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碧悠然 作品

1377.變心妻 十

李長源認為, 自己需要和兒子好好談一談。

兒子把這種事情壓在心裡,甚至還為此報復外甥……表兄弟之間鬧成這樣,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事情越鬧越大, 弄成了仇人,這可不是好事!

“大林,有沒有這件事?”

李大林垂下眼眸:“爹,大玉胡說的。”

李長源一個字都不信,他起身就去找外甥了。

事實上, 李大玉並沒有胡說。

這世上有不少女子都喜歡文質彬彬的男子, 齊厚安讀書認真, 從不與女子油嘴滑舌,待人有禮, 不自覺間已經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這世上的大部分女子, 在心悅一個男子時,不會把自己的感情說出口。但也有那膽子比較大的, 想要為自己爭取, 李大林的妻子梅花就是其中之一。

梅花不止一次私底下找到過齊厚安表明自己的心跡,齊厚安每一次都好聲好氣拒絕,他認為自己不配得到這種女子的垂青,再說, 他現在一心想要讀書, 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

梅花再被拒絕了三次後, 答應了李家的求親。

齊厚安認為, 這世上的女子大部分在成親之前都會有個心上人, 但也不一定就能和心上人白頭偕老。即便嫁的不是心上人,也會好好過日子。他從來就沒把梅花心悅自己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沒想過這會為自己惹來麻煩。

今日齊厚安回來就是想和家裡把賬算清楚, 然後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以後再回來,多半也不會過夜。

可他剛走出屋子不久,就在路上被人攔住了。

梅花一臉哀怨:“齊大哥,看到我你就要躲,我是洪水猛獸嗎?”

原來的齊厚安或許會看在大家是鄰居的份上對梅花好言好語,當然,前提是梅花沒為他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齊厚安面色淡淡:“表弟妹,有話快說,我還要收拾行李呢。”

梅花滿臉不甘:“你真要和那個嫁過人的趙姑娘在一起?”

“這不關你的事。”齊厚安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梅花跟在他的身後,繼續道:“我到底哪裡比不過她?就因為沒有她銀子多嗎?齊厚安,沒想到你是勢利眼,我看錯你了!”

齊厚安無所謂。

梅花知道他不是那種看重錢財的人,否則早就和城裡那些對他有意的富家姑娘在一起了。看著他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眼圈越來越紅:“只要你願意娶我,我隨時可以和離!”

“都嫁人了,好好過日子吧。”齊厚安頭也不回。

“可我願意嫁給李大林,是因為他是你表弟。”

梅花大吼,“我想天天看見你,想離你更近一點……”

“瘋子!”齊厚安回頭看她,“李大林跟姓張的勾結起來將我送上柳公子床上,這事情你有沒有參與?”

梅花一臉驚訝:“你被柳公子打得半死,就是因為這?”

看樣子,她不知道。

齊厚安一直不覺得這件事情會和梅花有關係,只是看著女人這麼瘋,可能會做出自己得不到就要毀掉的事,才會隨口一問。

李長源趕過來的時候,隔著老遠,就聽到了兒媳婦那番願意和離改嫁給齊厚安的話。他頓覺頭疼,之前是真沒注意到這些小年輕之間的感情,否則,他就是再給兒子晚兩年娶妻,也不會娶這麼一位!

“再說一次,我們之間不可能。你趁早死心吧!以後你繼續留在李家也好,和離改嫁也罷,都不要再和我扯上關係。”

梅花氣得胸口起伏:“你不能這麼對我。我願意嫁給李大林是為了離你更近一點。你知不知道……”她情緒越來越激動,咬牙切齒道:“本來我是不打算和李大林做真正的夫妻,他強迫了我。為了你,我失了貞潔了!那個混賬對我做了這種事,所有人都覺得他沒錯,我簡直沒處說理去,我會受這些委屈,都是因為你呀,你到底有沒有心?”

