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柳葉刀 作品

第二百五十六章 老匹夫、無恥之尤!(中秋節,加更)

    “胡教授,您要問的問題,其實是另外一個板塊了,詳細地述說,可能頗為複雜,我這裡有一個ppt的總結文桉。”

    “我們大概過一遍吧,今天我們討論的主題,還是小切口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術,胡教授,您覺得呢?”周成大大方方地回道。

    胡線和愣了愣,說:“好的啊。做事要找重點。學術交流有一個要點和主題點,是我耽擱大家的時間了。”

    胡線和本沒想過周成能夠拿出系統性的骨折手法復位的綱要和總結的,只是隨口一問,竟然就炸出來了這麼爆炸性的東西。

    周成也就打開了u盤裡面的另外一個ppt,然後走馬觀花似的給大家簡述了一下,他所理解的骨折分型之下,哪些分型可以進行手法復位,哪些是不能的,還是需要通過手術來處理。

    這話聽起來,看似隨意,但實際上,它所直接針對的,就是對骨折指南的修正。

    外科的第一條:適應徵與禁忌症。

    任何手術都有其適應徵與禁忌症。

    周成翻完後,就要回到骨折小切口切開復位內固定術時,就看到,陳吉武教授等人的面色也都紛紛凝重了起來。

    骨折的手術適應徵與禁忌症,骨折的治療原則,就是華國醫學會骨科分會的創傷外科學組編撰的。

    編撰指南,是需要各個頂級的專家坐在一起,詳細的商討,然後做出來的標準化的治療建議。在座的這些人,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可他們一向都認為,指南的編撰必須要有全面、細緻、安全這幾個原則,同樣,也要先進。

    而指南的存在,是需要進行修正的,修正之後,印發到學術網站或者是分發,並且印刷裝訂成冊,供給全國的同行們學習。而且,很多的醫療事故的評判,也都是根據指南來的。

    事關重大。

    劉志斌教授又抬起了手來:“小周,你先慢一會兒。你這個骨折的手法復位,有系統的理論綱了,有做過臨床課題嘛?有相應的客觀數據嗎?”

    這特別重要,什麼樣的骨折,要進行手法復位,什麼樣的骨折,必須要做手術,這個原則性的東西,如果可以探討得更加清楚的話。

    是華國整體醫療質量的提升,也同樣可以節約很大的醫療資源。

    (註解:作者的接觸面,大概就只是在骨科,拜謝恩師及師爺的恩惠,因此接觸過一些常人沒接觸過的東西,因此本書中的內容,可能局面會鋪開得稍微細緻一些。)

    (期待各位書友鑑賞,每一種東西,其實都有更加深層次的社會因素、學術因素及經濟因素在,小刀不才,願意將這些一一剖析給大家聽,儘量以大家喜歡看的方式,如有同道、老師觀看本文,有何不妥之處,敬請指正。)

    數據有,但是不是在現實中,所以周成並不能拿出來,但也實事求是地講:“劉老師,這個非常抱歉,之前我在做手法復位的時候,只是在八醫院做過一些病人。”

    “病例的數量不多,而且還在追蹤之中,數據也正在收集。”

    周成繼續不卑不亢地說:“用更加謹慎地角度來講,我接觸的一些病人,在此分型之列的,手法復位後的短期療效,都頗為不錯。最早的一批病人,已經是脫下了石膏,開始正常的功能鍛鍊了。”

    周成現在非常擰得清層次,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

    他在八醫院進行手法復位是在十月末十一月初,現在的時間是三月初,的確是效果很好,周成也知道效果很好,但是那是在模擬世界裡面。

    真實世界的數據,就相當有限,周成更知道,劉志斌等人感興趣的肯定是周成現在列舉出來的,在原本指南手法復位適應徵之外,周成個人列舉出來的手法復位適應徵之內的這些疾病分型。

    周成的話,讓眾人都陷入了沉思,包廂裡面,可謂是落針可聞。

    劉志斌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然後表情極其嚴肅地問:“徐院長,您怎麼看?”

    徐達山,積水潭創傷外科的行政主任,副院長,也是華國醫學會下京都醫學會骨科分會,創傷外科學組的組長,主要負責人,比劉志斌的掌握的資源,相對要多那麼一丟丟。

    徐達山本是看在周成與陳吉武教授認識的份上,對周成有頗多的看重和關注,不過就現在而言,似乎,周成自己通過他表現出來的東西,也得讓他稍微改觀了。

    越是基礎性的東西,關係越大。

    如果是說,連手術的適應徵都改了,他們還在研究本可以不做手術的骨折分型,怎麼去把手術做得更好,你研究個der?

    這就好比,你想著怎麼把青菜炒得和肉一樣好吃的時候,tm的肉價已經是青菜價格了,只是單純從好吃和營養學的角度講,吃肉不好嗎?

