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76章 番外:if線





 大軍加速翻過山嶺,魏嚴立於陡坡上,瞧見了下方在北厥人不斷縮小的的包圍圈下苦苦支撐的戚家軍。




 出城時的上萬大軍,眼下瞧著,竟已只剩幾百人。




 “戚”家軍旗被護在最中央屹立不倒,但北厥人圍著他們以太極陣跑馬,沿著包圍圈奔走間,人借馬勢砍殺了一層又一層護在最外圍的將士。




 戚家軍被逼到這地步,精疲力盡,又知求生無路,哪還有還擊之力,幾乎是任人宰割。




 隨行的副將看得心急如焚,同魏嚴道:“中郎,咱們快去救大將軍他們啊!”




 魏嚴咬緊下頜,死死盯著下方不斷縮圈的北厥軍隊,喝道:“調整軍陣,務必用這三千人給我佔滿前邊的整個山頭,後方灌木林裡也全插上軍旗,再把所有戰鼓擺出來。”




 他帶來的是三千殘軍,就這麼衝下去,不過是送死。




 唯有製造聲勢,先恐嚇北厥兵卒,才能多幾分勝算。




 副將聞言,趕緊下去部署。




 眼見戰鼓架起來了,魏嚴又下令:“吹角。”




 腰間掛著銅製獸角的小卒拿起角,深吸一口氣後,“嗚——嗚——”




 綿長又渾厚的角聲頓時傳遍了下方戰場。




 也幸得這處山坳是個喇叭形地勢,角聲被北風捲著帶下去時,彷彿四面八方都有了迴音。




 還在試圖縮圈的北厥軍隊也緩了下來,回頭往坡上看來。




 “擂鼓!”




 魏嚴又是一聲沉喝。




 手拿鼓槌守在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鼓跟前的小卒,當即也揮槌捶向了鼓面。




 “咚——”




 “咚咚——”




 鼓聲厚重,恍若驚雷墜地。




 下方的北厥軍陣明顯有了騷動,畢竟乍一眼瞧去,整面坡上都是大胤援軍,後方灌木林裡也軍旗林立,前來的不知是多少人馬,北厥人不免被震住。




 所有聲勢都已做足,剩下的便唯有死戰了。




 魏嚴狠狠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往山下衝了去,手提一柄精鐵所制的偃月長刀斬盡塞北寒風,嘶聲長嘯:“殺——”




 他身後三千兵卒緊跟其後,從馬王坡上縱馬俯衝而下。




 三千人的衝鋒做不出千軍萬馬疾馳的地動山搖,好在有雷鳴般的戰鼓聲做掩護,倒也嚇破了不少北厥兵卒的膽。




 有這份先機在,魏嚴很快將北厥人的包圍圈撕開了一個口子。




 奈何三千疲敝兵馬所能造成的傷害實在是有限。




 雖虛張聲勢打了個北厥措手不及,等北厥將領那邊發現他們人的馬並不像他們營造出來的那般多後,很快調整軍陣,讓先前被打得潰敗的兵卒退居其後,左右翼軍隊從兩側包攏,意圖將這支突然冒出來的援軍也困死在他們的包圍圈裡。




 副將意識到了北厥人的目的,在艱難廝殺之際同魏嚴道:“中郎,這幫蠻子想把我們也封死在裡邊!”




 遠處被北厥軍圍得死死的戚家軍中也有人嘶聲喊話:“魏中郎,大將軍有令,命您帶著援軍撤!”




 魏嚴橫刀劈開一名擋路的北厥小將,眼底隱隱有了猩意,繼續往前衝殺。




 副將咬牙衝魏嚴道:“魏中郎,撤吧,莫要意氣用事!留著這些大好兒郎的性命,來日何懼不能讓北厥血償此債?等蠻子把缺口徹底堵住了,我等便是白送性命了!”




 魏嚴已殺紅了眼,扭頭嘲副將嘶吼道:“有援軍!再撐一刻鐘!”




