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他掏出一個木質方盒,和一個已經損壞的手機。

    “我想是因為在打鬥的過程中,他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手機損壞也無法與組織進行聯絡——而我又成功奪走了他隨身攜帶的東西。”

    今泉昇盯著那個木質方盒,總覺得有些眼熟,回憶了一會之後反應過來:“這是通夜儀式上,櫻井太太一直抱在懷裡的東西吧?”

    盒子不算大,一個成年人掌心的大小,材質雖然是木頭的,但開合處卻附帶著一個電子指紋鎖。

    “指紋鎖?”今泉昇晃了晃盒子,將耳朵湊近,但什麼聲音都沒聽到。

    “我還沒辦法確定誰的指紋能打開它。裡面裝著什麼短時間也無法判定。”降谷零苦笑了一下,“但是龍舌蘭特意走了一趟,可見這個東西並不普通。我之後會把它交給我的聯絡人,讓他帶回公安進行檢驗。”

    ——現在他的聯絡人估計正在星野鶴子的小區裡處理那堆爛攤子。

    就算只是屍體,但也是那個組織的人。

    屍體不會說話,但屍檢報告可以替屍體說話,從中得出的結論一定會蘊含什麼對警方有利的信息。

    至於那部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只要內部的芯片沒有遭到大規模破壞,想必都能被技術部門的人修復,一切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在修復過後,再尋著上面的線索順藤摸瓜,說不定還搜查到更多有關組織的資訊。

    “星野怎麼辦?既然有第一個組織成員蹲守她,那肯定還會有第二個。況且龍舌蘭是在跟蹤星野的行動裡‘失蹤’的。這樣下去,星野只會變得更加不安全。”今泉昇皺皺眉。

    降谷零點點頭:“是的。星野前輩現在的境況的確算不上安全。不過我想公安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與她說明當下的情況。至於星野前輩接下來的日子要如何打算……就看公安是和她怎麼商議了。”

    今泉昇抬頭看向掛置在牆壁上的鐘表。

    當下時間為晚間十一點出頭,要不了多久就要凌晨了。

    他又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青年。

    對方身上還套著髒兮兮的外衣,大約是眼尾弧度下垂的緣故,他不做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十分無辜。配合現在滿身的傷痕,簡直像只在外面打了架又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今泉昇沉默了好半天。

    他抬手扶額,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為自己剛才不怎麼正常的想法嘆息。

    降谷零當然沒他想的那麼可憐。

    畢竟大家都是幹警察這行的,皮糙肉厚,受些皮外傷確實是小事。

    他的目光重新落向降谷零臉上那塊顯眼的創可貼——

    “……”算了,看起來還是很可憐。

    “快十二點了,你要不要在這裡休息一晚?臥室旁邊還有間客房……”今泉昇的視線遊移回牆壁的時鐘上。

    “如果你沒吃飯的話,我冰箱裡還有些食材……”

    話雖這麼說,但他其實覺得降谷零應該會拒絕他。凌晨對於普通民眾來說,似乎已經到了應當進入休憩的時間。但對於常年行走於黑暗之間、不分晝夜的警察來說,也許還為時尚早——

    起碼他覺得,如果降谷零後續還有什麼事情要辦的話,一定會選擇現在離開。

    然後他看見降谷零朝他溫和地笑了一下。

    “好啊。”

    今泉昇點點頭,正要準備站起身送客——

    然後他的身子頓了頓,僵硬地停滯在空中。

    在意識到對方的回答和自己的判斷相悖時,他用滿是不可置信的眼神重新看向沙發間的金髮男子。

    降谷零歪歪頭,朝他再度露出一道乖巧的微笑。

    “那今晚就麻煩您了,前輩。”

    *

    19:30

    松田陣平一臉頹廢地坐在靠窗的卡座上,毫無形象地打了一個哈欠。

    一隻手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很快便有一杯關東煮被放置在了他身前的桌子上。松田陣平抬抬頭,看見佐藤美和子端著另一盒關東煮坐到了他的對面。

    “這附近能吃飯的地方姑且只有這間便利店了。”佐藤美和子瞄了一眼玻璃外偏僻古舊的窄道,“今天不如就到這裡吧,暫時查不到什麼其他線索了。還有就是——明天你該回警視廳上班了,松田君。”

    上午還在警視廳的時候,原本佐藤美和子是想打電話質問一番這個傢伙為什麼才剛來搜查一課就敢翹班,但電話打著打著,她就被松田陣平的那一大堆鬼扯的歪理繞了進去……

    最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在下班之後,她又陪著松田陣平一連跑了好幾條街。

    可惜這都是無用功,線索並沒有因為她的加入而增多,一切仍舊截斷在在那家餐館倉庫裡發現的信件上。

    松田陣平懨懨地拿起一串魚丸送到嘴邊,一臉機械地咀嚼著,滿臉麻木。

    在東京跑了整整一天,他感覺他連這串魚丸到底好不好吃,都已經品味不出來了。

    但今天這一天他也沒白跑,至少小田切慧的審理被延遲了。

    至於收貨,則是得到了兩封信件。

    兩封全部都是由千島和杏撰寫的,一封是他開車從郵遞員那攔下的。其中的關鍵內容為:

