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雲秀也詫異,問姜潮:“不是說是主動借嗎?怎麼又變成了拿刀架著脖子借的?我派你們去盯著戴梓,你們也沒發現?”

    姜潮說:“這個……應該不是最近發生的事兒了,是之前就有。”

    雲秀坐在馬車上聽了外頭爭吵的全程,原來之前戴梓才剛入京的時候並不出名,也沒有靠著火器得到康熙的賞識,只是一個普通的翰林院侍講,而陳紅勳雖然是張獻忠的義子,卻早早投降了清朝,賣主求榮當了一個官吏,陳紅勳在當官的時候一直靠著權勢向小官員索賄,戴梓就是被勒索的那一個,只是陳紅勳拿了借條以後一直沒有動作。

    直到最近南懷仁找到了他,兩個人狼狽為奸,決定把戴梓拉下水。

    雲秀瞭解事情的經過的時候,外頭已經劍拔弩張了,戴松不肯給錢,陳紅勳的兒子陳設死命逼迫,兩邊摩擦不斷,家丁和打手互相對峙,戴松越說越激動,甚至抽出了家丁的刀想要和陳設對峙。

    雲秀皺了皺眉,給姜潮使了個眼色,又叫帶著的小太監去報官。

    姜潮立刻帶著腰牌上去制止他們:“樂安縣主到!”

    陳設的臉色扭曲了一瞬,記起自己父親的話,直接朝著戴松握著的刀上撞了過去,腰刀劃傷了胳膊,他跌坐在地,大喊:“你竟然砍傷我!我要報官!給我砸!”

    他身後跟著的打手就跟商量好的一樣瞬間蜂擁而上,和家丁們拼鬥起來。

    姜潮被推擠到了一旁,無人在意。

    胤禛驚呼:“他們打起來了!姨姨,咱們怎麼辦?”

    雲秀按住他:“你別慌,讓侍衛去。”

    她來的時候帶了十來個侍衛,都是康熙派給她的,這些人比起家丁打手的武藝可高強太多了,得到雲秀的指令以後直接衝上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兩邊就都被撂下了,陳設那邊的打手更慘一點,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陳設已經慌了,躺在地上大喊:“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毆打朝廷官員!我要報官,我要報官!”

    胤禛坐在馬車裡,吐槽:“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他自己幹了壞事,怎麼好意思說要報官的?那不是賊喊捉賊嗎?”他已經在上書房學了一年了,高強度教學,足夠他學會一些成語並且靈活運用。

    雲秀看著陳設說:“他才不傻,多半是有後計。”她出門的時候帶的可都是正經侍衛,而且她才不跟電視劇裡一樣出門還要微服私訪,萬一被人撞到她的頭上,豈不是她吃虧?

    所以她帶出來的侍衛都是穿著皇宮裡頭的侍衛制服,旁邊圍觀的百姓們看見以後已經飛快躲起來了,偏偏只有陳設這麼個人還一心嚷著要報官,心裡沒鬼誰信啊?

    她坐在馬車裡等著看後續。

    官兵來的特別快,看補服應該是九門提督的人,這個部門康熙十年的時候才設立,這會兒已經是京城最高級別的治安機構了。

    雲秀作為事件參與人被請進了衙門。

    因為她帶的侍衛的緣故,那些人很是客氣。

    方都在堂下,審案的人聽完前因後果,問起了戴松:“你阿瑪寫了借條,自然該借,為何又不借了呢?”

    戴鬆氣憤:“您沒聽清嗎,那張借條是被迫寫下的,卻被陳設反覆拿來用來勒索錢財,昨兒小民以為是阿瑪寫下的正經欠條,已經給了千兩了,今兒他又來。”

    那位大人又問:“既然欠條已經銷燬,那又為什麼還會留在陳設手中呢?”

    “是他偷走的!”戴松說,“小民本打算等阿瑪回來以後和他核對這份欠條的。”

    大人又問陳設:“他說你偷盜欠條,是否屬實。”

    雲秀坐在裡頭聽著他審案子,本來以為陳設不會承認,結果他竟然迅速承認了:“是,小民昨夜裡潛入戴家偷取了借條,今天又去向他們索取。”

    坐在上頭的大人大約是覺得有一點無語,語塞了一瞬間以後問:“那你現在在無理取鬧什麼?”

    陳設說:“小民是故意的!”他從懷裡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上頭坐著的人,說:“小民起初確實起了貪心,想要貪這千兩銀子,所以去偷了借條,結果卻在戴家的書房裡頭找到這張書信,上頭是火器營戴梓和南洋人的通信,您看了內容就知道,戴梓這是通敵叛國。”

    雲秀終於弄明白了,借條是曾經陳紅勳想要勒索戴梓,但是到這個時候才拿出來,是因為南懷仁想要誣陷戴梓和南洋勾結。

    一個精通武器製造的人和外國勾結,這對於皇帝來說是大忌。

    而且如果不出雲秀預料的話,那張紙上的筆跡應該和戴梓的筆跡一模一樣,南洋文也是真正的南洋文——誰能知道陳紅勳和南懷仁會有勾結呢?明面上他們兩個人沒有任何交集,南懷仁也將自己的形象掩飾得很好,除了雲秀,別人都不知道南懷仁嫉妒戴梓。

    是,他們兩個是曾經有過沖天炮的摩擦,但是從那過後南懷仁再也沒和戴梓有過交集,一個專注天文,一個專注火器,雙方沒有交集,自然不能輕易斷定是南懷仁要害戴梓,而更傾向於是陳設真的無意間發現了戴梓的通敵信件。

