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七十四章
寧寧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p>
這會兒已是日上三竿, 然而等她與裴寂醒了酒，打算出客棧前往城主府時，卻並沒有見到師門裡其他人的影子。</p>
孟訣、鄭薇綺、林潯、賀知洲甚至師尊天羨子, 這幾位留在天香樓繼續喝酒的勇士一個也沒回來, 房門緊鎖, 無論怎樣敲門都沒有回應。</p>
“他們該不會是，”寧寧想起昨夜裴寂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擔心, “喝醉之後還沒清醒吧？”</p>
今天是宣佈法會第一輪結果的日子，弟子們不出席露面，可能還不會被人發現；</p>
然而天羨子身為玄虛劍派長老, 聽他昨晚在酒席上的口若懸河，似乎還要在所有人面前發表講話，告知秘境裡的陣法之事。</p>
若是不出現, 她師尊的風評就徹底完了。</p>
“他們許是已經去了城主府。”</p>
裴寂不知為何總顯得有幾分拘謹和冷淡，站在她身後沉聲道:“自天香樓前往城主府，路途不長。”</p>
這是現如今最幸運的一種可能性了。</p>
寧寧點點頭:“我們先去城主府看看。”</p>
*</p>
還沒進入城主府, 寧寧初初來到門前, 一抬眼便望見了那隻鸞鳥像。</p>
城主府中亭臺林立, 鸞鳥於碧瓦飛簷之間展翼而起，雙眼中鑲嵌的碧綠寶石粲然生光, 在明晃晃的白日下更顯晶亮刺目, 彷彿能一眼忘穿心底。</p>
“聽說鸞鳥像共有兩座。”</p>
裴寂見她抬頭, 也順著寧寧的視線向上看去:“南北各一隻, 嵌在眼底的寶石被施了術法, 能在一定角度內持續轉動, 記錄所見景象。”</p>
就像四個不斷晃來晃去的監控攝像頭。</p>
然而就如同監控攝像頭總有死角一樣, 這四顆石頭也存在著顯而易見的漏洞。</p>
“就算設有鸞鳥，兇手還是可以趁寶石移開的間隙動手吧？”</p>
因為昨天夜裡的事，寧寧與裴寂單獨相處時，總會情不自禁地感到有些緊張。</p>
她不知道那些醉酒後的話語和動作究竟是真是假，總不可能厚著臉皮直接問他:“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說那麼曖昧的話？”</p>
這也太尷尬了，她會沒臉再見裴寂的。</p>
而且——</p>
寧寧覷一眼他安靜如止水的側臉，無端想起昨晚裴寂躺在床上的那個微笑。</p>
他說自己練習了很久，絕不是在假笑。</p>
只不過是因為她曾經脫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話，裴寂難道真的真的，就因此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微笑嗎？</p>
這個念頭讓她有點懵。</p>
裴寂當然不會清楚她腦袋裡千絲萬縷的思緒，聞言低低應道:“嗯。”</p>
他說完一個字，似乎覺得這樣的回應有些敷衍，便沉聲繼續說:“據說鸞鳥像被安上之後，鸞城裡還失蹤過一個姑娘，刑司使把記錄的影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p>
寧寧一邊同他往府裡走，一邊好奇問道:“那姑娘在哪兒不見的？”</p>
“煙花柳巷之地。”</p>
裴寂的語氣仍然很淡，與昨天夜裡判若兩人:“鸞城中有條花樓林立的長街，名為‘百花深’，失蹤的是個舞女，因無親無故，好幾日後才被花樓嬤嬤察覺不見了蹤影。”</p>
這樣一想，難免有幾分辛酸之意。</p>
都是出來討生活的可憐人，那姑娘無依無靠，連人間蒸發了也沒人知曉。</p>
如今魔族銷聲匿跡，世道勉強稱得上是太平，若是在以前，這種事情可謂屢見不鮮。修為低弱的凡人皆為螻蟻，哪怕拼命反抗，也無法動搖修真大能分毫，只有被像螞蟻一樣捏死的份。</p>
寧寧念及此處嘆了口氣，再抬頭時，已經抵達了前院正門。</p>
被搶走所有令牌、中途離開幻境的弟子們自知已經沒了機會，絕大多數都沒來參加今天的宴席。放眼望去大宴的陣勢依舊，只是賓客少了大半。</p>
寧寧左顧右盼，細細搜尋，終於眼前一亮，在角落裡發現了小白龍林潯的身影。</p>
只是他似乎有點不太對勁。</p>
一襲白袍彷彿被瘋狂蹂.躪過，一道道褶皺跟發大水時河面上的漣漪似的，呼呼啦啦皺得不行。整個人一動不動呆呆坐在房簷的陰影裡，活像被殭屍吃掉了腦子，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演喪屍都不用化妝的那種。</p>