    徐達山稍稍有點坐立不安,左右看了一圈,對門口的一個人說:“辛苦把門關一下。”

    顯然,他是打算說一些,不便被外人聽到的東西,而且還很深刻。

    陳勝武馬上就去把門給反鎖了。

    徐達山就稍稍敲了敲桌子,說:“不好意思啊,各位教授,打擾了,稍微借用你們的一點寶貴時間。”

    “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國家一直都在探討如何提升我們醫療質量,如何提升我們的服務質量的問題。”

    “這是一個長期的問題,而且永遠不會停止。本人不是領導層,所以普及面不多,因此只是說一些我們骨科方面的問題啊。今天所說的內容,出了這個門嘞,大家就都忘記,不要再傳出去。”

    徐達山的話,讓其他人都笑了笑,沒回話,打斷徐達山。而申德主治醫師就在這時候給周成接了一杯水,然後示意周成先坐下,聽徐達山教授怎麼說。

    “每個醫院的層次不一樣,所以接觸的面也不一樣。我們國家現在的醫療,正在不斷的下沉。我們所能夠直觀感受到的就是,我們現在創傷外科的骨折病人,就更少了。”

    “更多的是一些複雜骨折或者手外科的病人。這是好事,這在一定程度上,敦促我們必須要更加提升自己的專業實力和專業能力,如果拿不下下面醫院解決不了的病例和難題。”

    “我們這些老傢伙啊,就該去改行或者多做副業,都吃不了飯了。創傷外科,目前的圈子就這麼大,病人的體量也就這個樣子。”

    “手法復位這個比較敏感的話題,之所以碰的人不多,是因為做了它吃力不討好,具體的原因,我就不細說了啊,大家懂得都懂。”

    “但其實,不管它怎麼樣,其實對我們的影響並不大,因為我們就沒有單純的骨折病人,每年幾個,如果就靠著這個吃飯的話,那我們就早就餓死了。”

    徐達山的話,非常傷人。但也非常真實。

    他在的醫院是哪裡?積水潭啊,骨科明面上排名全國第一的地方,他缺病源麼?缺也不缺,好的病源基本沒有,差的一堆。

    所以,如果要把病源進行分流的話,那麼,積水潭、和協這些國家的頂級醫院,必須就要專精於解決複雜的問題,然後把骨折、清創等急診病例,放給下級醫院去做。

    這是個正在進行的問題。

    但是,如果說,現在把周成的這個課題,一旦做成功之後,下發了下去,全國都統一這麼搞,對病人是夠好,夠優惠的,另外一個問題來了。

    那下級醫院的醫生怎麼辦?還吃不吃飯呢?

    骨折、創傷,就是他們的病源所在,一個醫院的病源,就是他們的根本。要他們陡然之間地去更加深入地學習更加困難的術式,處理更加複雜的病人。

    那病人為何不直接去更好的醫院呢?

    醫生也是人啊,人就該有七情六慾,需要吃飯,需要賺錢養家,但凡在國家沒有實行兜底制度,能夠保證醫生的合理合法收入之前,如何吃飯這個問題,就是個根本性的問題。

    一個月的工資,兩千多,四千多,然後京都是五千多,能吃飯,吃屁都沒你的份兒!

    不過,徐達山看問題,肯定沒有這麼淺顯:“這是一個階段性的問題,也是一個需要持續發展的問題,這個東西好,就得去做,但是放在什麼地方做,是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問題。”

    “你說把骨折的手法復位,放在我們醫院做,那一年都壓根兒碰不到幾例骨折病人,怎麼辦?”

    “就連急救中心,120指揮中心都知道,咱們積水潭不做骨折,不是因為我們不做,而是我們在處理複雜病人的時候,就已經把床位佔滿了。”

    “也不能不做,所以我的建議啊,是把這樣的一個臨床課題,放在地級市醫院裡面去做,那裡病人多,而且也有縣醫院送一些複雜病例過去,正好可以同時滿足開展臨床課題的條件。”

    “也不會傷及到同道們的根本性利益。”

    說到這,徐達山又撓了撓頭:“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課題的所有權屬於誰?誰去主持,誰去開展,然後還吃力不怎麼討好。”

    “但它的上限高啊,做出來之後,對創傷外科的影響,是很大的。這個我們還需要特別細緻地研究一下。”

    “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其他教授,你們覺得有什麼更好的建議沒有?”

    周成聽到徐達山的話,稍微有點感動。他思考問題的深度,非常深刻。

    華國是一個大國,十幾億的人口,不是開玩笑的,而且每一個想法和決定,都是會影響著一大批的人的。

    更好的經濟因素下,越來越講究以人為本,但是這個以人為本,不能單純地以百姓為本,而是要以所有人為本,把所有人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到。

    只是單純地考慮底層的因素,把中層全都殺掉?

    現在的醫生處境有多尷尬,就知道這樣的想法,到底有多麼可笑了。一個正統的博士,畢業後的工資與其他專業的碩士相差無幾。

    肯定會有人說,醫生越老越吃香,活到老幹到老,七十多歲,還能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