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第7章 明面

    陸廷鎮養育她多年,照料她多年,予她身上的,何至金錢,更有深深心血。

    章之微側臉,咬住他手指,只用一雙眼睛看他,語氣堅定又溫柔。

    “我只要陸叔叔。”

    毋需多說。

    似火星落乾柴,如伊甸蛇摘下紅蘋果,陸廷鎮再不多言,將人扛在肩膀之上,過於猝不及防,章之微在他襯衫上留下幾絲深痕,只聽陸廷鎮說:“我給過你選擇。”

    是的。

    陸廷鎮給過她選擇,是繼續風風光光地享受他的疼愛、做陸家的大小姐,還是孤注一擲,不在意可能的人倫道德,千夫所指,去做陸太太?

    章之微選擇後者。

    大約她跟隨阿曼時間久,骨子中亦是瘋狂的賭客。

    她就賭自己能贏,信自己定能博得他心,守得雲開見月明。

    章之微如此篤信著,她重重跌入鵝絨被,木門與門框相觸,重重作響。摻了亞麻的材質襯衫是濃郁的黑,兜頭罩下,似遮蔽眼睛的重重烏雲。她陷在一片不可名狀的黑暗中,恍若掉落荊棘叢中,手腳都被縛、遭深深牽絆。她看不到,但能聽到,聽伐木取道,覺入桃花源。

    陸廷鎮捂她唇鼻,她聽到對方沉重呼吸。

    “微微,”陸廷鎮念她名字,“claire。”

    她是章之微,不是章芝薇。之微是他取的,claire也是。

    章之微說:“我是屬於您的。”

    屬於陸叔叔的微微。

    章之微堅信他是愛自己的,上次大抵是個意外,是酒精+美色釀造的一場美味荒唐。陸廷鎮對她還是溫柔含愛的,愛到連苦也不捨得讓她品嚐。章之微慢慢地吸著氣,在黑暗中捕捉那些微弱的、開始漸漸騰起的螢火蟲,它們好似帶了煙花炸裂般的小燈籠,漸漸聚起明燦輝煌,在腦袋和眼前炸開。

    然後陸廷鎮一手握住她手掌,另一手捂住她唇。

    彎月穿雲,長虹貫日。

    陸廷鎮才準備今日夜宵。

    混沌不覺醒,驟雨不終日。大約是風捲來海上的水汽,往家中趕的時候,天空下起大雨,陳媽匆匆忙忙取了陸廷鎮要的東西,再度歸家已是一小時後。

    陸廷鎮與章之微都不在客廳,燈亮著,章之微的瓷碗跌落在地,勺子也粉身碎骨。陳媽愛惜東西,心疼到低聲嘆氣,俯身去撿,冷不丁聽到沉悶木樁聲,又伴吟聲哦鳴。陳媽不由得心神一振,面色大駭,慢慢起身,立在光潔地板上,惶惶不安。

    這……

    聲音未止,動靜猶深,像是要拆房子,驚到陳媽坐立難安,額前落涔涔冷汗。

    她撿起斷匙,咬牙往前,跨出一步,一腳踩到黏膩的粥湯,好好一張長絨白毯被濃粥弄汙,陳媽心一疼,低頭瞧瞧,才恍然醒悟。

    她又想起雷雨天章之微來尋她的情景。

    “唉……造孽啊……”

    陳媽無聲嘆氣,翻出耳塞放入耳中,躬身低頭,默默清理被弄汙的地毯和碎瓷片。

    冷不丁,又想起來時司機詭異的問話。

    陳媽認得那人,知他是跟著陸廷鎮的,名喚張明斯,旁人都叫他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