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靈狐一族元氣大傷, 哪怕魔氣入體變成鏡鬼,也並不具備太大攻擊力。</p>



    在寧寧白日裡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賀知洲、許曳與葉宗衡便陪著喬顏滿秘境四處搜尋, 將不少狐族聚集到村落裡,只等秘境開啟時一併送離至外界。</p>



    開門見到寧寧與裴寂時,喬顏微微一愣,隨即柔和笑笑,側過身去讓出一條通道:“進來坐坐吧。”</p>



    在大戰裡倖存的靈狐族本來就不多, 更何況持續幾年魔氣纏身,能在惡劣環境裡挺到今日的, 便更加少見。</p>



    他們一共找到了二十多個, 分別安置在不同院落中。</p>



    喬顏的隔壁房間裡,也有一位。</p>



    “我與裴寂方才碰見葉宗衡師兄,聽說喬姑娘找到了真正的孃親。”</p>



    寧寧坐在木椅上, 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不知琴娘如何了?”</p>



    喬顏與裴寂一樣,雙眼下同樣佈滿了黑墨般的暗色,顯而易見睡眠不足。</p>



    她神情憔悴, 眼眶紅腫得厲害,應該在不久之前狠狠哭過,此時卻從嘴角勾起一抹柔和弧度, 不再像從前那樣刻意板著臉,做出老成的模樣。</p>



    “萬幸並無大礙。”</p>



    她語氣很輕,少有地不設防備,露出了與同齡小女孩相仿的稚嫩目光:</p>



    “我的同族們雖然失了記憶與神智,卻似乎還保留著一些曾經的本能, 絕大多數都在村落附近活動——找到孃親的時候, 她正在距此不遠的日落窪旁, 那是她曾經最常帶我去的地方。”</p>



    雖說族胞們樣貌大變,可畢竟骨肉情深,那麼多蛛絲馬跡,她怎麼可能辨認不出。</p>



    喬顏說著頓了頓,望向寧寧的視線裡滿是傾佩:“寧寧姑娘,靈狐一脈能重見天光,多虧你識明陣眼、破開水鏡。我不知應該如何報答……”</p>



    “不用不用!”</p>



    寧寧臉皮薄,尤其不習慣被人直白地誇獎,聽得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喬姑娘能與族人們一同離開此地,我便已十分高興,不需要什麼報酬。”</p>



    她說罷想到什麼,正色繼續問:“我聽聞晏清公子受了傷,不知如今可還無恙?”</p>



    聽見他的名字,喬顏又是一笑:“多虧許小道長送給我的藥材,才將他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現今晏清已然恢復大半,在另一處房屋裡睡著了。”</p>



    秘境裡發生了那樣多曲折坎坷的事兒,好在結局並不算太差。</p>



    靈狐族重見天光,終於等到了離開秘境的機會,只要能就此擺脫魔氣侵襲,再以天地靈氣與適當的藥材細細調養,想必終有一日能恢復成原本的模樣;而魔修們深受重創,魔君祁寒亦被關押在村落,無法逃身。</p>



    寧寧鬆了口氣,想起那位魔族女修臨死前說過的“善惡有報”,莫名地,也想起浮屠塔裡見過的陳露白。</p>



    她與喬顏很像,曾經都是天真無憂、被父母寵大的小女孩,後來一點點長大,不得不經歷苦難與離別,在一夜之間被迫成熟,承擔起常人難以想象的重任。</p>



    而同樣地,她們都做得很好。</p>



    如果陳露白還活著,或許與喬顏的性格沒什麼兩樣吧。</p>



    寧寧輕聲笑笑,嗓音有些低:“晏清公子,定然也很是重視喬姑娘。”</p>



    “只要他不親口告訴我,我就當作不知道。”</p>



    喬顏滿是陰翳的眼底終於浮了層淺淺的笑,低哼一聲:“我都想好了,等晏清那傢伙恢復神智,就繼續和往常一樣黏著他,看他那棵木頭打算什麼時候說實話。”</p>



    她說話時瞥過寧寧與裴寂,笑意裡不知怎地夾雜了些許狡黠,晃了晃耳朵,頗為苦惱地繼續道:</p>



    “寧寧姑娘,我真是不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明明心裡在意得要死,嘴上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會在最最危險的關頭表現出一點點關心。”</p>



    她昨夜睡不著,可是看見這兩位三更半夜一起散步回來,氣氛還頗為曖昧。</p>



    裴寂冷眼抬眸,恰好觸碰到她意味深長的視線。</p>



    “哎喲哎喲,裴小寂,你被看穿了。”</p>



    承影哈哈大笑,嘖嘖嘆氣,一個勁搖頭晃腦:“連人家小狐狸都看出了貓膩,你演技不太好哦。”</p>



    寧寧只當她在抱怨晏清是個悶葫蘆,聞言笑道:“這種性子其實也不錯,安靜溫和,很靠得住。”</p>



    喬顏眼前一亮,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晃得更歡:“真的?寧寧姑娘喜歡這種性格嗎?”</p>



    寧寧愣了愣,不太明白她為何會如此激動,視線輕輕一瞥,無意間望見身旁一言不發的裴寂。</p>



    這樣的性格……好像和他有點相似。</p>



    只不過裴寂看起來,要比晏清更兇一點就是了。</p>



    “倒也不能說是‘喜歡’……”</p>



    她話音出口的瞬間,裴寂眸光頓時一黯,下意識握緊雙拳。</p>



    “不要啊寧寧!其實你喜歡,你喜歡的!”</p>



    承影風中凌亂,像極了眼睜睜看著兒子被甩的悲傷老母親:“裴寂你撐住,千萬別哭啊!表情也不要那麼悲傷,否則一定會被她們發現的!不行了我先去靜一靜……”</p>



    “不過,還是挺可愛的。”</p>



    寧寧低著頭,不知想起什麼,笑起來時露出淺淺梨渦:“要說喜歡的話,看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