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肝媽 作品

第124章 旱魃大爭(8)




    “後來,唐華師兄被師父打了一頓,師父一直騙我說父母把我放在茅山是因為家裡鬧饑荒。”



    胥望東張張嘴,不知該如何安慰。在古代,重男輕女這事實在是太常見了。



    然而,付紫瑩的情緒並無波動,興許對武道成痴的人都有一顆堅韌不拔的心,絕不會被外物所動。



    “師父以為我會傷心,但我只覺得鬆了一口氣。”付紫瑩道,“父母緣已斷,我不用去尋他們。從今往後,茅山便是我的家。”



    胥望東嘆息,隨即哥倆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愧是你!內心強大!”



    但他忘了這是“男女授受不清”的古代,就見付紫瑩一把拂下他的手,抓起來一扯一扭,疼得他嗷嗷叫喚。



    “你這手還是剁掉吧。”



    “不不不冤枉!我當你是兄弟,是親妹,不要啊!疼疼疼!”



    無視那頭的紛擾,厲蘊丹與張清無以石頭為子,在地上排演陣法做攻守之勢。幾個回合過後,張清無終是被響動驚擾,錯失了一陣。



    聽了會兒,張清無道:“我福氣可沒阿瑩好,她一早了卻了父母緣,我為了父母緣痛不欲生近十年,直到後來才漸漸放下。”



    見對方有傾訴之意,厲蘊丹便停下了佈陣的手。她敲著棋子,安靜聆聽。



    原來,張清無本不叫“張清無”,他叫“張無烽”。生自濱南一帶的書香門第,家中出過內閣學士、太僕寺卿、太子太傅,可謂門第極高,承自望族。



    他是家中嫡子,尊貴不凡,但因生父不做人,由得妾室在母親的食物中投毒,導致他一出生便十分虛弱,曾一度被醫師斷言活不過十五。



    “我爹後悔萬分,就與孃親一道為了給我治病尋遍名醫。至我五歲時,即使每日都要喝幾碗苦藥,可我仍覺得幸福安穩,身有依靠。”



    忽地,他笑起來:“可惜,有時候連親生父母也是靠不住的。”



    幾年下來見他始終沒好,“悔”了只五六年的父親再度流連萬花叢中,生的庶子庶女越來越多。而孃親終是被內院的刺激逼得心性大變,見他漸漸變成家族的棄子,她必須再生下一個嫡子才能穩固地位……



    “八歲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我的弟弟出生了。他跟我不同,他身子健朗,能活很久。”



    “在那場雪裡,阿孃用一輛馬車將我送走。我不怪她,我知道這是她對我最後的保護。”張清無道,“馬車本是要將我送去鄉下的,不想在去的途中遇見了師父。他當時在河邊釣魚,我只是幫他提了一陣魚簍,他便問我要不要跟他走,他正巧缺個徒弟。”



    “現在想來,大抵一切都是局。師父應該早算到徒弟會出現在那裡,才特地去河邊蹲著。”不然,茅山的道士哪有那麼閒啊。



    張清無:“我隨他上了茅山,讓下人給阿孃去了信。往後數十年,我常思念家中事,怨生父荒唐,怨阿孃偏心,怨弟弟與我同人不同命。可等我長大,我倒是看開了。萬般皆緣法,萬相皆是空,紅塵是煉心之所,並不是我們最後的歸處。”



    說著,他指了指頭頂的天:“那裡才是歸處。”



    厲蘊丹頷首。



    “不料想通之後鬱氣一散,我的身體倒是大好。三年前,我同一位師兄下山路過濱南張府,心緒早已平和。只是沒想到張府沒落得如此快,連牌匾都換成了‘盛府’。我稍一打聽才知道,我那生父因為寵妾滅妻被彈劾了,阿孃與他和離,帶著弟弟回了江南本家。自阿孃離開後,張府愈發落魄,有一次甚至惹怒了聖上……”



    之後的事無需贅述,想來最好的結果是抄家流放,最差的結果是株連九族。



    張清無:“我現今已二十八歲,不打算去江南看看。阿孃多是覺得我死了,相見爭如不見。”



    厲蘊丹不語,其實對她來講,張清無這經歷還算“溫和”。哪像她,她自幼起便活得腥風血雨,好幾次險死還生,直到幹掉了一眾兄弟姊妹、叔伯外戚,才手握皇權——就是龍椅還沒坐上,她便來了這裡。



    “浮生多苦,且當一碗良藥。”厲蘊丹道,“雖苦口,卻能煉心。”



    她的心早已煉得刀槍不入,故而她對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毫不意外。



    張清無感慨:“你年紀比我小,倒是悟得透。”



    不再多言,兩人又鑽研起了陣法。在張清無的指導下,厲蘊丹的陣法造詣突飛猛進,她猶如一塊海綿,正貪婪地吮吸能汲取的全部知識。



    張清無:“你這悟性,我都快教不了你了……”



    看來她師父是對的,像她這樣的弟子就該送回茅山,單個師父的所學根本教不了她,得老祖們一起上才行。



    厲蘊丹想著這是“玄悟通明法”的功勞,平靜道:“習慣就好。”



    張清無:……抬舉我了,真的習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