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後續

    墓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齊秋蝶和齊修宜對視了兩秒,齊修宜眼中的神色莫測,齊秋蝶發現自己確實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齊秋蝶將槍放下, 她垂下眼眸, 唇角卻揚起一個笑:“你想死。”

    不是疑問, 而是確定的語氣。

    齊修宜沒回話。

    齊秋蝶:“死對於你太簡單。”

    齊修宜的臉上浮現無奈的神色:“你想讓我做什麼?”

    齊秋蝶的語氣是和他相似的平淡:“不管我想讓你做什麼, 你想做的我都不想滿足你,比如你想尋死。”

    她深吸一口氣:“這種局面早在你的計劃中?以你對我的瞭解,你知道我會想殺你?想借我的手死?”

    齊修宜只是笑著看著她, 眼中是深邃到看不見底的黑暗。

    “我說了, 你是我的女兒, 我不會讓你手上沾染鮮血。”

    齊秋蝶嗤笑, 她往後退了一步, 不再和齊修宜說話, 但對齊修宜也沒有防備, 背對著他蹲在墓碑前。

    她看著爸媽的照片,冷靜的表情差點沒能維持住,她聲音很冷:“齊先生, 你為什麼要建我爸媽的墓碑?別跟我說我爸媽的犧牲對你造成了觸動, 所以你在這特意紀念他們。”

    齊修宜:“如果我說是呢?”

    齊秋蝶:“那挺噁心的。”

    夜風輕輕吹拂,齊秋蝶的這句話消散在風中,似乎也隨著夜風飄進齊修宜的心中。

    “不止你一個人這麼說我。”齊修宜伸手摸向自己心臟的位置,臉上的笑意不變:“但奇怪的是, 我並沒有覺得憤怒或者其他情緒。”

    齊秋蝶:“因為你是個變態。”

    齊修宜沒有否認這麼說法, 他再次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齊秋蝶指著墓碑:“第一件事,我爸媽的墓碑不該在這。”

    齊修宜沉默了一會兒,點頭應好。

    齊秋蝶深深地看了一眼爸媽的黑白照片, 在夜色中站起身:“第二件事,我要你手上的資料。”

    不等齊修宜開口,齊秋蝶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有,雖然以你的性格不會留下這種東西,但從你收養我想好自己的結局開始,那些資料你一定有備份,要不然……我也沒有足夠的證據送你進去。”

    齊修宜表情淡淡的:“我就算有,你覺得我會給你嗎?我可以陪你玩這場遊戲,但前提是你和我,不是再加上公司的其他人。”

    齊秋蝶聽到這話心口一澀:“只是一場遊戲嗎?”

    齊修宜在月光下的側臉平靜無波,他坦然承認:“是,你母親曾經對我說,我沒有體會過被人愛,也沒有愛過人。你是我選中的孩子,是我想要把愛傾注在你身上的女兒,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場遊戲,但這場遊戲我很尊重你,我一直在真心對待你。”

    齊秋蝶有些愕然,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適,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齊修宜送進醫院看看腦子,他的大腦在想些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齊先生,你對於這場遊戲是否滿意?”

    齊修宜露出一個略有些遺憾的表情:“我付出了‘愛’,但並沒有收穫‘愛’,你覺得我是否滿意?”

    齊秋蝶抑制不住地想笑:“齊先生,你如果想要愛,應該去收養一個白紙一般的孩子,而不是我,我跟你有仇!”

    說到最後,齊秋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你想玩這種情感遊戲,就不應該挑上我!”

    齊修宜露出一個笑:“收養那樣的孩子,他們成長的方向顯然易見,我比較想要知道你最後的成長到底會像你父母還是像我。”

    他眼中的神色有些高深莫測,琥珀色的眼眸凝視著齊秋蝶,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齊秋蝶在這刻覺得自己不該和齊修宜浪費太多口舌,她很冷靜,但是這是偽裝出來的,她玩不過齊修宜,她甚至看不透齊修宜在想些什麼。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利用齊修宜對她那份可笑的“愛”,從他手中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齊秋蝶的表情陡得平靜下來,她將槍收到包裡,換了副輕鬆的語氣說道:“齊先生,如果這場遊戲的結局早就在你的計劃中,那你想過結局之後,我會面臨什麼處境嗎?”

    齊修宜略怔。

    齊秋蝶的語氣雖然輕鬆,但是她說出的話卻很沉重:“只是你進去不夠,你公司裡的另外毒販會恨我的。”

    她凝視著齊修宜的視線,眼神閃爍,示弱道:“他們的手段你最清楚不過,你忍心看著你寵愛的女兒被他們抓起來虐待嗎?齊先生,讓他們進去陪你吧,這樣我才會安全。”

    在齊修宜有些微冷的表情中,齊秋蝶的神色帶上幾分譏諷,她轉頭看向父母的墓碑,把自己最後真正的結局擺在他面前。

    齊修宜的視線也落在墓碑上,他想起齊秋蝶父母最後的慘狀。

    許久後,齊修宜的輕嘆聲在夜風中響起:“你很聰明,秋蝶,不,我應該喊你文墨。”

    他聲音輕柔:“等這件事結束後,你用回自己的原名吧,更好聽。”

    齊秋蝶和他對視著,已經從他這幅態度中得知他的回答。

    在另一邊的王律和卓逸聽得目瞪口呆,卓逸說道:“我怎麼有點聽不明白?”