齊厚安一臉驚訝:“你腦子有病吧?”

嫁了人不與人圓房,誰能忍?

不想圓房當初別答應嫁啊!也難怪李大林會發瘋。

只是,這瘋得是不是有點不是地方?

明明是梅花自己不懂事,偏要怪人家齊厚安。

別說齊厚安這麼想,趕過來聽到了前因後果的李長源心情也格外複雜。

“梅花,如果你不想做我們李家的媳婦,現在還來得及,稍後我就放你走。”

梅花沒想到自己這番表明心跡的話會被公公聽見,當即嚇得臉都白了。

她如今是有夫之婦,還惦記著別的男人。若因此被夫家休了回去,以後她還怎麼見人?別說她本人,就是她家裡的爹孃,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我不是……”

這世上九成九的女子在嫁人之後,除非守寡,否則都不會改嫁。甚至有許多女子在成為寡婦之後還願意為死去的夫君守節,動不動就鬧著要和離改嫁的姑娘,沒有誰家敢娶。

李長源方才那樣問,純粹是氣話,他知道梅花不敢。

“既然沒這種想法,現在就滾回去反省。要是再讓我發現你還在糾纏厚安,就讓大林休了你。”

梅花哀怨地瞅了一眼齊厚安,不情不願地轉身走了。

“厚安,我有話要對你說。”李長源也看出來了,外甥鐵了心要走,留是留不住的。就兒子乾的那個混賬事,早晚還得找齊厚安求情。

與其以後連人都見不到,不如趁著人就在跟前先求一求!

“大林他一時想岔了,做了一些對不起你的事。好在你無恙,若是你真的傷重不治……我一定讓他給你償命。”李長源一臉憤然地說完,又嘆了口氣,“你是我姐姐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我是真心希望你好。那個趙姑娘脾氣很大,你真的要娶這樣一個女子嗎?”

齊厚安反問:“說完了嗎?”

李長源有點尷尬:“厚安,原諒大林這一次好不好?就看在……當初我主動把你接過來,沒讓你家的錢財被那些豺狼虎豹搶走的份上。舅舅求你了!”

拿當初的恩情來說事,如果是真正的齊厚安在此,根本就不敢拒絕。

敢開口拒絕,那就是不記恩!

齊厚安嗤笑一聲:“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李大林針對我,都要害死我了,你還讓我原諒……”

“你們是血親表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不應該鬧到仇人的地步。”李長源抿了抿唇,“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你說!”

“讓他受一茬我受的罪!”齊厚安說到這裡,忽然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滿是傷痕的胳膊。

他很瘦,所以胳膊腫了穿好衣衫後也看不出來。

李長源看到那大片大片的腫脹已經變成了紫色,看著就讓人觸目驚心,他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重的傷,你怎麼還能站著?”

“這能有多重?我背上和腰上,比這厲害多了。”齊厚安一臉冷漠,“如果不是趙姑娘剛好路過,我會死在那裡。你幾句話就想讓我原諒,憑什麼?”

李長源啞然。

“厚安,對不住,我不知道……”

齊厚安打斷他:“十個手指都有長短,即便全部都是親生的孩子也會偏心,你更看重自己的兒子很正常,但是,你看重是你的事,不要強迫別人跟你一樣對他有一副慈父心腸,不要強迫別人跟你一樣寬容他。”

他轉身就走,進了自己的屋子後,發現桌面上已經起了一層灰。

廚娘很忙,齊厚安這些天又沒回來住,可能是想著回來了再打掃也來得及。

齊厚安面色淡淡,很快將東西收好,裝了半個箱子,有大半東西都是書,換洗的衣服一套都沒帶。

李長源看到他拿的東西少,鬆了口氣:“少拿點是對的,以後想回就回。”

“我不會再回來了,這裡始終不是我的家。舅舅,保重!”齊厚安說完之後,再不聽李長源的廢話,抬步就走。

他在出大門的必經之路上,碰到了吃過飯後出門消食的李大玉。

“表哥,你真的要娶那個嫁過人的趙姑娘嗎?她除了有很多銀子之外,我看不出還有哪點好。脾氣那麼差,你跟她在一起,會受委屈的。”

齊厚安不想與她多說,萬一又來個梅花怎麼辦?

