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十一月迴鑾路途中,郭貴人生下的孩子胤?病故了。

    南巡之前,因為胤?和胤禟才生下來沒多久,郭貴人和宜妃就沒跟著出來,不然路上太過顛簸也不好,但是京城裡頭最近的天氣太過炎熱,小孩子又怕用多了冰不好,郭貴人不敢給他用太多冰,結果就中了暑。

    雲佩知道的時候一陣嘆息。

    小孩子就是嬌弱,哪怕再精心照看,也有看不住的時候,這會兒能說是誰的錯嗎?帶到船上路途顛簸容易生病,不帶在京城裡頭太熱了會中暑,用了冰容易感冒,那樣年輕的孩子,吹一陣風就沒了。

    最後傷心的也不過只是額娘。

    宮裡頭不許燒紙,雲秀她們在回程路上碰見寺廟的時候給他上了一炷香,供了長明燈。

    為著這事兒,雲秀她們都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心裡頭又難免擔憂還留在京城的扎喇芬,今年的天氣實在是太反常了,扎喇芬和胤?的年紀也差不多,胤?出生的時候身體也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好,健健康康的,誰知道就沒熬過去。

    而云佩生扎喇芬的時候,身體倒是調養好了,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健康的,可她還是隱隱擔心。

    好在皇太后好像知道她擔心似的,特意叫人給她送了信來,說扎喇芬一切都好,讓她不必擔心。

    另一個是雲煙和阿靈阿的婚事之前已經定下來了,鈕祜祿一族親自去求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初成親。

    事兒都堆在了一起,雲秀就有兩天沒去戴梓那裡,不過他一般也不出門,尤其雲秀最近和他說了要小心南懷仁,他更加安心地呆在船上做火銃不出門交際了。

    雲秀特意給他留了一個小太監跟著他。

    她最近正在忙著和姐姐一起給雲煙置辦嫁妝,本來這事是應該讓叔叔嶽色操辦的,可他一直沒有回來,就託到了納喇氏和威武的頭上,左右都是他們抱養過來的孩子,已經記在了自己的名下,納喇氏和威武倒也不介意。但是雲煙是嫁進鈕祜祿一族,如何準備合適的嫁妝才能匹配門第,也要好好拿捏那個度。

    多了人家會說烏雅氏刻意巴結鈕鈷祿氏,少了人家又會說窮酸。

    納喇氏拿捏不準那個度,所以寫了信問雲佩和雲秀該怎麼出,又附了一頁她做好的禮單。

    雲秀捏著禮單看了一眼,說:“輕了。”上頭的禮雖然都是合適的,但還是有一點輕,東西都是好的,就缺那麼幾樣壓軸的東西。

    雲佩也掃了一眼,她這會兒正歪在榻上懶懶的,手裡捏著團扇輕掃:“我庫房裡好像有幾樣好東西,回頭叫如意送過去添妝。”

    雲秀說:“我那也有。”

    她拿筆在禮單上勾勾畫畫,沒一會兒就重新整理出來一份禮單,又好好謄抄到了新的一張紙上,吹乾準備叫人送回去。

    雲佩看著她的動作,笑說:“你如今倒是長大了好些,我原來還想著,等你出宮的時候替你備好嫁妝,如今反倒是咱們兩個一塊兒給別人先備上了。”

    雲秀把紙摺好,微微挑眉:“我如今還不想嫁人呢,別說什麼準備嫁妝,連宮也不想出。”

    雲佩輕輕哼笑一聲:“這會兒說的厲害,回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跟別的小郎君跑了。”

    雲秀抗議:“哪有,在我心裡,姐姐就是最重要的,什麼小郎君,沒有小郎君。”

    雲佩拖長了聲音:“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真的沒有!”

    一個鬧另一個笑,姐妹兩個頭碰頭說了好長時間的話,還沒怎麼樣,外頭就有人來報信:“馬上要靠岸了。”

    “這麼快?”雲秀連忙起來。

    她們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這回南巡就是為了看看水泥,以及巡視江南各地的情況,叫她覺得比較意外的是,之前宮中流傳的,江南等地對康熙很是不滿,這一圈下來竟然也並沒有她想象中那樣的不滿,或許是因為連珠火銃的震懾力吧。

    等靠岸以後就得坐車輦回宮了,雲秀連忙問幾個小的在哪兒。

    春雨說:“幾個阿哥們都在皇上那邊兒讀書呢,聽說大阿哥太子和阿哥跟著皇上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她才說完,胤禛就領著胤祚和胤禩進來了,臉上還帶點委屈。

    雲秀給幾個伺候的人使了眼色叫他們下去,扭頭去抱胤禛:“怎麼了?小.嘴撅成這樣?”

    胤禛靠在她懷裡,委屈巴巴地說:“為什麼皇阿瑪給皇祖母請安不帶我們?難道我們就不是皇祖母的孫子嗎?”

    上回皇阿瑪就沒帶他們,這回還是沒帶,等過完年他都已經七歲了!姨姨上次說是他年紀太小,前頭個哥哥的年紀大,那這回呢?

