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書書 作品

第21章 第021章

    阮溪推讓幾下沒推掉,就和凌爻接下來了。

    兩個人離開阮翠芝家往酒坊去,阮溪一路上都是怏怏不樂的樣子。

    凌爻跟在她旁邊走得慢,轉頭看她,開口問:“因為你三姑手臂上的傷嗎?”

    阮溪怏著神色往前走,“她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我能看出來,她過得很不好。”

    昨晚全家人都去看電影了,只有阮翠芝一個人在家沒去。

    阮翠芝胳膊上的那些傷,以及她姑丈的臉色,全都說明了問題。

    她姑丈不看重阮翠芝,所以對她這個孃家的侄女,也只有忽視和怠慢。

    她倒是無所謂她姑丈對她是什麼態度,就是一想起來阮翠芝胳膊上的傷,心裡就堵得慌有氣。更讓她堵的是,她這個十四歲的孃家侄女,根本管不了這個事。

    想到這,她輕輕吸口氣,想著別把不好的情緒帶給凌爻,便打起了精神說:“我們趕緊去打酒,打完快點回家,得讓我爺爺奶奶知道這個事。”

    凌爻看著阮溪:“可你三姑讓你不要說。”

    阮溪道:“不說怎麼行?她男人以為她好欺負,以後會一直欺負她。我是晚輩又是小孩不好管這事,但我爺爺奶奶可以管,五叔也可以管。爺爺奶奶要是知道三姑在這裡受委屈而我卻不告訴他們,他們更會生氣的。這中事絕對不能忍下去,不然對方只會變本加厲。必須讓他付出代價,讓他記住教訓!”

    凌爻聽完點點頭,“那我們快走吧。”

    兩個人這便加快了步子,去到酒坊用酒票和五毛錢打了一斤酒。打完酒沒再在鎮上閒逛,兩人又馬不停蹄往家趕。回去雖然體力不行,但他們也沒慢。

    阮溪想要早點到家,把阮翠芝的事說給阮志高和劉杏花,讓他們給阮翠芝撐腰。

    阮志高和劉杏花如今年紀大不大容易出山,但可以讓阮長生來管這個事。

    心裡惦記著這樁事,阮溪和凌爻走得竟比來時還快。

    來時還看了沿路的風景,回去時別無其他想法,只想快點到家。

    ***

    金冠村。

    眼見著太陽要下山了,阮躍進在地裡擦一把頭上的汗,收拾了東西回到老裁縫家裡。進院子在牆角放下農具,他和老裁縫打聲招呼準備回家。

    老裁縫自然不留他,直接衝他甩下手讓他走人。

    阮躍進肚子裡憋著氣,忍著不顯在臉上,屏屏氣轉身出院子大門。

    出去後臉色瞬間就變了,嘀咕著罵道:“死老光棍,難怪討不到婆娘。”

    一直走到家,到家坐下吃飯,他心裡的這口氣都沒散掉。

    孫小慧往他碗裡夾菜,問他:“今天怎麼樣?老裁縫教你什麼了沒有?”

    阮躍進端著碗道:“又叫我在他家幹了一天的活,家裡的地裡的,什麼不累不叫我幹什麼。縫紉機的邊都沒讓我沾,你說教沒教?”

    孫小慧眉心深深蹙起,“又讓你幹活?”

    昨天已經幹了半天的活了,今天去難道不應該開始教手藝了嗎?

    阮躍進道:“他八成是故意玩我呢,收了雞蛋不教手藝,還一直叫我幹這幹那。他明天要是再不教,我就去大隊革委會找他們書記去。”

    孫小慧倒是冷靜,“你彆著急啊,得罪了他,可沒地方學手藝去了。找大隊書記有什麼用啊,他惱了更不會教你手藝,大不了就是把雞蛋還回來罷了。”

    阮長貴在旁邊附和,“你媽說得對。”

    阮躍進深深吸下一口氣,猛咬一口饃饃,憤憤的好像把老裁縫的頭咬在嘴裡嚼。

    ***

    累了一天,阮躍進晚上睡得很早。

    睡著以後他開始做夢,夢裡老裁縫變成了田裡的地鼠。他扛個大錘子在田裡砸他這個老地鼠,一砸一個準,直把老裁縫砸得暈頭轉向七葷八素。

    砸得爽了,他扛著錘子站在田裡哈哈大笑。

    然後笑得正開心的時候,臉上忽重重捱了一巴掌,啪的一下被抽醒了。

    他被抽得一驚,睜開眼忙撐起身子,神情裡還帶著些木愣,只見阮長生正在床那頭躺下來,語氣極衝地說了句:“三更半夜的你笑個錘子!”