“表妹,我已經不是孩子,是大人了,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麻煩你讓一讓!”

李大玉眼睛一眨,落下了淚來:“表哥,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嗎?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嫁人了……我心悅你啊!如果非要嫁人,我只想嫁給你,若是不能成為你的人,我寧願一輩子青燈古佛!”

齊厚安頗為無語:“大玉,婚姻大事要講究個你情我願,強扭的瓜不甜。你是我表妹,跟我親妹妹一樣,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你說要是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妹妹都能生出情愫,那還是人麼?那是畜生。你願意嫁給一個畜生?”

“可是你不是我的親哥哥,我也沒有對自己親哥哥動情啊。”李大玉越說越傷心,“表哥,我不管你對我是什麼感情,反正會一直等你,等不到你,我就不嫁。”

張氏早就知道女兒對便宜外甥有感情,看到人跑出去,她就悄悄跟在後面。沒多久見齊厚安拿著行李出來,她本來該露面……不管心裡怎麼想,至少面上要做足了十分慈愛。

在聽到女兒表明心跡時,她反倒不好出來了。後來見女兒越說越離譜,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火。

齊厚安皺了皺眉:“你這樣,會讓長輩傷心。你又不是孩子,該懂事了!”

“他們要是敢逼我嫁人,我會讓他們在辦紅事之前先辦一場白事!”李大玉滿臉悲憤,“反正我死也不嫁!”

齊厚安早就聽到了張氏藏身的動靜,他耐著性子勸了這半天,李大玉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感覺她這腦子跟梅花差不多,對齊厚安的感情特別偏執霸道。

他耐心告罄,揚聲喊:“舅母,你勸勸表妹。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李大玉聽到這話,頓時嚇一跳,都來不及追人,一眼就看到了從房子後面繞出來的母親,她嚇得往後退幾步。

“娘,你什麼時候來的?”

張氏氣不打一處來,女兒家要矜持,瞧瞧女兒這模樣,簡直跟瘋了似的。在女兒長大後就不怎麼對孩子下很少的她此時根本壓不住滿腔怒火,伸手就揪住了閨女的耳朵。

“死丫頭,我平時是這麼教你的嗎?女兒家金貴,成親前都不拿你當一回事的人,你指望他成親後疼你,那簡直是白日做夢!齊厚安不是良緣,你趁早給我死了這條心。”

李大玉剛剛被心上人斷然拒絕,又聽到母親這話,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可能真的不能嫁給心上人,越想越難過,她吼道:“你是為了一己之私!你們是不想還表哥的銀子,所以才不讓我嫁他。銀子就那麼重要嗎?比你女兒的命還重要?既然如此,你生什麼孩子!跟銀子過一輩子好了。”

張氏忍無可忍,狠狠甩了女兒一巴掌。

“你清醒點了沒有?齊厚安克父克母,誰知道他會不會克妻?萬一他是那種命格,你怎麼辦?我是為了你好……”

李大玉捱了打,愈發惱怒,脫口吼道:“被他剋死我也願意!”

張氏感覺自己氣得頭頂都冒煙了,這都是什麼混賬話?

