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家西公子 作品

第30章 禁地驚魂

    舒戚已然在幾丈開外,舒晚咬咬牙,心中默道“三師叔,我保證會回來道歉”,轉身跑到了禁地門口,拉住門環向左擰了一圈半,用力向裡一推,隨即閃身進門。

    進了門,一切聲音倏然消失。

    門外的黑夜還有月光與火把照亮,視物絲毫不困難;而門內卻沒任何光亮,漆黑的令人心慌。

    舒晚進來便將易沉瀾小心放下,自己也洩了勁癱在一邊,千般滋味一齊湧上心頭:對易沉瀾的自責、對舒戚的氣恨、對江湖中那些所謂大俠的失望、對宋安之愧疚……

    “晚晚。”

    忽然易沉瀾輕輕的開口,在這無邊無盡的黑中,他的聲音越發顯得清越而充滿磁性,只是語氣似乎很小心翼翼,像是怕驚擾了誰。

    舒晚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想說“我在”,卻又忘了自己聲帶受損發不出聲,這一動之下喉嚨劇痛,她捂著脖子,疼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我們一會出去把事情說清楚就好,是我挾持了你,我也確實對你用了迷藥……只要你承認,你爹爹會原諒你的,一切會和以前一樣。”

    舒晚一邊委屈的擦掉因疼痛而流下的眼淚,一邊忍不住有點疑惑,怎麼阿瀾師兄還要這樣說?一切和以前一樣又是什麼意思?再說,他們也出不去的,機關已經銷燬了。

    “三師叔不會有事,”等了半天依舊是一片沉默,易沉瀾又低低地開口,聲音更輕,“那藥粉無毒,只是會讓人內力暫失,身體無力,幾日便會恢復的。”

    我知道啊。

    舒晚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不明白易沉瀾為什麼要向她解釋這些,她從來沒有覺得易沉瀾會把宋安之怎麼樣,只是她無法說話,便想去拍一拍他的手以示安撫,卻伸手摸索了半天也沒碰到人。

    而易沉瀾也再沒開口說話了。

    舒晚等了一會,卻不見他再出聲,正擔心他是不是又暈過去了,忽然她的手被輕輕地握住了。

    易沉瀾的手帶著十分的小心試探,細微的顫抖著,彷彿舒晚下一刻就會將他甩開一般:“晚晚,你別哭了……”

    他聲音澀然,艱難地說,“求求你,不要恨我……”

    他想哪裡去了?!她怎麼可能恨他?根本沒道理啊!舒晚一軲轆爬起來,反握住易沉瀾的手,她握的很用力,還揉了揉他的指尖,彷彿這樣就可以證明她一點也不恨他,希望他不要多想。

    她的手很小,兩隻手合起來才堪堪包住易沉瀾的手掌。舒晚搓了搓易沉瀾冰涼的指尖,將他的手放平,纖長的食指在他手心上認真的寫:

    “阿瀾師兄,我不恨你,別亂想。”

    易沉瀾感受著掌心的一筆一劃,末了他將舒晚的手抓在手心,遲疑地問:“晚晚,你怎麼不能說話了?傷到哪裡了?”

    舒晚愣了一下,看來易沉瀾在她聲帶受傷之前就昏過去了,對她不能發聲這件事毫不知情。她想了想,又慢慢地寫:“沒事……”

    “晚晚,我們現在就出去,出去說清楚,讓周師叔給你治傷,”易沉瀾溫柔極了的幫舒晚擦去眼角頰邊的淚水,聲音輕的像嘆息一般,“你不必……不必再護著我……”

    他語氣大有痛苦之意,舒晚心中一揪:阿瀾師兄都傷成這樣了,一定很疼,卻還在拼命地關心她,惦記要周師叔給她看傷,他怎麼就從不體貼自己?

    舒晚拉過易沉瀾的手,動作很輕地寫道,“阿瀾師兄,你是不是很疼?你別亂動,我幫你調息一下。”

    易沉瀾沉默了很久,終於澀聲道:“我不要緊。”

    他又說:“我們出去吧。”

    “出不去的,機關開一次就壞了,”舒晚認真寫道,“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

    易沉瀾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舒晚的手指劃過自己掌心,明明很輕,卻彷彿透過了骨血刻在了自己心上。

    “到底誰傷了你?”他沒再提出去的事,又問了這個問題。

    舒晚的手指猶豫了一下,輕輕在易沉瀾掌心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寫。

    “是舒戚,對麼。”易沉瀾的聲音很沉,黑暗中,沒人能看見他眼中盈然的戾氣。

    舒晚無端端的覺得有些冷,她縮了縮身子,緩緩地點了點頭,而後才反應過來易沉瀾是看不見她點頭的,正想動作,卻感覺到易沉瀾的手動了。

    他小心地、試探地慢慢合攏手指,將她的手包攏在自己的手心。

    “怨我。”易沉瀾低聲嘆道。

    他又這樣,什麼事情都大包大攬的,舒晚扁了扁嘴,固執地反駁寫道:“不怨你。”

    黑暗中,易沉瀾微微揚了下唇角,慢慢搖了搖頭:“晚晚,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處境。

    你這樣傻乎乎地帶我跑了,可知自己將會失去什麼?

