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看二位都是劍修，或許對咒術不甚瞭解。”</p>



    青年很是客氣，衝著寧寧咧嘴一笑:“邪法多與詛咒、禁制和魂魄相關，既能千里之外奪人性命，也可將旁人煉成可供操控的傀儡，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做不到。”</p>



    寧寧認真應道:“是挺邪乎。”</p>



    “還有更邪門的呢！”</p>



    男人來了興致:“我聽說啊，舊時魔族還有一種替命之術，能以他人的氣運抵消己身孽障，一旦成功那便是瞞天過海，連天道都奈何不了你絲毫。不止這些——”</p>



    他講到一半察覺到裴寂不耐煩的視線，心知自己偏了題，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言歸正傳啊，那位宋夫人來找我，是想問有關換魂的事兒。”</p>



    寧寧心口一緊，聽他繼續說:“那時她與城主感情不太好，來我這兒時面色灰白。可換魂乃是逆天改命的大忌，雖然古籍中有過記載……但我畢竟就是個小店老闆，哪會曉得具體的法子，只能告訴她愛莫能助。”</p>



    寧寧若有所思地應聲:“除了這個，她還有沒有問過別的什麼？”</p>



    “她是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直到最後也沒問出來，離開這裡沒過幾天，就突發重症病倒了。”</p>



    青年眼珠子一轉，身體往前傾了些，把聲音壓低:“這還不是最離奇的——等宋纖凝死後不久，鸞娘尚未嫁給城主時，居然也在某日進了我的店裡，詢問有沒有肌骨重塑、蘊養靈力的法子。”</p>



    他說著頓了頓，似是講得口乾舌燥，端起身旁茶杯猛地一灌:“你說奇怪不奇怪，我這家店向來行事收斂，很少透出風聲，來的多是達官貴人，尋常百姓很少能摸清底細。然而鸞娘自幼長在暖玉閣，連門都很少出，她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p>



    寧寧點點頭:“這‘肌骨重塑’——”</p>



    這幾個字顯然問到了點子上，青年忽地咧嘴笑笑，俯身把音量壓得更輕:“可不就是煉魂之術！以他人的魂力滋養己身肌體，不但可以維持容顏不老，對修為提升也是大有裨益。”</p>



    他說罷陰森森笑了幾聲:“你們難道不覺得，跟近日來的失蹤案很是相近嗎？”</p>



    裴寂冷眼瞥他:“你覺得失蹤案與鸞娘有關。”</p>



    他用了十分篤定的陳述語氣，青年聽後也並不反駁，聳肩應道:“你們應該就是在查這件事兒吧？這只是我的一己之見，愛信不信。”</p>



    寧寧念及大師姐安危，並不與他廢話:“你是不是覺得……鸞娘很可能是已故的宋纖凝？”</p>



    “不然她問起換魂術是為了什麼？鸞娘又為何能找到這個地方？”</p>



    青年抬眼望了望門外，確定寂靜無人後繼續說:“而且我聽說，鸞娘與曾經的性子大相徑庭，可不就是被徹徹底底換了個人嗎！”</p>



    許是從未有人與他談論過此事，青年越說越來勁:“要我說啊，事情應該是這樣:宋纖凝對城主愛而不得，恰逢身體抱恙活不了多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氣之下用了移魂秘術，附在鸞娘身上。”</p>



    他又喝了口水:“鸞娘正是城主喜歡的長相，然而未修仙術，總有容顏老去的一天，於是宋纖凝又動用煉魂之法，試圖永駐容貌、修為精進，讓城主越來越迷戀她。”</p>



    這一番推理下來，倒也算是有理有據。</p>



    寧寧眼底的陰翳卻始終沒消，沉聲問他:“店家，你可聽說過《紫薇術法錄》？”</p>



    “宋夫人買過一本，紫薇真人正是邪術大能。”</p>



    青年似笑非笑:“至於那本書，裡面恰好講到了換魂術，只不過所談甚淺，沒有太大作用。”</p>



    對話進行到這裡，似乎許多事情豁然開朗，沒有了可以繼續聊下去的話題。</p>



    寧寧想起下落不明的鄭薇綺，蹙眉沉聲道:“那煉魂之術，究竟應該如何操作？”</p>



    “很簡單啊，無非是活人、咒法、佈陣。”</p>



    青年睨她一眼，像是想起什麼，再度露出了略顯神秘的表情:“煉魂十分有趣，同一時間獻祭的生魂越多，所能得到的回饋也就越大。相同數量的魂魄，一個接一個煉製的效果，遠遠比不上同時獻祭——或許那些失蹤的姑娘還沒死，幕後兇手在等一場天時地利人和的大祭。”</p>



    這讓寧寧想起浮屠塔裡的鵝城。</p>



    當年的邪修們也是將全城人的魂魄聚在一起，等待一併煉成。如果真如店家所說，離奇消失的女孩們尚在人世……</p>



    只要他們儘快查明真相，也許就能救下包括鄭薇綺在內的所有人。</p>



    “二位聽盡興了沒？”</p>



    青年怯怯打量一番裴寂的神色，抬起右手指了指身旁的貨架:“看在我講了這麼久的份上，要不要買點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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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虛劍派的弟子畢竟也不是惡魔，寧寧和和氣氣向店主道了謝，隨後又選了些或許有用的小玩意，才與裴寂一併離開店鋪。</p>



    因為之前那段稀裡糊塗的牽手，兩人之間的氛圍一直極為微妙。</p>



    之前聽店主侃大山的時候還不覺得，然而這會兒四下靜謐，連自己的腳步與呼吸都能聽見，夜色與微光融在一起，就更顯出幾分曖昧的意思。</p>



    寧寧一邊往客棧方向走，一邊低著腦袋，試圖整理紛亂的思緒。</p>



    宋纖凝為什麼要詢問換魂之事？鸞娘性情大變，當真與她有關聯嗎？以及，她之前是真的真的主動牽了裴寂的手吧？</p>



    最後一個念頭出現得猝不及防，讓她腦海裡的推測瞬間停滯下來。寧寧有些彆扭地動了動左手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少年人手背堅實的觸感，像在做夢一樣。</p>



    想不通，為什麼她會下意識做出那種動作，還有那句“這樣才是牽手”……</p>



    也太太太主動了一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