    家裡房間和床都有限,他和阮躍華還有阮長生住一屋。

    平時都是他和弟弟阮躍華睡一頭,阮長生自己一個人睡另一頭。

    正做美夢被抽醒實在是叫人惱火的事情,但他看是阮長生抽的自己,他也一直知道自己這五叔好打架不好惹,所以沒敢發作,忍口氣擱下頭又睡去了。

    睡到次日醒來,昏昏沉沉去洗漱,吃完飯帶著上墳般的心情去老裁縫家。

    他以為老裁縫今天還要再折騰他一天,結果沒想到他今天到了老裁縫家裡,老裁縫卻沒再叫他幹活,而是問他:“你是想先學手工,還是想直接上機器?”

    這還要想?

    阮躍進直接道:“當然是上機器。”

    他費這些勁來學手藝,那就是為了學縫紉機的,只有他老裁縫這有縫紉機。

    要是想學手工,他在哪裡不能學?他奶奶他媽媽誰不會點針線活?

    再說捏針做針線娘們唧唧的,都是女人乾的事,他學那幹啥?

    老裁縫沒多說什麼,直接帶他去正屋。

    他到縫紉機前坐下來,伸手抽了上面的線,把下面的底線也掏出來,最後把針也給卸下來,看向阮躍進說:“我只教一遍,學不會不教第二遍。”

    阮躍進默默吞口氣,片刻出聲:“只教……一遍?”

    老裁縫微仰頭盯著他,光明頂顯得尤其突出,“你不是說你適合當裁縫嘛,能繼承我的手藝嘛?我教徒弟都這樣,會不會都只教一遍,不教第二遍。”

    阮躍進清清嗓子,撐著氣說:“好吧,一遍就一遍。”

    老裁縫落下目光放下縫紉機的壓板,把腳放到下面的踏板上,繼續說:“怕你浪費我東西,先教你最簡單的,踩空機器。你只要能保持機器不倒轉,就行了。”

    阮躍進站著應聲:“好。”

    老裁縫抬起手扶住轉輪,手上一邊演示嘴上一邊說:“看好了,用手轉動右邊這個輪子,腳下同時踩踏板,讓機器轉起來就行。”

    他是老手藝人了,踩了一輩子的縫紉機,其實不用手去轉右邊的輪子,單用腳也能把縫紉機給踩起來。所以他用手帶,就顯得更為輕鬆容易。

    阮躍進看他踩的如此輕鬆,眨著眼目露疑惑,“就這樣?”

    他甚至都有些想笑——就這?就這樣?

    老裁縫不跟他多廢話,直接站起來,把高板凳讓給他,“你來吧。”

    阮躍進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到縫紉機前坐下來。他把腳放到踏板上,右手扶住右邊的輪子,照葫蘆畫瓢,手上轉輪子,腳下踩踏板。

    結果剛踩下去,手裡那輪子轉反了。

    老裁縫照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反了!”

    阮躍進瞬間笑不出來了,捂著自己的後腦袋,斂了表情,連語氣也斂了不少,只小聲道:“剛上手不熟而已。”

    老裁縫懶得再理他,說過不教第二遍就不教第二遍。他就見不得蠢頭蠢腦的人,所以直接轉身往院子裡去,隨口扔一句:“自己摸索,踩壞了縫紉機要賠。”

    阮躍進看他出去倒鬆了一口氣,免得自己一遍兩遍不行,他再在這裡說些不留情面的難聽話,或者直接上手抽他。他自己琢磨琢磨,肯定能琢磨出門道來。

    但他自己琢磨了半天,琢磨出了一頭汗,也沒琢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他手帶的方向是正的,怎麼就鬆開手腳下一踩,那輪子就反轉了,有鬼不成?

    越琢磨不明白越急,他看著那倒轉的破縫紉機簡直想砸上兩拳。但因為這東西實在太貴,他要是砸壞了可賠不起,所以只能忍著。

    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孫小慧問他學得怎麼樣,他要面子,便說:“挺好的。”

    下午過來繼續琢磨其中門道,在請教老裁縫和不請教老裁縫間猶豫。

    最後忍不住請教了,老裁縫直接給他甩一句:“不教第二遍,學不會直接走人。”

    阮躍進:“……”

    老裁縫還奚落他,故意學他上午的語氣說:“就這樣?”

    阮躍進:“……”

    老光棍,死老頭,難怪討不到婆娘!

    ***

    阮溪都還沒走人呢,他能走?

    阮躍進自然沒有走人,他又坐在縫紉機前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琢磨得實在暴躁的時候,他不能對著這破機器發洩,就趴在縫紉機上喘粗氣。

    喘過了爬起來繼續踩,然後在太陽墜到西半空的時候,他手和腳突然間聯動出了奇妙的感覺來,那輪子在他眼前開始正轉了!

    看到輪子正轉,阮躍進有些激動,便抓著那中感覺又試了幾次。

    每次輪子都是正轉的,他頓時興奮起來,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吆喝了一聲。

    吆喝完他的自信就全回來了,眼神裡光彩極盛,坐下來在縫紉機前繼續踩空機器,聽著縫紉機轉動的聲音,時快時慢,心情簡直好到不行。

    傍晚他離開老裁縫家是哼著歌的。

    沿著山路回到鳳眼村,在快要到家的時候恰好碰上了從公社回來的阮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