    易沉瀾頓住了未完的話語,只是輕輕摸了一把舒晚的小腦袋。

    舒晚沒在意易沉瀾沒頭沒尾的話,打算給他處理傷勢。她先順著他的脈門注入了一道內力,想護住他的心脈,而內力在他體內遊走一週後,舒晚卻驚疑不定的愣了半晌,顫著手拉過易沉瀾寫道:“你的內力怎麼沒有了?你的丹田……”

    怎麼會毀成這個樣子?

    “沒什麼的。”易沉瀾輕描淡寫,想縮回手,他十分不願自己這樣脆弱無用的一面展現在舒晚面前。

    可舒晚哪裡可能讓他躲,死死拉住他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掉,胡亂地在易沉瀾手上寫:“是不是他做的?是不是他做的?”

    她寫的又急又快,來來回回寫了很多遍,易沉瀾早就看懂了,他遲疑了一下,大手慢慢落在了她瘦弱的背脊上,慢慢輕撫安慰:

    “晚晚,別哭了,別哭了……你的嗓子還傷著,別這樣哭,”易沉瀾無奈的擦著舒晚越來越多的淚,耐心地輕哄,“其實這也是件好事,他也算幫了我大忙。”

    他沒有說謊,舒戚將他抓回後第一件事就是廢掉他的烈陽真氣,但是與此同時,他彷彿烈火焚燒的痛楚也消失了,丹田雖空蕩,卻也不那般難捱了。

    這說法舒晚自然不信,只當他是在哄她安心,雙手抱著易沉瀾的手抽噎個不停,眼淚越流越兇,又傷心又自責。

    他武功盡失,內傷嚴重,一定很疼……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她看著他像拂去落塵的明珠一般越發耀眼,如今卻驟然失去所有,她都這般難過,那阿瀾師兄該有多難過……

    舒晚哭的越發傷心,上氣不接下氣。扯到喉間的傷,不由得大聲咳嗽起來,可憐極了。

    易沉瀾眉心微微一擰,只感覺兩輩子的手足無措都在這一刻湧上來了,他輕輕圈攬了一下舒晚,見她沒有抗拒,才慢慢收緊手臂,哄小孩一般拍她的後背,“這是怎麼啦?怎麼這樣委屈?晚晚,別再哭了,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舒晚把額頭抵在易沉瀾肩膀,哭的抽抽搭搭,易沉瀾越是溫柔,她心裡就越難過。原本進入禁地之後,她就私心想著要把書中江揚在這裡得到的東西交給易沉瀾,如今看來遠遠不夠,她不僅要把這裡的寶貝給易沉瀾,她要把她所知道的、能給的一切都通通給易沉瀾。

    什麼公平分配,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公平分配,阿瀾師兄是最好最好的人,這個世界裡再好的寶貝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可她沒有沒有別的能力,只有把這些送給他了。

    這樣一想舒晚心裡終於好受了些,她攥著易沉瀾的手,一邊抽噎一邊認真寫道:“會好的,會好的,阿瀾師兄,我保證治好你……”

    易沉瀾知道自己是什麼狀況,但仍然被她孩子氣的話語哄的心中一暖:“好。那別哭了?嗯?”

    舒晚終於注意到自己剛才一直靠在人家懷裡哭,頓時覺得臉紅又歉疚,輕輕掙了一下,易沉瀾便立刻鬆了手。

    他似乎嘆了一聲,而後又輕笑:“小哭包,可算是不哭了。”

    舒晚揉揉眼睛,臉頰早就紅了。想起傷口還沒處理完,她趕緊點點易沉瀾的手心,接著寫道,“阿瀾師兄,你的傷不能再拖了。這裡沒有藥,先給你簡單包紮一下,止血。”

    她寫完就去撕裙襬的布條,易沉瀾捱了一頓刑鞭,四肢還好點,只是後背的傷太嚴重了,失血過多也會要命的。

    幸好和周師叔學過幾天簡單的外傷治療,還真沒白學。

    舒晚一手拿著布條,一手輕輕拍了拍易沉瀾的肩,示意他靠過來一點,卻不知他是沒懂還是怎麼,僵硬在那裡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