後來等她細細看去，才發現不僅僅是白袍子如同慘遭蹂.躪，連他本人也像個縮了水的海綿寶寶，一滴不剩，滄桑得不行。</p>
寧寧與裴寂對視一眼，走上前輕輕叫了聲:“林師弟？”</p>
在林潯抬頭的瞬間，她聞到一股清甜的酒味。不愧是九洲春歸，即便過了這麼久，餘香還是有如春風拂面。</p>
見他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寧寧有些擔心地繼續問:“你沒事吧？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呢？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p>
龍族少年死死盯著她，半晌之後，紅著眼眶深深吸了口氣，帶著哭腔委屈巴巴地喊:“小、小師姐——好嚇人、好嚇人，師尊他們都瘋了！”</p>
林潯生了副人畜無害的白淨少年郎模樣，此時淚眼汪汪、聲音軟得像棉花，兩隻淺粉色的龍角隨著腦袋悠悠一晃，堪稱人間大殺器。</p>
承影嘿嘿笑了聲:“昨晚你就跟這孩子差不多，朝寧寧撒嬌的時候，哎喲喂，簡直了嘿嘿嘿。”</p>
裴寂眸光一黯，本來就稱不上友好的神色愈發陰沉一些，緊緊抿住薄唇。</p>
要是在以前聽見承影的這種話，他準會十足嫌棄地置之不理，然而這時看著寧寧柔聲安慰林潯的模樣，卻下意識在心裡出了聲。</p>
“我——”</p>
他似是覺得這句話極為羞恥，語氣僵硬得厲害，用了很大的勇氣才將它一口氣說完:“我和他，誰更好？”</p>
承影愣了愣。</p>
隨即爆發出一聲驚天大笑:“我的天哪裴小寂！這是會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嗎？太陽從西邊出來啦？”</p>
它越說越興奮，話語間夾雜著極為詭異且鬼畜的“嘻嘻”聲:“你這算是……吃醋還是開竅啊？”</p>
裴寂眉頭一擰，忍住耳根上湧的熱氣，冷聲道:“答案。”</p>
承影呼呼嘿嘿笑了好一陣，用講悄悄話的音量賊兮兮說:“當然是你啦！裴小寂天下第一可愛，昨晚寧寧聽你撒嬌的時候，臉可是超級超級紅。”</p>
裴寂:……</p>
裴寂心亂如麻，只想拔劍砍自己，和這道猥瑣無比的大叔音同歸於盡。</p>
但羞惱歸羞惱，他向來理性，聞言沉默著掀起眼皮，悄悄望向身旁女孩的耳朵。</p>
瑩白如玉，沒有紅色。</p>
林潯沒有讓她覺得害羞和不好意思。</p>
這會兒已是日上三竿, 然而等她與裴寂醒了酒，打算出客棧前往城主府時，卻並沒有見到師門裡其他人的影子。</p>
孟訣、鄭薇綺、林潯、賀知洲甚至師尊天羨子, 這幾位留在天香樓繼續喝酒的勇士一個也沒回來, 房門緊鎖, 無論怎樣敲門都沒有回應。</p>
“他們該不會是，”寧寧想起昨夜裴寂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擔心, “喝醉之後還沒清醒吧？”</p>
今天是宣佈法會第一輪結果的日子，弟子們不出席露面，可能還不會被人發現；</p>
然而天羨子身為玄虛劍派長老, 聽他昨晚在酒席上的口若懸河，似乎還要在所有人面前發表講話，告知秘境裡的陣法之事。</p>
若是不出現, 她師尊的風評就徹底完了。</p>
“他們許是已經去了城主府。”</p>
裴寂不知為何總顯得有幾分拘謹和冷淡，站在她身後沉聲道:“自天香樓前往城主府，路途不長。”</p>
這是現如今最幸運的一種可能性了。</p>
寧寧點點頭:“我們先去城主府看看。”</p>
*</p>
還沒進入城主府, 寧寧初初來到門前, 一抬眼便望見了那隻鸞鳥像。</p>
城主府中亭臺林立, 鸞鳥於碧瓦飛簷之間展翼而起，雙眼中鑲嵌的碧綠寶石粲然生光, 在明晃晃的白日下更顯晶亮刺目, 彷彿能一眼忘穿心底。</p>
“聽說鸞鳥像共有兩座。”</p>
裴寂見她抬頭, 也順著寧寧的視線向上看去:“南北各一隻, 嵌在眼底的寶石被施了術法, 能在一定角度內持續轉動, 記錄所見景象。”</p>
就像四個不斷晃來晃去的監控攝像頭。</p>
然而就如同監控攝像頭總有死角一樣, 這四顆石頭也存在著顯而易見的漏洞。</p>
“就算設有鸞鳥，兇手還是可以趁寶石移開的間隙動手吧？”</p>
因為昨天夜裡的事，寧寧與裴寂單獨相處時，總會情不自禁地感到有些緊張。</p>
她不知道那些醉酒後的話語和動作究竟是真是假，總不可能厚著臉皮直接問他:“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說那麼曖昧的話？”</p>
這也太尷尬了，她會沒臉再見裴寂的。</p>
而且——</p>
寧寧覷一眼他安靜如止水的側臉，無端想起昨晚裴寂躺在床上的那個微笑。</p>