    比如現在坐在上面審案的大人,他知道南懷仁和戴梓的過往,但是這份信件和南懷仁並沒有半分關係,他和戴梓又沒什麼交情,在核對過筆記一致以後,先入為主的認為戴梓就是在和南洋勾結,立刻就要叫人去拿戴梓過來審案。

    雲秀不得不站出來了:“大人,這事兒有疑點。”

    審案的人看她是個女子,就問她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衙門裡頭的人根本沒來得及和他說雲秀的身份。

    不必雲秀自己開口,姜潮就上前一步:“這是樂安縣主,旁邊的是四阿哥、六阿哥和八阿哥。”

    審案的人一聽,刷一下就站起來了:“奴才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縣主和阿哥們在這裡,有失遠迎。”

    陳設懵了一瞬間,他只是按照阿瑪的吩咐做事,根本不知道會摻和進皇親國戚的事情裡來啊!

    雲秀說:“不必多禮,這個案子還是有一些疑點的,還望大人明察,首先,戴梓其人到底通不通曉南洋文?其次,據我所知,戴大人常年在火器營,就算有什麼重要書信,難道不是帶在身邊最為保險?反而放在家中,隨便一個小賊就能摸的進去?其次,您通曉南洋文嗎?知道這信裡頭寫了什麼嗎?”

    那位大人沉思了一下,說:“是有疑點,可如今也得請戴大人過來才能繼續審案。”之前他還說的是拿,如今已經變成請了。

    雲秀微微一笑:“對了,大人,如今紫禁城裡頭通曉洋文的只有西方來的傳教士,其中又以南懷仁南大人的翻譯能力是最好的,能夠當皇上老師的程度,您不如請他過來——戴梓戴大人最近發明了連珠火銃,於江山社稷都算是功臣,這樣的功臣要是被汙衊和南洋勾結可不是小事情,還是小心為妙。”

    那位大人想了想,說:“這事兒事關重大,我得去請示上頭的大人。”如今九門提督初設,是由兵部侍郎兼任的,如今他的頂頭上司不是別人,是李光地。

    雲秀不知道自己發明水泥的摺子還是李光地幫自己請的功,只隱約覺得他的名字耳熟。

    沒一會兒,李光地就親自來了,見了雲秀和胤禛他們,立刻跪拜:“奴才給阿哥們請安。”

    他拜的是胤禛,不是雲秀,胤禛遲疑地看了雲秀一眼,見她點頭,就咳嗽一聲,學著皇阿瑪的樣子,昂著下巴:“起來吧。”

    李光地起來:“奴才已經瞭解過了案件的經過,既然阿哥們也在,不如一塊坐下,聽一聽這案件。”

    他並沒有覺得這幾個阿哥們年紀小就好忽悠,仍舊恭恭敬敬的,不免讓胤禛感到新奇。宮裡頭那些大人們都拿他當小孩子看,從來不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因此,小胤禛心裡頭對李光地還是頗為滿意的。

    個小豆丁排排坐在了李光地叫人端來的椅子上,雲秀也坐在邊上。

    等了約摸半炷香的功夫,戴梓先來了。戴梓從火器營趕來本就需要時間,比不上雲秀從宮裡出來的快,等他趕到自家門口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被拎到衙門裡來來,他這才又轉頭過來。

    進門以後,他看見雲秀,下意識地朝她鞠了個躬:“樂安縣主。”

    雲秀朝他笑笑。

    李光地坐在旁邊,看似認真地掃著案卷,其實心裡頭已經在琢磨他們兩個的關係了。

    又過了一會兒,南懷仁和陳紅勳姍姍來遲。

    所有人都到齊了,開始正式審案。

    李光地一邊瞭解情況,一邊忍不住咂舌——這事兒還真難辦,陳家一口咬定那封和南洋的通敵信件就是從戴家偷出來的,同時以偷回來的借條作證他確實去過了戴家的書房,哪怕他想貪銀子,這個流程走下來也沒什麼不對。

    而戴梓呢?他說自己從南巡迴來以後就再也沒出過火器營的門,樂安縣主在南巡的船上給他提供了許多關於火器的思路,他正在研發新的武器,根本沒有空和什麼所謂的南洋人通信,火器營所有的人都能作證。並且南巡持續了兩個多月,也就是說這封信要是真的,多半都是個月前了。

    南懷仁始終不吭聲,因為案子和他無關,所以他是坐著的,正好和對面的雲秀互相對視。

    雲秀一點都不心虛,注視著他。

    南懷仁也是臉皮厚,甚至還能朝雲秀笑。

    這個案子的最終目標還是落到了這封信是否真實之上。李光地先叫南懷仁幫著翻譯了信件的內容——他雞賊,沒把這封信拿給戴梓看過,翻譯的過程也是叫南懷仁把字寫到另一張紙上,根本沒念出來。

    而南懷仁翻譯出來的信件裡頭果然有關於通敵叛國的言論。

    雲秀看了看李光地和南懷仁,忽然問:“那封信能叫我看一眼麼?”

    南懷仁皺起眉頭:“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縣主您和戴大人的關係還算不錯吧?這看信件是否不太合適?更何況您能看得懂嗎?”

    雲秀微笑:“如今都已經在審案了,我還能在公堂之上把信件的內容大聲念出來給戴大人聽嗎?更何況。”她抓住了他話語裡的漏洞,“您這話裡頭的意思倒像是戴大人不知道信裡頭寫了什麼東西,怕我透露給他一樣。”

    胤禛也跟著幫腔:“姨姨肯定能看懂噠!她最近在學西洋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