    雲秀心疼地抱住他:“等胤禛滿七歲就好了,咱們不急,不去羨慕別人,以後胤禛比他們厲害多了。”往後你可是皇帝,這會兒在乎他們做什麼。

    胤禛也就是一時想不開,這會兒聽見雲秀安慰自己,扭頭再看見兩個弟弟呆呆站在地上,也就把心情收拾好了:“姨姨說的對,底下還有弟弟們陪著我呢。”

    胤祚這才開口:“四哥,輪到我抱抱姨姨了。”

    胤禛瞪他一眼:“你再等會,你看八弟都沒鬧。”

    胤禩抿著嘴站在旁邊,一聲不吭。他如今已經有了基礎的是非觀,也知道雲佩和雲秀不是自己的親額娘,而是另外的人,前些日子他在皇阿瑪那裡見過自己的親額娘,知道她的位分很低,可是額娘走的時候朝他笑了,還給了他一盒新鮮果子,胤禩瞬間就被額娘給俘虜了。

    如今他想額娘,所以略有一點走神。

    雲秀給了他們一盤子點心看著他們吃。

    吃到一半又有人來,這回說的是戴梓的事情:“聽說有個叫陳紅勳的在前些日子的宴席上頭問戴大人借了千兩銀子。”

    雲秀驚訝:“千兩?”她頭一個反應竟然是,“戴大人有那麼多的銀子麼?”

    雲秀如今一年的俸祿也才幾百兩,前頭髮明瞭牛痘和水泥,康熙也才賞了她一千多兩銀子和幾百兩的黃金,真要一時之間拿出來千兩,還得廢功夫呢。

    姜潮低著頭:“奴才不知具體情況,只知道當時戴大人當場就寫下來了借條。”

    雲秀皺眉:“這個陳紅勳是什麼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問戴大人借錢?以前從來沒聽人說起他們兩個人關係好啊。”她去找戴梓之前特意打聽過,戴梓一向很少和別人來往,雖然他人比較豪爽,但或許是因為本身的天賦和其他人有壁,他提出來的很多理念別人都理解不了,難免會產生爭執,這樣次數多了之後,大家也就不愛和他再來往了。

    所以戴梓就有一點孤僻,和別人也不怎麼交流,也沒什麼朋友。

    冷不丁冒出來一個人和他借錢,就顯得很可疑,主要是戴梓竟然還借了?

    姜潮顯然來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陳紅勳是什麼人:“他是張獻忠的義子。”

    張獻忠這個人云秀並不熟悉,他是崇禎年間的人,當時更加出名的是李自成,畢竟歷史書上有,張獻忠是在那個時候和李自成齊名的人,他和李自成一樣是農民起義,推翻明朝以後建立了自己的大西政權,後來清軍入關,他被豪格一箭射死,也就慢慢落敗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句話的由來就是他和一個和尚的賭約。

    他收過許多的義子,也有很多妻妾,不過聽說他最後自己的妻妾和年幼的兒子全部殺掉了,只剩下了幾個義子。

    陳紅勳是他那幾個義子裡頭混得最不好,但也是命最長的那一個。

    其他的幾個義子大多都在順治年間就已經死了,只有他活到了康熙年間,不過因為是曾經反王的兒子,如今算不上窮困潦倒,卻也過得不怎麼樣,仍舊抱著曾經是王爺的夢不肯撒手。

    康熙沒殺他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雲秀聽完張獻忠的舊事以後就已經皺起了眉頭——他入川以後,萬曆年間四川人口有幾百萬,但後來張獻忠入川屠蜀,到了康熙年間統計戶口的時候,四川只剩下了一萬多人。

    再想想他的義子,多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戴梓已經寫下了借條,如果只是借錢給別人的話,應該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雲秀心裡還是不安,想了想,就說:“等咱們回宮以後,你把這個消息悄悄兒地告訴戴梓,讓他多多小心。”她心裡頭猜到了大約是南懷仁搞出來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後續事情是什麼——畢竟現在只是陳紅勳來借錢,戴梓又寫了借條,如果就因為這個事情就判定陳紅勳是故意搞事的話,有點太過於魯莽,在康熙那裡根本立不住腳。

    只能等他進一步的動作,然後告訴戴梓讓他保持著戒備之心,等待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雲秀吩咐姜潮叫他一直盯著戴梓府上,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及時去處理。為了這個,她還特意去找康熙申請了隨時能出去的腰牌。

    康熙就好像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似的,直接給了她腰牌,也沒有過問她要做什麼——沙俄在雅克薩來來回回地重複打仗、投降、反悔這些操作,已經兩次了,惹得康熙很煩躁,已經決定直接讓人解決沙俄,徹底把他們趕出大清。

    雲秀就默默等著消息。

    後來姜潮再進來的時候,她就知道有新的進展了。

    陳紅勳讓自己的兒子上戴梓府上憑著借條拿了千兩銀子,戴梓的兒子收走了借條,第二天借條不翼而飛,而姜潮稟報消息的時候,陳紅勳的兒子已經在拿著借條去往戴梓府上準備二次借錢了,聽說身邊還帶著許多的家丁小廝。

    雲秀聽了趕緊準備出宮,結果正好碰上了上課回來的胤禛兄弟,鬧著要和她一塊兒去,雲秀想了想,還是把他們都帶上了,左右身邊都帶著侍衛和太監,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一直在火器營的戴梓也收到了她遞過去的消息,火速往家裡趕。

    方人就在戴梓的府邸前碰了面。

    他們來的不算晚,陳紅勳的兒子這會兒正帶著人堵在戴梓家門口:“你父親分明寫了這一份借條說要借我父親千兩銀子,現在忽然又說不借了是怎麼回事?”

    戴梓的兒子戴松臉脹得通紅:“純屬放屁!什麼借的銀子,那是你父親之前拿刀架在我父親脖子上強行借的!更何況我昨兒已經給了你千兩銀子,你把借條偷了回去,又來問我借銀子?”

    胤禛他們個坐在馬車裡吃瓜簡直目瞪口呆:“還有把刀架人家脖子上逼著人家借錢給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