她不能繼續跟女兒單獨相處,否則,不是她把女兒弄死,就是自己被氣死。

“去找你爹,讓他好好跟你說。”

李大玉是真心認為雙親不讓自己如願,就是不想歸還齊家的銀子。她此時正在氣頭上,有些失了理智,往日裡不敢在父親面前說的話也禿嚕了出來。

李長源不讓女兒嫁給外甥,確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筆銀子。心思被說中,他頓時惱羞成怒,不光扇了女兒巴掌,還把人踹了兩腳。若不是張氏拉著,他還要動手。

*

齊厚安離開後,聽說李大林和李大玉兄妹倆都捱了打,他沒有放在心上。在酒樓裡安頓下來之後,開始看書,他準備在來年的現實上考中秀才。如此,也好去趙府提親。

不然,只是一個童生,即便是心上人說動了長輩促成這門婚事,趙家對他也會不滿意。還有,外人也會笑話趙海棠,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坐得住,有人坐不住了。

這一日中午,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張童生登了李家的門找李大林。

張童生是縣城底下村裡來的讀書人,他家境貧寒,能夠讀到現在,純粹是家裡幾個姐姐幫扶。

他是家中老么,上頭五個姐姐,小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雙親發現他很會背書,就頗費了一番功夫將他送到鎮上求學。

在鎮上讀書花不了多少銀子,饒是如此,對張家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他七歲那年,張家扛不住了,又聽夫子說兒子很有天分,多半能夠考中秀才,他們覺得兒子是文曲星,實在想要做秀才的長輩,不捨得半路放棄,於是把家裡的大女兒嫁給了鎮上一個瘸子,又過兩年,將二女兒過繼後送給別人做妾。

之所以要先過繼,是因為讀書人身上不能有汙點。若有一個做妾的姐姐,對兒子名聲不好。後來,那幾個姑娘一個接一個出嫁。

全部嫁完了,銀子也花光了,張家夫妻又把在婆家受苦受難的大女兒搶了回來重新再嫁……張童生迫切地需要銀子。因為,那些姐姐多嫁幾次,他的名聲同樣會被毀。

李大林給了二十兩銀子,他就接下了這件事。

如今張童生捱了打,他認為自己是幫李大林做事才受了罪,這傷應該讓李大林幫忙治!

李大林關在家裡反省,任何要找他的人,都要經過李長源的應允。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齊厚安因為和張童生花銷差不多,兩人自然而然比其他人要親近,因此,齊厚安有把人帶回來過。

張童生因為家裡窮,從小就知道要抓住自己能夠抓住的一切東西往上爬。得知李夫人孃家姓張,他就認了她做姑姑。

張氏不好回絕,便默認了。

反正只是嘴上喊一喊,再說,這個年輕人在和齊厚安差不多的年紀考中童生,以後至少也是秀才,跟這樣的人攀親,自家又不吃虧。

“姑父,表弟呢?”

張童生盯著滿臉傷,一副非要見到人不可的架勢。

李長源知道兒子做了什麼,猜到是請張童生動的手。他很後悔自己沒有事前察覺到兒子的所作所為出手阻止事情發生,當然不會再讓這狼狽為奸的二人見面。

張童生不管是為了什麼動手,都證明他是個狡詐之人,跟這樣的人來往,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反咬一口。

“他最近出了點事,不方便見客,你有什麼事嗎?”

見不到人,就拿不到銀子!張童生是個聰明人,眼神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我在街上被人無緣無故打了一頓,但手頭拮据,沒有銀子治傷,想問表弟借點銀子。既然他不方便……姑父能幫幫我嗎?我只要二兩銀子就行。”

對於李家人來說,二兩銀子不算多。張童生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借得到才開的口。等將臉上的傷治好了,回頭看到了□□,讓他想法子把這窟窿堵上也是一樣的。

但他不知道李長源已經知曉了內情,且是故意不想讓兒子和他見面。

“這個……不巧得很,最近我剛進了一批貨物,由於貨物的量大,我把家裡所有的積蓄搭進去都不夠,還問別人借了一點……二兩銀子不多,但我們家現在還欠著債,實在手頭緊張。你去問同窗借點吧。”

張童生:“……”

之前拿到了二十兩銀子還沒有花完,只是他捨不得動用而已。

人家實在不給,他又不好強求。說到底,他是個讀書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只有街上的無賴混混才會耍無賴!

