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OR9-EPXA:餘波

“他和你說了什麼?”那軍官又開口了。

“啊,他只是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說他叫亞歷山大·莫瑟。”施密特中士本來想說自己之前聽到過莫瑟的名頭,話到嘴邊又忍住了。他又不是白痴,任何可能導致審訊人員把他定義為莫瑟的熟人和同夥的話,都不能說。“說來也怪,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但是等他說了那些話之後,就好像……他確實是我認識了很久的熟人那樣。”

那戴著眼鏡的文職審訊人員點了點頭,又在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過了半分鐘左右,他轉向身旁開始發呆的同事,推了對方一下,小聲說道:

“是不是又一個被洗腦的?那就把目前情況上報,上級估計會按關進精神病院處理。”

“但是從愛國聯盟那邊找出來的記錄裡,並沒有這個人的名字,也沒有他的部隊的番號。本來阿爾薩斯-洛林旅就是為了儘可能減少洗腦隱患而建立的部隊,其他地方的恭順派信徒可能是被洗腦的,從這裡出來的搞不好都是真的。”軍官嘆了一口氣,頗有些奚落同僚天真的意思,“你也看到了,所有人都這麼狡辯,說自己被洗腦了……”

“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在其他地方受到影響的可能性啊。”戴眼鏡的青年看上去還想為施密特中士爭取些機會,又或者他只是單純地認為根本不存在那麼多真正的恭順派信徒,“明面上的洗腦設施就那麼多,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其他地方建造設施呢?對恭順派信徒來說,想逃避愛國聯盟的內部記錄也很簡單……”

“不對,我聽他們說,觸發洗腦指令一般都是用特定的音頻信號,僅僅幾句話是不行的。”軍官咬著手指甲,不知在想些什麼,“……要我看啊,想弄清這事倒也簡單。把他的手下全都弄來逐一審問,就可以確認他的真實身份了。”

擔驚受怕的施密特中士不敢大意,他緊張地豎起耳朵,試圖聽清審訊人員說的每一個單詞。對方本該隔著玻璃牆向他問話而不是和他面對面交談,況且要不是因為洗腦技術此次的濫用造成嚴重後果進而導致聯軍恢復了謹慎態度,等著他的就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機器了。即便如此,有特殊使命在身的審訊人員哪怕只是臨時工也沒必要在他面前說這些,搞不好這也是安排好的誘供手段之一。

但絕對不能讓他們有機會把其他人也抓來審問。縱使那幾天裡發生的一切已經成為了施密特中士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也能清楚地記得亞歷山大·莫瑟從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到進入基地的全過程。那當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災難,然而他所說的那些話現在更容易引火燒身。只說些辦事時必要的話還好,偏偏他又自作多情地和莫瑟說了些套近乎的話,而他和邁克爾·麥克尼爾還有提奧多爾·艾伯巴赫的交情其實也僅限於見個面而已,那兩人不見得知道他姓甚名誰。

對了……隨便說出幾個名字也無所謂。人人都可能是恭順派信徒,人人都可能被別人扣上恭順派信徒的罪名,與其到時候莫名其妙地在別人的供詞裡成了十惡不赦的反人類瘋子,不如先下手為強。

“對了,我想起來了。他當時,還和我說了兩個人的名字。”

兩名審訊人員一聽,立即來了精神,聚精會神地盯著看上去馬上就能提供新的重大線索的施密特中士。亞歷山大·莫瑟已死,想繼續追查其過去一年來犯下的罪行,還要靠其他在世者的協助。

“是有兩個名字,兩個名字。”施密特中士說得很慢,他的頭腦在迄今為止的一生中從未像現在這樣飛速運轉,即便以前有beta追著他的時候也是如此——不如說那時候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了。“他和我們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說了兩個人的名字……我想想……”擔心自己惹上新麻煩又不想先一步被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加上更多嫌疑的中士滿頭大汗,他緊握雙拳,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著,而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連口水從裡面淌了下來。“對,我想起來了,一個叫邁克爾·麥克尼爾,另一個叫提奧多爾·艾伯巴赫。”

那軍官卻沒有動筆記錄,而是以一種讓施密特中士莫名地感到害怕的眼光注視著被五花大綁的犯罪嫌疑人。“邁克爾·麥克尼爾和提奧多爾·艾伯巴赫,你確定嗎?”

“……確定。”

漢斯·施密特中士被嚇了一跳,因為那個戴著眼鏡的文職審訊人員竟然當著他的面笑了起來,而且動作還很誇張。過了半晌,在同伴略帶惱怒的凝視中停止了鬨堂大笑的文職青年捂住嘴,頗有些抱歉地對同伴說:

“……你知道我剛調來幹這活沒多久。說實在的,我忍不住了。你看看,他們供出的都是些什麼呀?居然還有把道丁將軍指認為恭順派信徒的……別浪費時間了。”

糟了。施密特中士頓時面如土色,他知道自己猜錯了。雖然他的理智告訴他,自布達佩斯巢穴之戰後以首次消滅beta巢穴的英雄身份而著稱的麥克尼爾和提奧多爾恐怕只會在巴黎戰役中立下更多的功績,些許僥倖心理仍未完全被他拋棄。戰鬥剛結束不久就被逮捕的施密特中士不清楚外面的情況,他猜想也許那兩個人已經死了,或者其中一個也許兩個是潛在的恭順派信徒……只要情況和他所設想的差不多,也許他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轉而讓審訊人員開始調查那兩位已經具備了些許傳奇色彩的戰鬥英雄。

但他賭錯了。聽審訊人員的話,他大概能猜到,麥克尼爾和提奧多爾的貢獻只多不少。

那軍官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鈕,立即有兩名衛兵進入審訊室內,把渾身上下被鎖鏈捆住的施密特中士從椅子上解下來、把他拖走了。

“等等,我還知道其他情報!”顧不得什麼個人形象的施密特中士拼命地叫嚷著,“求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不是恭順派信徒——”

“……把他也算上吧,好快點填滿名額。”兩名審訊人員也離開了審訊室,憋了許久的軍官立即從口袋裡掏出了香菸,“嘿,也算他倒黴,撞上這麼一個槍口……”

“我看他其實不太像。證詞雖然有漏洞、存在亂咬一氣的情況,這在其他不想被槍斃的嫌疑人的平均水平裡還算不那麼離譜的。”戴著眼鏡的青年文職人員厭惡地側過臉,不想在這狹窄的走廊裡繼續去聞那煙霧。“上尉,你也看了其他士兵的反饋,這位漢斯·施密特中士平時只是個混日子的傢伙……一方面捨不得能給他換來票證的軍服,另一方面又想著早些逃離歐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