 副將知道戚、魏兩家是世交,關係匪淺,只當他是想救戚老將軍才扯了個謊話,正急得想罵人。




 馬蹄之下的地皮卻開始顫動,滿山碎石顛簸,這次當真是地動山搖了。




 渾厚的鼓聲裡,身後傳來排山倒海般的嘶吼聲:“殺——”




 光是那聲浪便震得人耳膜發疼。




 副將驚惶回頭望去,便見一支浩浩蕩蕩的黑鐵騎兵,恍若洪流過境一般,從馬王坡上俯衝而來。




 雪天相接處,一杆迎風招展的“謝”字旗隨著黑鐵洪流一齊逼近。




 為首那銀鞍白馬的青年將軍,面似神祇,色如修羅,身後猩紅的披風在白毛寒風裡翻飛,震人心魂。




 山下還在試圖縮小包圍圈的北厥人聽得身後傳來的廝殺咆哮聲,回頭瞧見此景,也是驚得肝膽具顫,尚不及調整陣型迎擊,便被山上如一柄尖錐直刺而下的謝家鐵騎將軍陣徹底撕開。




 被困在敵陣中央,已耗得精疲力盡的戚家軍瞧見“謝”字旗,也幾欲喜極而泣:“謝家鐵騎!是謝將軍率援軍來了!”




 不知是誰率先長嘯一聲,明明雙臂都已因持刀拼殺太久,痠軟到麻痺,卻還是舉起了刀劍,繼續同北厥人廝殺,往援軍的方向艱緩移動過去。




 魏嚴看到謝家軍旗,懸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也終落地,高熱又經了幾場大戰的身體疲敝不堪,讓他整個人都有了幾分恍惚。




 副將驚愕問他:“中郎,你怎知謝將軍的援軍在後邊?”




 魏嚴不答,提刀繼續向著戚家軍的包圍圈殺去。




 等兩軍交匯,他一眼便看到了被一眾親兵護在中央的戚老將軍,只是戚老將軍手捂著腰腹,手背已被鮮血染紅。




 明顯是受了重傷。




 魏嚴心中一緊,策馬上前,喚道:“大將軍!”




 戚老將軍鬚髮斑白,面相看著很是孔武威嚴,只不過此刻嘴唇已泛白,被長子扶著才能站穩。




 眼見來者是魏嚴,他面上的神情稍松怔了些許,道:“你和臨山來了。”




 魏嚴翻下馬背,看著戚老將軍血流不止的腰腹,再也繃不住面上的沉痛之色,逼得他眼眶也發澀:“您……怎麼傷的?”




 戚老將軍於他而言,亦師亦父。




 上一世,便是因為他那句言禍,致使本就對戚家忌憚不已的老皇帝起了殺心,為了剪除太子羽翼,率先對戚家下了手。




 可恨一直到北厥再次攻打錦州,收回了戚家兵權的老皇帝不得已又將戚家兵權交與了謝臨山,他們才慢慢查出了戚家父子的死,也是出自老皇帝之手。




 重來一次,還是救不了戚將軍嗎?




 戚家長子戚獻琿扶著戚老將軍,雙目猩紅:“徐策那狗賊,他傷父親的這一劍之仇,便是他墜馬被踏死於亂蹄之下,也難消我心頭大恨!”




 魏嚴猛地抬眼:“是徐策傷的老將軍?”




 戚獻琿咬牙切齒道:“那叛徒偷襲了父親!”




 他看著戚老將軍因失血過多而逐漸灰敗的臉色,氣得唇都有些發抖,別過臉去,才強忍下了眼中的淚意。




 魏嚴前世只查出是戚家軍的徐策得老皇帝授意,謊報軍情,在明知北厥人有伏的情況下,還誘戚家父子前去追敵,卻不知戚老將軍身上的致命傷,竟也是拜徐策所賜。




 怒意裹挾著渾身的血逆湧,他勉強讓自己冷靜,說:“先回燕州城,大將軍的傷需要即刻醫治。”




 北厥人也懂得見好就收,眼見大胤援軍來了,謝家鐵騎銳不可當,在想困死戚家軍無望,當即鳴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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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臨山披一身血甲過來時,瞧見戚老將軍面如土色,神色也是一凜:“大將軍受傷了?”




 魏嚴抬眼瞧向那清朗意氣的青年將軍,叫白毛北風吹得發澀的眼底,透出幾分微紅,他喚了聲:“臨山?”