    別說卓逸了,就連王律都在默默消化著這些事情,他們畢竟不是當事人,齊修宜和齊秋蝶的對話有些直白,有些又含蓄到他們得想好一會兒才明白其中的含義。

    王律想了好久,終於想明白所有事:“我懂了,齊修宜應該很早之前就不想活了,所以才會收養齊秋蝶,他想看看齊秋蝶能成長到哪一步,打算借齊秋蝶的手死,所以一直在給齊秋蝶鋪路。”

    “但是我不懂,如果只是這樣,那他至於付出真情實感嗎?”

    卓逸還處於迷惑的狀態,聽到這話倒是下意識說道:“人的情感是最不受控制的,只要不是真的冷心冷血,在日經月累的相處中都會動感情。”

    王律更疑惑了:“非要這麼說的話,我覺得就是毒梟的生活太舒坦,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地給自己找樂子。”

    說著,他看向魚西,對魚西問道:“對吧?”

    魚西吐出一口氣:“我不是毒梟,我也不理解他到底在想什麼。”

    主要魚西天天忙得要死,是真的不懂毒梟這種養“女兒”然後送自己去死的行為和想法。

    魚西總結:“可能你說得對,他應該早就不想活了,但又不想這麼簡單的進去或者死,所以在遇到齊秋蝶的時候,覺得這就是緣分,才會有這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王律若有所思:“有道理。”

    卓逸露出蚊香眼:“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更迷惑了。”

    王律悄悄地看了眼齊秋蝶的方向,他們離得遠,他看不清齊秋蝶的表情,要不是幾人躲在暗處,他都想拿個望遠鏡看看齊秋蝶和齊修宜臉上的神色。

    作為警察,他能從表情中判斷一個人的想法。

    王律看著齊秋蝶和齊修宜一前一地離開,他從暗處走出來,突然嘆了口氣:“齊修宜的事情應該是川蘿市警局負責,如果能轉交到帝都就好了,我想研究一下這種人的心理。”

    魚西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可能你還沒研究出來他在想什麼,就已經被他看透了。”

    王律撓了下頭髮:“也是,畢竟我是個正常人,他是想法有些奇特的毒梟。”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齊修宜和齊秋蝶最後的對話,心事重重地問道:“萬一齊修宜後悔了怎麼辦?”

    魚西從樹後面走出來,他看著遠去的齊修宜和齊秋蝶,輕輕笑了下:“他不會後悔的。”

    王律和卓逸同時投來疑問的目光,卓逸問:“魚先生,你怎麼確定他不會後悔?”

    魚西沉聲說道:“他是個聰明人,如果齊秋蝶現在是一個人,他不一定會交出那些資料。但是她現在身後是王律和我,齊修宜知道這點,所以他在齊秋蝶前往帝都出差的那一週應該就提前安排好了資料。”

    王律和卓逸再次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王律嚥了下口水:“不會吧?”

    魚西含蓄地笑了下:“我猜的。”

    王律:“……你前面只要說是猜的,就差不多是正確的。”

    魚西分析道:“從齊修宜的話中不難看出,他覺得這時候的時機有些早,因為他不止提到齊秋蝶還是有些不成熟,按照他的計劃,應該再過幾年才會將當年的真相慢慢鋪在齊秋蝶面前。”

    “只不過齊秋蝶和你的相識讓他被迫提前計劃。”魚西說到這兒的時候,看了王律一眼,“你應該算是他計劃中的一大變數,所以之前我們和他在墓地遇到的時候,他看你的目光才會那麼複雜。”

    “按照我的猜測,他確實打算借齊秋蝶的手將自己送進去,但也確實沒打算送公司的其他人進去,現在只是逼不得已,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拒絕,我也會想方法拿到那些資料。還有……可能也真的被齊秋蝶的話說動,擔心自己進去後,其他毒販會報復齊秋蝶吧。”

    “不過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這都是我猜的。”

    王律聽的目光發直:“你猜的……”

    有句話他已經不想說了,他琢磨著魚西說的這些話,在完全想明白後,他對魚西說道:“不如這個警察你來做吧!”

    卓逸很贊同:“魚先生,你比我們這些警察還要敏銳。”

    魚西看了眼齊秋蝶父母的墓碑,沉聲說道:“不是我敏銳,只是我接觸過的事情多,對於人性的理解要多一些。”

    所以有些事情在別人看來百思不得其解,他卻能一眼就察覺到對方在想些什麼。

    齊修宜是真心求死的,不過他就算求死,都用這種傷害別人的方式。

    那個被他傷害到的就是齊秋蝶。

    歸根到底,齊修宜是個極其自私和冷漠的人,他看似對齊秋蝶寵愛,卻又對齊秋蝶之後的心理創傷完全沒放在心上。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很明確,他是在利用齊秋蝶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魚西在想,齊修宜今晚的這些話會對齊秋蝶造成什麼影響?她雖然表面看起來無動於衷,但是她的內心是不是早已千瘡百孔?

    魚西想著齊秋蝶臉上強裝出來的冷靜,對王律說道:“你在帝都那邊再請假一段時間吧,盯著這件事收尾,然後再陪齊秋蝶一段時間,我擔心她會想不開。”

    “就像齊秋蝶說的,她現在已經沒有遺憾和牽掛,等到齊修宜再進去後,被徹底傷透的她,說不定會做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

    王律怔怔地聽著這些,他下意識地點頭:“我也想到了,我打算在這邊多待一段時間。”

    魚西隨口問道:“需要我也待在這嗎?”

    他這話只是客氣一下,他已經做好了回帝都的打算,誰知道王律想了想,竟然很誠懇地說道:“你也在這再待幾天吧,萬一齊修宜那邊出什麼么蛾子,靠我不太行。”

    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