    【慧小姐,我不知道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可我確實無法忍耐了。櫻井得了感冒,我想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明天……我一定會讓櫻井付出代價。】

    這封信剛好是在上週,千島和杏即將和文學社一行人去ktv唱歌時留在咖啡店的。

    另一封信則是在餐館樓上的倉庫找到的。書寫下的日期比上一封更早,具體描繪的都是千島和杏平日裡有多麼畏懼櫻井,甚至險些被猥/褻,反覆在廁所嘔吐的內容。

    被書寫下的文字及其富有感染力。饒是身為男性的松田陣平,在細細品讀之後也會不禁一陣惡寒,順便痛罵櫻井陽太可真他媽的是個人渣。

    但除此之外,他的手中暫時就沒有掌握多餘的信息了。

    就在剛吃掉手裡的那串丸子時,他那快要關機了的手機發出了一道短促的震動。

    “你覺得其實事情的真相是:千島殺掉了櫻井,最後她本人畏罪自殺,再由小田切替她背鍋——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有多大?”

    留著幹練短髮的女人愣了愣,隨後又為這個可笑的想法一笑置之。

    “松田君,辦案子講究的是證據,而不是憑藉直覺。”佐藤美和子搖搖頭。

    “如果殺死櫻井陽太的真正凶手是千島和杏,最後她又畏罪自殺了。那麼這件事就與小田切慧毫無關係,她干涉其中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松田陣平慢慢地將他的手機屏幕扭轉向佐藤美和子。

    是一封簡訊,發送人是今泉昇,上面只留下了短短的一句話:

    【今天碰見了一位與櫻井陽太相關的人士。那個人告訴我:櫻井陽太對大蒜有很嚴重的過敏反應。】

    “你還記得櫻井陽太是怎麼死的嗎?”留著一頭微卷發的青年慵懶地挑起嘴角。

    “他死於一瓶有機磷農藥,佐藤女士——你還記得你在警校受訓的時候,學習過的有關有機磷農藥的特性嗎?”

    佐藤美和子沒想到,從警校畢業這麼多年,竟然有一天還會被人考察這種問題。

    她張開嘴,大腦空白了好半天,才開始尋覓起曾經死記硬背過,但幾乎全數拋諸腦後的東西……

    “油狀液體、微溶於水、具有極強的揮發性……”

    她看見松田陣平半挑起一側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些性質都沒錯,但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沒提到——”

    “有機磷農藥聞起來是大蒜味的。”

    松田陣平收回手機,慵懶地哼笑了一聲:“所以我現在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沒有證據,純粹是推論。但我覺得很有意思——你要不要聽我說說?”

    *

    降谷零進浴室去洗澡了。

    今泉昇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眼神止不住地朝盥洗室飄。

    盥洗室分明關著門,但他卻能清晰地聽見水珠拍打在瓷磚上的聲音。

    腦子渾渾噩噩,伴著一片嗡鳴,反覆湧現出一大堆以前從來不會存在的遐想。

    他握著電視遙控器的手甚至都在發抖。

    今泉昇抬起另一隻手蓋住臉,撲至手心的鼻息都帶著一陣燥熱。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真得有夠狼狽,有夠丟臉的。他從未設想過自己的內心世界有一天能達到如此豐富多彩的地步。

    他調大了電視節目的聲音,試圖蓋過盥洗室的水聲。

    可惜沒什麼用,心浮氣躁的狀態下,無論怎樣最後都會變成面朝著那扇門發呆。他覺得這時候如果降谷零剛巧把門推開,那麼大概率會被他此刻的神情嚇到。

    ——既然坐不住,那就給自己找點事幹。

    今泉昇是個行動派,做事效率向來非常之高。他走進一直沒太打掃的客房,動作迅速地掃了一遍地,又鋪了一床新被子,然後翻找出一套他還沒穿過的新衣。

    他和零的個頭差不多,站在平地的時候,視平線似乎剛好相持平。

    零今夜又和龍舌蘭進行了一場死鬥,那身外套被冷兵器颳得破破爛爛。就算把那件衣服洗得再幹淨,也沒有再穿出去的必要了。

    東西全都收拾好之後,他從床上站起身,趿拉著拖鞋回到客廳,然後他發現降谷零還沒出來。

    今泉昇咬咬牙,這次將視線落在了自己鮮少會走進的廚房——再給自己找點事做。

    說來有趣,他雖然已經一個人獨居很久了,但是時至今日仍然做不出特別複雜的料理。

    人不可能是完美的,既有擅長的領域,那肯定也有完全不擅長的領域。

    隨著成長,今泉昇清楚地認識到: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擅長的事情——似乎就是料理。

    國中時期他如果沒能出現在成績排行榜的第一位,那絕對是因為家政課的分數給他拉低了檔次。

    記憶很清晰,國中家政課的那位女老師,在品嚐著其他同學做出的料理時,總是會溫和地笑著評價。偶爾遇見一些實在糟糕的食物,她也只是微微蹙眉,先評價一番能想到的優點,再談及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