 十八載月寒日暖,煎這人壽,他幾乎已記不清昔日好友的模樣了,只記得他的屍首從燕州運回時,那滿身的刀斧鑿傷和發黑的箭孔,以及破開後用針線縫起來的胸腹……




 那是戚老將軍都曾斷言,此子再磨礪幾年,往後的成就未必不能越過他去的少年將才啊,最後卻落得個那般下場!




 如今,當真是隔世再見了。




 謝臨山瞧著魏嚴發紅的一雙眼,以為他是擔憂戚老將軍,當即就問:“以圭,大將軍是被何人所傷的?”




 魏嚴勉強斂下心神,道:“戚家軍中出了叛徒,此事說來話長,大將軍傷勢緊急,回城再說。”




 謝臨山也知戚老將軍的傷勢拖不得,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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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魏嚴和謝臨山護著戚家殘軍回到燕州城時,已是暮時。




 戚容音在城樓上瞧見了大軍凱旋,奔下城樓來,見兄長滿臉血跡,戚老將軍則是被親兵用樹枝和藤條綁成的擔架抬回來的,臉色霎時間就是一白。




 她拎著裙襬上前,強自鎮定問:“父親怎麼了?”




 戚獻琿喉間發哽,對著胞妹也說不出一句寬慰的話來,只把臉側做一邊,強忍悲意。




 還是魏嚴道:“大將軍被叛徒徐策所傷,先讓軍醫看看傷勢。”




 一行人抬著戚老將軍進了城主府,軍醫前來醫治時,戚容音和兄長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下人端著水盆進來,不多時又端著一盆盆血水出去,沒人說一句話,屋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誰都知道戚老將軍的傷勢不容樂觀。




 魏嚴和謝臨山抱臂立在門口,謝臨山看了守在內間的戚家兄妹一眼,對魏嚴道:“以圭,可否借一步說話?”




 魏嚴知道謝臨山想問什麼,點了頭同他一道離去。




 到了僻靜處,謝臨山直接開門見山問:“以圭,你怎知我率軍來燕州了?又知北厥人伏擊大將軍的地點在馬王坡?回城時,我派斥侯去查探過地形了,大將軍是被北厥人引著兜了個大圈才到馬王坡去的。”




 這一場救援雖說是趕上了,但謝臨山十分清楚,若不是魏嚴提前派人給自己傳了信,讓他直接趕往馬王坡,等他尋著大軍行軍路跡找過去,無論如何都是來不及的。




 魏嚴望著好友,眼底閃過許多晦澀情緒,最終只道:“臨山,你知我不信鬼神之說,但在我身上,的確是發生了怪力亂神之事。”




 “我不過是在一場戮戰後,抵不過疲乏於城樓上閤眼小憩了片刻,便如走馬觀花般看完了後半輩子的事。今日戚老將軍父子身陷險境,當真只是一個徐策謀劃得了的嗎?”




 謝臨山聽出弦外之音,眼神一厲:“是賈家?”




 賈貴妃聖寵正濃,賈家跟著雞犬升天,十六皇子意圖同太子爭位,賈家和戚家明裡暗裡過招,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魏嚴卻搖頭,時隔兩世,終將那份折磨了自己大半輩子的愧疚說與故人:“是我那‘禪位’之言,傳到了陛下耳中。”




 謝臨山瞳孔一縮,驟然轉眸看向魏嚴:“要戚家死的人,是陛下?”




 魏嚴沉重閉目道:“戚家重兵在握,宮裡那位忌憚太子如斯,又得東宮客卿洩露了我那‘禪位’之言,要對付太子,最先要除去的,便是戚家。沒了兵權,太子在民間的聲望再高,終究也只能是‘太子’。”




 謝臨山聽完沉默了下來,臉色嚴峻得可怕。




 魏嚴繼續道:“若一切皆如我夢中所見,戚家滿門戰死只是個開始,等太子查到真相之日,太子、謝家、魏嚴,都會被龍椅上那位無德之君一手拔除。”




 謝臨山皺眉:“殿下被立為太子以來,一直寬厚仁德,幾番被十六皇子和賈家打壓,也不曾激進行事,便是你那冒失之言傳入宮中了,他除了愈發猜忌,能拿什麼錯處,一手扳倒東宮和魏、謝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