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二十一章 上趕著攀親戚

    綢緞莊少年的名字叫做陳乘風。

    他出生的那一天剛好是大周景禎十二年三月科舉放榜的日子,所以老掌櫃對這個遲來的幼子寄予了前所未有的厚望,希冀著能教出一個魚躍龍門的讀書人來光耀門楣,為此特意備上厚禮,請吉象坊學塾的先生給賜了個寓意尤為不錯的名字,叫做陳嘉。

    可這小子明顯是個安穩不住的性子,讀了幾年書就受家裡二哥的影響開始對江湖無比嚮往,老掌櫃不捨得責罰次子,就只好歸罪於吉象坊幾處茶樓裡蠱惑人心的說書先生,狠下心打了兩回之後見幼子還是執迷不悟,到底是愛子心切,悻悻扔了家法,順著幼子的意思去延請名師指點他修習劍法,吃了幾次識人不明的虧,總算請來一個四品境界的修士。

    少年總覺著陳嘉這個名字不符合江湖遊俠兒的身份,文縐縐不夠霸氣,自己把嘉字改成乘風,取得是一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詩文的寓意,想著能有朝一日讓京都城的說書先生把這個聽起來威風凜凜的名字傳遍江湖,甚至幾次在家裡說過大好男兒當如劍斬玄蟒的無雙公子,少年雄心吶,不外如是。

    那位教過他兩年的修士不辭而別,陳乘風就只能從走南闖北的二哥嘴裡聽一些江湖上的新鮮事,越聽就對江湖越是神往,暗自發狠,會讓江湖知道吉象坊綢緞莊也有一位陳家幼麟,可他二哥說起來的那些故事都不夠蕩氣迴腸,他對說書先生口中的無雙公子所知不多,對江湖更所知不多。

    饒是如此,今天卻好像突然福至心靈一樣,見著陳季淳的第一眼就覺著他不是普通人,論眼力,他一個半大孩子當然比不上閱人無數的老掌櫃,這種感覺很是莫名其妙,他認為陳家四爺滿身儒雅書卷氣背後隱藏著水滿將溢的江湖意氣,哪怕不是傳說中呼風喚雨能引動天地呼應的五境高人,修為定然也非同尋常。

    陳季淳看著他笑,他就盯著陳季淳傻笑。

    “聽說你跟人學過兩年劍法,逼得師父教無可教?”

    陳乘風先是木然點頭,然後像是回過神來般連連搖頭,“不是這樣。那位師父可能是覺著我資質不好,或者是家裡有難以啟齒的急事才會離去,我···晚輩···”

    少年有些難不準該在這人面前怎麼自稱才合適,支支吾吾的樣子看得陳季淳會心一笑,擺擺手問道:“閒聊兩句,不必拘束。令尊說你今年十二歲,個子長得不矮,骨骼也還算勻稱,說說,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看了眼老掌櫃,挺起胸膛一字一頓道:“我叫陳乘風。”

    平易近人的陳家四爺點了點頭,由衷讚道:“是個好名字。”

    老掌櫃終於回過味來,看樣子,這位客官可不像他所說的那樣是為府上公子做套衣裳而來,忙起身上前掂量著語氣道:“犬子無禮,客官不要怪罪,您···”

    綢緞莊的後堂與門臉鋪子僅隔著一張屏風,外面夥計忙忙碌碌的腳步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這裡自然不是能敞開天窗說亮話的地方,陳季淳微微沉吟,轉頭輕聲問道:“陳掌櫃,能不能借一步,找個僻靜屋子聊幾句令郎前程?”

    說良心話,老掌櫃願意巴結京都城各家貴人府上的管家不假,但有些牴觸跟朝堂亦或是江湖中的人物有所來往牽扯,理由很簡單,生意人最重本分兩個字,本分不是指買賣上的本分,否則也掙不下這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家業,而是指做人的本分,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跟大人物打交道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可陳季淳開口提到他幼子的前程,讓老掌櫃根本沒有辦法拒絕,遲疑片刻還是答應下來,引著陳季淳往店鋪後面相連的宅子走去,路上滿肚子疑惑呼之欲出,前兩天剛有一位身著江牙海水團龍蟒袍的宮裡貴人來過一趟,說陳乘風資質極好,埋沒在生意場上實在可惜,今日又有這位姓陳的本家找上門來,這事怎麼想都透著一股蹊蹺。

    知子莫若父,老掌櫃根本不信自家幼子的資質好到能驚動宮裡宦官的地步。

    他心裡戰戰兢兢,陳乘風卻壓抑不住心裡的激動興奮,眉飛色舞,猜測此人大概就是那位公公給自己找來的師父,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著得遇伯樂,很快就可以修成可以御劍飛行的遊俠兒,到時候整個吉象坊都會對綢緞莊高看一眼,也能跟著二哥出門去楚州、蘇州等地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