他說自己練習了很久，絕不是在假笑。</p>
只不過是因為她曾經脫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話，裴寂難道真的真的，就因此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微笑嗎？</p>
這個念頭讓她有點懵。</p>
裴寂當然不會清楚她腦袋裡千絲萬縷的思緒，聞言低低應道:“嗯。”</p>
他說完一個字，似乎覺得這樣的回應有些敷衍，便沉聲繼續說:“據說鸞鳥像被安上之後，鸞城裡還失蹤過一個姑娘，刑司使把記錄的影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p>
寧寧一邊同他往府裡走，一邊好奇問道:“那姑娘在哪兒不見的？”</p>
“煙花柳巷之地。”</p>
裴寂的語氣仍然很淡，與昨天夜裡判若兩人:“鸞城中有條花樓林立的長街，名為‘百花深’，失蹤的是個舞女，因無親無故，好幾日後才被花樓嬤嬤察覺不見了蹤影。”</p>
這樣一想，難免有幾分辛酸之意。</p>
都是出來討生活的可憐人，那姑娘無依無靠，連人間蒸發了也沒人知曉。</p>
如今魔族銷聲匿跡，世道勉強稱得上是太平，若是在以前，這種事情可謂屢見不鮮。修為低弱的凡人皆為螻蟻，哪怕拼命反抗，也無法動搖修真大能分毫，只有被像螞蟻一樣捏死的份。</p>
寧寧念及此處嘆了口氣，再抬頭時，已經抵達了前院正門。</p>
被搶走所有令牌、中途離開幻境的弟子們自知已經沒了機會，絕大多數都沒來參加今天的宴席。放眼望去大宴的陣勢依舊，只是賓客少了大半。</p>
寧寧左顧右盼，細細搜尋，終於眼前一亮，在角落裡發現了小白龍林潯的身影。</p>
只是他似乎有點不太對勁。</p>
一襲白袍彷彿被瘋狂蹂.躪過，一道道褶皺跟發大水時河面上的漣漪似的，呼呼啦啦皺得不行。整個人一動不動呆呆坐在房簷的陰影裡，活像被殭屍吃掉了腦子，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演喪屍都不用化妝的那種。</p>
後來等她細細看去，才發現不僅僅是白袍子如同慘遭蹂.躪，連他本人也像個縮了水的海綿寶寶，一滴不剩，滄桑得不行。</p>
寧寧與裴寂對視一眼，走上前輕輕叫了聲:“林師弟？”</p>
在林潯抬頭的瞬間，她聞到一股清甜的酒味。不愧是九洲春歸，即便過了這麼久，餘香還是有如春風拂面。</p>
見他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寧寧有些擔心地繼續問:“你沒事吧？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呢？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p>
龍族少年死死盯著她，半晌之後，紅著眼眶深深吸了口氣，帶著哭腔委屈巴巴地喊:“小、小師姐——好嚇人、好嚇人，師尊他們都瘋了！”</p>
林潯生了副人畜無害的白淨少年郎模樣，此時淚眼汪汪、聲音軟得像棉花，兩隻淺粉色的龍角隨著腦袋悠悠一晃，堪稱人間大殺器。</p>
承影嘿嘿笑了聲:“昨晚你就跟這孩子差不多，朝寧寧撒嬌的時候，哎喲喂，簡直了嘿嘿嘿。”</p>
裴寂眸光一黯，本來就稱不上友好的神色愈發陰沉一些，緊緊抿住薄唇。</p>
要是在以前聽見承影的這種話，他準會十足嫌棄地置之不理，然而這時看著寧寧柔聲安慰林潯的模樣，卻下意識在心裡出了聲。</p>
“我——”</p>
他似是覺得這句話極為羞恥，語氣僵硬得厲害，用了很大的勇氣才將它一口氣說完:“我和他，誰更好？”</p>
承影愣了愣。</p>
隨即爆發出一聲驚天大笑:“我的天哪裴小寂！這是會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嗎？太陽從西邊出來啦？”</p>
它越說越興奮，話語間夾雜著極為詭異且鬼畜的“嘻嘻”聲:“你這算是……吃醋還是開竅啊？”</p>
裴寂眉頭一擰，忍住耳根上湧的熱氣，冷聲道:“答案。”</p>
承影呼呼嘿嘿笑了好一陣，用講悄悄話的音量賊兮兮說:“當然是你啦！裴小寂天下第一可愛，昨晚寧寧聽你撒嬌的時候，臉可是超級超級紅。”</p>
裴寂:……</p>
裴寂心亂如麻，只想拔劍砍自己，和這道猥瑣無比的大叔音同歸於盡。</p>
但羞惱歸羞惱，他向來理性，聞言沉默著掀起眼皮，悄悄望向身旁女孩的耳朵。</p>
瑩白如玉，沒有紅色。</p>
林潯沒有讓她覺得害羞和不好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