆下來出乎意料的順利。

    裴顯在姜鸞面前出言嘲諷,話裡話外都是拒絕,姜鸞氣得拿鐵護腕砸了他,兩人就此傷了和氣。

    等她真的上了奏本,政事堂四位重臣聚在一起,商議東宮皇太女的頭一道奏本時,裴顯卻壓根沒開口反對。

    御花園裡修建鰲山的事,順利批覆下來了。

    工部在聖人面前露臉的機會來了,工部尚書拍著胸脯立下趕工的軍令狀,除夕前必定紮起一座熱鬧精美的鰲山。

    聖人前兩日又發了一場癔症,昨晚開始人倒是清醒了,就是不知道這回能清醒多久。

    姜鸞聽說了消息,趕過去探望。

    端慶帝姜鶴望正在拿撥浪鼓逗兒子。

    虎兒四個月了,在學翻身的月份,不巧天氣入了冬,身上穿得累贅,他吃力地翻了幾次,趴在龍床上,抬頭盯著耶耶手裡的撥浪鼓,咿咿呀呀地叫喚,可愛得很。

    懿和公主先來了,坐在床邊,看得歡喜,又不敢伸手抱。

    “這麼小的虎兒,一個沒抱住,掉下去了怎麼辦。”

    端慶帝姜鶴望靠在床頭,聽得直笑,“抱不住掉下去了,也是掉在床上,厚實的被褥,還怕摔著他小子了?”

    懿和公主看了眼顧娘娘,委婉地推脫,“娘娘抱吧。我拿撥浪鼓逗逗虎兒就好。”

    姜鸞就在這時通稟進來。

    她卸了身上的雪貂皮斗篷,搓著手過去,“外頭的雪下得好大,二兄賞了雪景沒有?”

    “賞過啦,早上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今年的雪是不小。”

    端慶帝捂嘴咳了幾聲,和她開了個玩笑,“兩手空空就來了?就連下廚碰了滿手灶灰的梨子水也沒帶來一碗?”

    姜鸞呸了聲,“埋汰誰呢,我下了七八次廚了,沒一次碰的滿手灶灰。給二兄的禮就在窗外堆著。”

    御前內侍過去開了半扇窗,迎面一個碩大的雪人堆在庭院裡,眉眼五官細緻得捏劃過了,依稀是姜鶴望自己的模樣。

    雪人的腦袋上像模像樣戴起翼善冠,身上披了一件袍子,雪人兩隻手拉出一幅金底紅紙的橫聯,姜鸞的字跡寫道:“福壽安康。”

    姜鶴望看得歡喜,笑聲牽動了肺葉,又斷斷續續地咳了一陣。

    “在外頭堆了多久了?難怪這麼遲進來。阿鸞實在是、咳咳……有心了。”

    “沒多久。”姜鸞聽著二兄止不住的咳嗽,關切地問,“前些日子我和二姊送來的秋梨還有嗎?每天帶著吃,有助於養肺的。”

    “一直都有,放冰窖裡凍著,每天拿兩隻出來蒸著吃。咳嗽比之前好一些了。”

    懿和公主召姜鸞過來龍床邊,讓開身子,

    “兩個月前是虎兒整日忙著喝奶睡覺,一個月前輪到你忙著學政務了。今兒總算你和虎兒兩邊都有空閒,阿鸞快過來看看虎兒。”

    姜鸞早瞅見床上趴著的大胖小子了,直接坐去龍床邊,親暱地貼了貼虎兒粉嘟嘟的臉頰,

    “肉嘟嘟的小虎兒,長得真壯實。來,三姑姑幫你翻身。”

    她接過撥浪鼓,使壞地故意放到虎兒嘴邊,先給他咬了咬。虎兒抬手要抓時,撥浪鼓往旁邊迅速避開了,唸唸有詞,

    “翻身,來,翻一個。翻身三姑姑就給你吃。”

    虎兒張嘴咬了個空,氣得哇哇叫,艱難地翻了個身,胖嘟嘟的小手往前一撲,把眼前的撥浪鼓牢牢抓在手裡。

    周圍御前隨侍的內宦女官們齊聲歡呼,“小殿下翻過來了!”

    虎兒把撥浪鼓的手柄塞嘴裡啃了一大口,亮晶晶的口水滴溜到了龍床的提花錦被上。

    端慶帝笑得又咳喘起來,揮了揮手,吩咐左右宮人,“給虎兒擦擦。”

    顧娘娘身邊隨侍的大宮女風信衝上去一步,就要把撥浪鼓搶下來,去擦虎兒的嘴,虎兒的小拳頭捏得死緊不肯放。

    端慶帝看得哭笑不得,連連搖頭,“不是擦虎兒,是擦他咬的撥浪鼓。擦乾淨了給他拿著繼續咬。”

    姜鸞既然來了,端慶帝就和她說起幾件朝廷新奏上來的正經事,

    “正旦大朝會,是大聞朝開國兩百年的老傳統了,不像重陽宴,還能往後推一推時日,改個秋日宴的名號一樣的辦起來。正旦大朝會,不論朕那天如何,能不能起身,文武百官必然要入宮賀儀。新年第一日的朝會,象徵新年之始,意義至關重要。”

    他以坦然的口吻說起自己的病症,

    “朕的癔症,什麼時候犯,什麼時候又好了,太醫們都說不準。朕想來想去,除夕夜那天,務必勞煩阿鸞在宮裡守著。朕情況好,一切如常不必提;朕的情況如果不好,阿鸞務必代朕參加正旦大朝會,接受百官朝拜。這是姜氏皇室在朝臣面前的臉面,萬萬耽擱不得的。”

    姜鸞應下了。

    “每年除夕都有宮宴,我原本也是要在宮裡守歲,不礙著什麼。”

    就在這時,外頭通稟進來,說道顧六郎來了。

    姜鸞聽得名字耳熟,順著姓氏才想起來,是顧娘娘家裡的幼弟。秋日宴時似乎見過一面,恃才傲物,當面罵了謝瀾,鬧得不太痛快。

    姜鸞坐著沒動,懿和公主起身就要回避。端慶帝攔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