看著張童生離去,李長源很懷疑他那臉上的傷勢讓趙海棠請人打的。如果真是……兒子可能也會被人找茬!

李長源轉身去找了兒子,說了張童生受傷的事,又把人警告了一番。

“我讓你在家裡反省,是救你。要是沒把你關著,說不定你也被人打了。”

李大林心中不滿,吭哧吭哧半晌道:“這天底下是講王法的,打人犯法!”

李長源怒火噌就起來了:“你把自己的親表哥送到其他男人床上不犯法?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這世上有許多你沒見過的骯髒手段,知不知道官商勾結這個詞?你就算被人打死,那也是白死!”

他故意嚇唬兒子,心裡並不認為趙海棠會真的要人性命,如果趙海棠真是那心狠手辣之人,林蒼山一家子也不會還能在外頭蹦躂。

*

張童生捱打之後,也想過兇手到底是誰,他一個就懷疑趙海棠了。

但是,他往日裡得罪的人不止趙海棠,他為了讓自己繼續讀書,平時會想方設法賺銀子。為了銀子,他有點不擇手段。

之前和他一個鎮上來的書生因為字寫得好,從書肆接了抄書的活兒,他想辦法賄賂夥計,把活兒給搶了過來。

書生一開始不知道是他乾的,後來知道了真相,還和他大吵一架,險些動手打他,好在當時在學堂中,有許多人拉架,兩人才沒有打起來。

事實上,也真的不是楚雲梨動的手。

齊厚安身上的傷對他行動無影響,他自己的仇,留給他自己報最好。

楚雲梨閒得有點無聊,一天五六次的讓秋兒去林家催債。

林家萬分不願意賣掉宅子,但是秋兒催得厲害,張口閉口就說要告狀。現在還只是銀子的事兒,如果鬧到公堂上,兒子淪為階下囚,會前程盡毀。

即便被趙海棠步步緊逼,他們也還想要翻身。家裡唯一翻身的機會就是兒子科舉入仕,只要能保住兒子科舉的資格,他們願意付出所有。

宅子賣了,林蒼山身上的那些配飾,甚至連衣物都全部都賣掉,然後跑去追那些以前就沒想要討回來的債,完了還去親戚友人家裡借,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是又湊足了八百兩銀子。

一家人也看出來了,趙海棠對他們簡直是恨之入骨,不可能再原諒。

既然都不肯原諒,那就沒必要再把臉湊上去讓人打。於是,這一次上門還債的人是林夫人,她實在捨不得讓兒子再被這個女人折辱。

楚雲梨聽說林夫人求見,倒也不為難她,立刻就把人請了進來。

林夫人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卑微,雙手將銀票奉上:“趙姑娘,這裡是八百兩,剩下的我還會想辦法湊。我們家不會賴賬,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籌銀子,希望趙姑娘能看在咱們曾經是一家人的份上寬限幾日……”

楚雲梨不耐煩:“你再提曾經的情分,別怪我翻臉。”

林夫人嚇一跳,急忙改口:“請趙姑娘看著我們一家人盡心盡力籌錢的份上寬限幾日。”

“這還差不多。”楚雲梨冷哼一聲,將手裡的銀票遞給春兒,“這幾天換季,天氣越來越涼,你拿著這些銀子去城裡的綢緞莊,讓他們送一些年輕男子穿的料子過來,稍後給齊公子做幾身新衣,記得做兩件料子好的披風,若是銀子不夠,去我的私庫取。”

春兒笑著應下,然後退了出去。

林夫人被打擊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那麼多的銀子,一家人想盡辦法變賣家財,連宅子都搭進去了才湊到的銀子,居然還不夠給趙海棠新歡做一季衣裳?

