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採臣 作品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陳伯庸身死北境

    緊接著鼓聲響成激昂一串,咚咚咚,咚咚咚!

    立春咬牙抬起頭,在不肯停頓的戰鼓聲中,聲嘶力竭地放聲大喊:“司天監二十四劍侍,恭送樓主大人!”

    縱情長笑,聲震漠北。

    戰鼓聲中,年逾七旬的陳伯庸飄然躍下高達六丈的城牆,張開雙臂,如同一隻年老力衰要撞死在懸崖峭壁上的雄鷹一般,朝城下數萬妖族俯衝而去,“老夫厚顏,就此便與大學士作別!”

    五境高人,飛花摘葉皆可為劍。

    天下江湖只知道陳仲平是當之無愧的司天監第一高手,卻少有人見過一貫老成持重的陳伯庸出手應敵。

    夜黑風高處,一去不回頭。

    陳伯庸身上蟒袍風聲,雙手皆是並指成劍,兩袖清風化作迷濛青色劍氣,彷彿是一塊燒得炙熱透紅的鐵坯扔進水中,瞬間將落地處的妖族斬殺出方圓六尺有餘的一片空地。

    立春不忍偏頭去看,也不管離他很近的閻羅殿大學士和洪破嶽會作何感想,只是死死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一下緊接著一下地擂鼓,鏗鏘堅毅。

    不停掄圓了手臂揮動鼓槌的動作太過劇烈,身上的多處傷口無可避免地被扯動崩裂,很快,就有觸目驚心的血跡滲透了立春身上白衣,這是自從他潛伏於北境邊軍以來,第一次光明正大穿上放在儲物法寶最深處不敢或忘的白衣。

    司天監弟子,喜穿白衣。

    不過在洪破嶽眼中,這身白衣是為陳伯庸送葬的喪服。

    閻羅殿大學士抬頭看向天邊彎月,莫名其妙嘆了口氣,他覺得像陳伯庸這樣的五境修士,不該死於江湖,更不死於那些讓他厭惡反感的骯髒妖族手中,“洪破嶽,本座要鎮國公留住全屍。”

    洪破嶽眼皮跳了跳,沒有出聲。

    鼓聲不絕,陳伯庸的劍氣似乎也就無窮無盡。

    他的舉動被數萬妖族看做是不自量力的挑釁,尤其激起了其中戰力最為兇悍的長尾妖族兇性,前赴後繼的雜碎將陳伯庸所在的位置圍了個水洩不通,站在牆垛上,閻羅殿大學士都能清晰察覺到妖族沉重腳步而帶來的地面顫動。

    短短二十息之內,至少已有近兩百妖族死於陳伯庸的劍氣之下。

    這位穩坐觀星樓七層數十年之久的老公爺並不是純粹的劍修或者刀修,除陳家先祖跟號稱舉世無雙的陳家幼麟之外,司天監歷任觀星樓主都只修功法不修御劍訣,為的就是把代代傳承的周天星盤祭煉成與自己休慼相關的本命法寶。

    所以,陳伯庸在青冥劍訣上的造詣,遠遠不如十一品凌虛境的陳仲平。

    但他畢竟是得過天地呼應洗練周身經脈根基的五境修士,儘管在他北上雍州之前已然境界跌落至九品,可要想圍殺一位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五境高人,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照閻羅殿大學士估算,城牆外少說要扔下兩千條妖族性命。

    說是圍殺,不過是用源源不斷的攻勢,逼他耗盡體內真氣,從而將之斬殺。

    洪破嶽已經無法在無數妖族的圍攻之中看清陳伯庸的身形,只能在兩道青冥劍氣間或斬出來的空隙裡,偶爾還能瞥見那一襲白底團龍蟒袍的顏色。

    不只是閻羅殿大學士,洪破嶽也對陳伯庸一心求死的打法有些欽佩。

    死戰不退這四個字,到哪裡說出去都值得人敬重,洪破嶽喃喃道:“好在大周只有一個撥雲營,好在司天監只有一個陳伯庸。”

    手起手落,劍氣往來縱橫。

    閻羅殿大學士輕咦一聲,凝神看去,他好像隱約聽見那位鎮國公嘴裡在唸叨什麼。

    陳伯庸沒有把力氣浪費在轉身騰挪這種此時顯得多餘的事情上,從始至終就站在他先前落地的地方不進不退,如果不是隨之有衝上來送死的妖族將前面同族的屍身扔出去,恐怕現在他身周那些肢體殘破的雜碎屍體已經摞了很高。

    方圓五六尺之內,地面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不斷從妖族傷口中流出來的血液在滲透進地面一部分之後,腳下的土壤彷彿是到了所能容納的極限,氣味腥甜到令人作嘔的血水順著地面的起伏緩緩流動,在低凹處漸漸匯成幾個水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