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二十一章 上趕著攀親戚

    興許是處在天子腳下的原因,民間百姓聽多了耳熟能詳的朝堂逸事,日子過得去的人家都會在宅子裡學著高官顯爵設置一處書房,總想著能用銅臭養出墨香的老掌櫃也是這麼個俗人,幼子出生那年他跑得最勤的就是書局,買來許多冊從未翻閱一次的書籍,騰出一間屋子來做了書房,現在兩張書架上已經落了一層灰。

    陳季淳一進門就皺了皺眉,他是愛書之人,觀星樓一層的藏書不受陳無雙待見也就罷了,畢竟自己名義上從不插手司天監的事情,就算想管也得先過了混不吝陳仲平那一關,懶得多費口舌,但實在看不慣書籍落灰濛塵。

    老掌櫃瞥見他皺眉,還以為這位客官是對透著陳舊味道的書房不滿,忙著打開窗戶透氣,“說來慚愧,老朽是個整日跟算盤賬本打交道的,犬子嘉兒又不思進取,這間書房一向閒置,少有人來,倒是有些茶,就怕入不得客官法眼。”

    少年顯然對父親仍然稱呼他為“嘉兒”有些不滿,一本正經糾正道:“是乘風!”

    老掌櫃一邊忙著讓人來燒水泡茶,一邊無奈苦笑,“好好好,是乘風,是乘風,爹一時記錯了。”

    陳季淳的眼神在兩張書架上掃了一眼,暗自發笑,難怪這少年讀不進去書,瞧瞧書架上擺著的,不是枯燥乏味的史書就是晦澀難懂的儒家經典,這種書籍要是放在國子監還能有人不時翻看,尋常人家的孩子讀書講究個循序漸進,陳乘風十來歲的年紀,看些深入淺出的註解都吃力,少年人天性活潑好動,哪能靜下心來啃硬骨頭?

    陳乘風恭恭敬敬請這位很有可能會收他為徒的高人落座,搶著接過鐵壺去門外煮水,等再回來的時候,陳季淳已經不再跟老掌櫃寒暄,直言問道:“宮裡有位公公跟我提過,令郎乘風是個心性聰慧的可造之材,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冒昧問一句,老掌櫃是想留他在身邊養兒防老,還是願意讓他有個大好前程?”

    果然還是跟那身著蟒袍的宦官有關。

    老掌櫃慢慢眯起眼睛,用生意人獨有的市儈心思迅速暗自盤算利弊,有心拒絕,又怕不識抬舉惹惱了那身份了得的太監,在京都城住了這麼些年,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聽說有資格被天子賜穿蟒袍的太監個頂個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比如內廷首領太監,連當朝幾位大學士見著都得在表面上客客氣氣,他一家無權無勢的綢緞莊,怎麼惹得起?

    最要命的是,即便有拒絕的膽子,也會被眼巴巴等著自己答應的幼子埋怨。

    嘆了口氣,老掌櫃斟酌著言語,謹慎道:“老朽有三個兒子,長子已經娶妻成家,去年正月生了個丫頭,臘月裡又有了身孕,估摸著這回能是個孫子,養老倒沒指望嘉兒,老來得子,就盼著他能平平安安長大成人,不敗家就是孝順孩子了。可是兒大不由父啊,他願意去修習劍法總比花天酒地出入賭坊來得好,說起前程···聽口音,尊駕也是京都人士,不知道尊姓大名?”

    陳季淳輕聲一笑。

    明面上老掌櫃是問他名諱,其實是在探聽他的出身門派,既然要讓自家子嗣拜師,怎麼也得弄清楚他的來歷師承,再託人去打聽打聽此人本事到底如何,才能放的下心託付,這是為人父母舔犢心切的人之常情。

    陳家四爺沒有隱瞞,平靜道:“掌櫃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在下陳季淳。”

    在京都城說起自己名字,沒要必要加上鎮國公府陳家四爺或是當朝禮部右侍郎的前綴,這句話一出口,老掌櫃霍然臉色大變,渾身劇烈顫顫巍巍,扶著椅背艱難站起身來,“您···您···”

    少年已然呆若木雞,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這位竟然就是司天監陳家四爺,就是那位名震大週一十四州的無雙公子的四師叔,這完全不能稱作是驚喜了,委實太他孃的嚇人,司天監吶,一千三百年來被京都百姓視為大周王朝定海神針的司天監!

    陳乘風腦袋裡瞬間一片空白,喃喃道:“劍氣沛青冥···劍氣沛青冥的司天監···”

    突然,少年雙眼中亮起一團熾熱光芒,狠狠甩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聲音清脆有力,感受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知道這一幕絕不是在夢中,嘿嘿傻笑起來,“司天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