見林夫人不走,楚雲梨出聲趕人:“林夫人在想什麼?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林夫人回過神來,面色有點尷尬,勉強笑道:“趙姑娘對齊公子真好,齊公子有福氣!”

說完這話後,她發現主位上的女子面色有些微妙,於是開始回想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說錯,就聽女子淡淡道:“以前我對林蒼山也是這麼好,甚至還更好,因為那時候我還要把他的家人,也就是你們也考慮進去。自從我和他定親起,你們的衣食住行我是方方面面都有照顧到。”

這是事實。

林夫人說不出反駁的話,與此同時,心裡也更加後悔。

如果她早一點發現兒子跟那個姓柳的女人還在來往,勒令二人斷絕了關係……現在她還無所事事的住在自家宅子裡,每日煩惱的事情就是下一頓吃什麼,每天早上起來穿什麼。

走出酒樓,林夫人再也忍不住,啐了一口:“賤人柳如嚴,害人不淺!”

*

柳如嚴這兩天日子不太好過,她在城裡沒有落腳處,只能灰溜溜回孃家。關鍵是柳其斌那邊不敢再和她來往,也沒有讓人給她銀子。

回到家裡的柳如嚴手頭一個銅板都沒有,倒不是她不知道給自己留後路。而是她太知道自己雙親的德行,如果手頭有銀子,早晚都會被這二人榨乾。因此,她在回家之前,就將自己身上的幾兩銀子全部給孩子買了衣衫和被褥。

沒有了銀子,不管雙親怎麼榨,她反正是拿不出。

而柳家夫妻滿心滿眼都是兒子,就怕兒子不高興後不給二人養老。

“二妹,你也想想法子,別整天待在家裡。要不然你進城去做事?一個月拿點月錢回來,你大哥的臉色也能好看一點。不是娘要逼你,娘這邊也為難得很,你大嫂不喜歡家裡吵鬧,這多一個孩子肯定會吵很多,你多拿點錢,她臉色好看,我們也好做啊。”

柳如嚴苦笑:“娘,我也想在城裡幹活。但是姓趙的不會允許,柳府那邊,說不定會教訓我。”

周氏不喜歡小姑子在家裡住,這小姑子在有了銀子之後就從來不會幫家裡幹活,最近沒銀子,還是看書彈琴。

明明就是出生農家,一個村姑而已,偏偏要裝作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她真的很看不慣。她做飯伺候一家老小,飯菜上桌,正準備叫婆婆吃飯,就聽到了母女倆在說話。

婆婆的提議,她覺得很靠譜。之前這孩子留在家裡一個月要十兩銀子,其實孩子花不了這麼多,她是想從小姑子手頭榨點出來……這銀子也不是花在了自己身上,都是給孩子攢著的,反正她是問心無愧。

再說,小姑子平時和那些富家公子來往,手頭的銀子大去大來,根本就不差這點。

如今小姑子不能和富家公子親近,只能靠自己賺錢。那一個月賺多少算多少,周氏也不可能真的把無家可歸的母子二人趕出去不是?

到底得了那麼多的好處,她也不能翻臉不認人啊。但是,聽到小姑子的話後,周氏忍不住了,也顧不得暴露自己在偷聽,她一步踏進門,質問道:“你的意思是柳家人會為難你?那你在家住著,豈不是把這災也帶了回來?”

她看向婆婆,哭著道:“娘,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雙親不在那就是兄弟姐妹最親近。我不是那絕情之人,妹妹最近在家裡什麼也不幹,我也從來沒有攆她出去過,孩子放在家裡這些年,我是真的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但是我們家上有老下有小,實在經不起折騰。這個關鍵時候,不能讓妹妹留在家裡。”

柳如嚴苦笑:“嫂嫂,我回家這麼多天都沒出事,應該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人家看不上我這種小人物,都想不起來要為難我。”

“萬一呢?”周氏不肯放過,“你跟那個男人一場,得了三千兩銀子。這些銀子裡,你有幾個子兒花在家人身上的?都是你自己在外揮霍光了,好處我們沒沾上,這一出事,我們又逃不掉……二妹,我可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大哥對你仁至義盡,你不能這麼害我們啊。”

她這麼一說,柳家老兩口也開始著急害怕。還是那話,他們不是不疼女兒,但到底敵不過兒子。絕對不會能讓女兒影響了家裡的安寧日子。柳母想了想:“二妹,你先出去避避風頭,要不你去隔壁縣城或者去遠一點的府城,過兩年再回來!”

