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抄家

    寧扶疏環顧四周,最後饒有興致看向趙參堂:“舅父這宅子闊氣,一時半會兒也抄不完,不如咱先喝杯茶?”

    “殿下請。”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都這種時候了,還能氣定神閒側身讓道,迎著長公主坐在正堂上首主位。

    寧扶疏自然不客氣,跟隨她同來的琅雲手端漆盤,姍姍上前將兩個倒扣的杯盞擺正,分別斟茶。先奉給自家殿下,而後端起另一杯走到趙參堂面前。

    “大人怎麼不接?”琅雲見趙參堂許久未伸手,主動詢問。

    這本是不合規矩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使趙參堂如今被判了五馬分屍之重刑,可寧常雁的聖旨中並沒有提到褫奪他太尉官銜。只要趙參堂一日沒死,就一日是大楚朝的太尉。琅雲一介奴婢,這般質問,是為逾矩。

    但趙參堂瞥了眼遞至眼前的茶盞。

    料為下成青瓷,四壁佈滿錯雜裂痕,與長公主手側剔透無暇的白玉茶盞對比鮮明。且盞中茶水滿至杯沿,稍拿不穩便會將茶水晃出。

    常言酒滿敬人茶滿欺人,長公主擺明了是在羞辱他。一個小小婢女都敢出言不遜,自然也是得了長公主授意。

    趙參堂盯著寧扶疏眼底戲謔,接過杯盞。驀地,又是一愣。

    這瓷盞觸著沒有溫度,茶水是涼的。

    “早聽說舅父精於茶道,對好茶頗有見解。”寧扶疏笑音再度傳來,“這是本宮親手調製的茶,舅父嚐嚐?”

    趙參堂壓住僵硬嘴角,半晌沒動靜。

    “知道舅父性情謹慎,但您放心,本宮和舅父是表親舅甥,不會下毒殺您的。”寧扶疏看著他,唇邊笑意自進門起就不曾褪去。

    猶如芬芳玫瑰,看似嬌豔嫵媚,實則每一片花瓣兒都帶著尖銳倒刺。

    何其諷刺,這一口一個舅父,一口一個您,聽著恭敬至極,可所作所為何嘗有半點兒拿他當成長輩的樣子。

    殺人誅心,寧扶疏委實把這招玩了個透徹。

    然而事到如今,將死之人已絕無東山再起的可能,趙參堂也懶得跟她計較這點小孩子過家家般的面子得失。一個利落仰頭,把盞中茶水倒入嘴中,嚥了下去。

    水溫雖涼,入口卻甘甜,味道不算太差。

    但這只是表象,當茶水滾過舌根,堪比黃連的苦澀快速蔓延開來,還夾雜著些許勝似蛇膽的腥臭。遊經喉管,氣過肺腑,最終攪弄著腸胃。腥苦味兒良久不散,令人作嘔。

    趙參堂面上神情八風不動,好不容易忍過那股子噁心勁兒,到底是耐力告罄,狐狸露出尾巴與尖牙,撕破常年身居高位端出來的偽裝,抓起桌上茶盞朝寧扶疏砸過去。

    孰料,就在他提氣使力的瞬間,忽然胃部一陣抽搐,痙攣著泛起細密疼痛,如有無數只螞蟻啃噬著他的內臟。

    手臂霎時虛脫失力,高高舉起的瓷盞直直墜落地面,裂成一地碎片。

    “本宮只是說不會下毒殺您,可沒保證不會下毒做些其他什麼。”頂著趙參堂恨不能殺了她的兇狠眸光,寧扶疏纖柔雙指捻起自己手旁的白玉杯,皓腕傾斜,混了毒的茶水悉數倒在地上。

    能夠始終保持氣定神閒的只有她朝歌長公主,居高臨下睨著腹痛難忍的紫衣太尉。

    “這毒沒有名字,自然也不會有解藥。”

    “不過舅父也無需太過擔憂,這點小毒要不了人的性命,也不會一直髮作。只有在你進食喝水時,毒性才會甦醒作祟,等食物消化完了,它們就會重新蟄伏沉睡。”

    “但都說民以食為天,這不吃五穀肉麋的感覺想來也不太好受。飢餓難忍與腹痛難忍,舅父酌情自選便是。”

    趙參堂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突然喉頭一甜,竟是被她氣得急火攻心噴出一口血來。抬至半空想指眼前人的手指劇烈發抖,沙啞含著淤血的聲音更是顫得不像話。

    “長公主!你忘了自己母族姓什麼嗎?!”

    “是舅父忘了!”寧扶疏嚯地站起來,袖袍重重甩下,“這天下姓寧,不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