“走不了。”柳如嚴苦笑,“我拿了柳四公子那麼多的銀子,他只是被勒令和我斷絕來往,又不是死了。他為我付出了那麼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要是走了,你們才真的要倒大黴。”

柳母傻了眼。

“那現在怎麼辦?”

柳如嚴也想問這話。

周氏氣沖沖道:“那我帶著孩子回孃家,孩子是無辜的,可不能讓他們受了牽連。反正,這個家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幾個大包袱,真就不顧家裡人的挽留,帶著孩子說走就走。

柳母看到孫子走了,只覺得心都空了,再回頭看向女兒時,只剩下了恨鐵不成鋼。

“你要是少花一點,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還學規矩……那規矩能當飯吃嗎?當初你手頭寬裕的時候,多拿點銀子回來,你嫂嫂也不會這樣嫌棄你。”

柳如嚴也後悔了。

手上有銀子的時候,她想的只是讓家裡的雙親好好帶孩子不要鬧,也是真心覺得雙親偏心,要那麼多酬勞,分明是從她這裡榨銀子出來貼補哥哥,所以,她是能少給就少給。

要是多給點兒,自己現在也不至於一個子兒都沒有,想逃都沒有盤纏上路。

*

楚雲梨閒來無事,最近喜歡上了一家茶樓裡的點心,便三天兩頭過去吃。

這一日正在吃著點心,就聽到有人找春兒,說是要見自己。聽聲音,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家主子,若是你家主子不聽,讓人矇騙了去,以後肯定要後悔。”

他一臉嚴肅,春兒也不敢做主把人家趕走,於是進來稟告。

楚雲梨來了興致,想著是不是有人又要告林蒼山的狀:“請進來吧。”

進來的人額頭上和眼角都有小片青紫,看著是個書生,不過,此人家裡應該不太富裕,一身長袍都有些舊了,洗得泛白。此人長相只能算是端正,但肌膚白皙,看著不醜。

“見過趙姑娘。”張童生一禮,“我是齊厚安的同窗,當初我和他感情挺好,在學堂裡同睡一間房,他去過我家,我也去過他家……”

聽到這裡,楚雲梨即便不認識他,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是張童生?”

張童生有些意外,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趙海棠和他從未見過面,知道他這個人,肯定是從齊厚安那裡聽說。

他當初下藥之事做得並不隱秘,做的時候想著齊厚安變成了柳其斌的人……身為男人卻委身在男人身下,這也算是個把柄。只要事成,齊厚安就不敢對他如何。

而當時張童生就沒想過這件事情會不成!

他提著一顆心,試探著問:“趙姑娘聽說過我?”

“是呢。”楚雲梨滿臉譏諷,“張童生也算是年輕有為,就是苦了你那幾個姐姐。也不知道她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欠了你多少,這輩子居然做了你這種人的姐姐。”

張童生面色微變。

關於幾位姐姐的事,他從來不在學堂中提及,這也算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趙姑娘這話,我不明白。”

楚雲梨似笑非笑:“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考中童生的人,裝傻的本事一流。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張童生心裡像是揣了一萬隻兔子,很是不安,腦中也一片空白。

趙海棠知道了這些,他原先的打算就不成了。本來他是想說幾句齊厚安的壞話,然後自薦枕蓆的。

齊厚安都可以,他憑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