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三九 作品

第 2 章

    那時候陶淮南還以為他哥抱回了條冷了的狗。

    “躺會兒緩緩。”哥說。

    “你爸小時候就像你這樣,長大了又像他爸。”陶曉東看著整個人趴在炕上去感受溫度的髒孩子,“一輩輩兒傳下來,造孽呢。”

    聽見這話,陶淮南又覺得不是狗了。聽著應該是白天搶他牛奶那個小孩。

    小孩兒也不說話,側著臉貼在炕上抽搐著,牙齒打顫成這樣估計也說不成話。

    家裡就一套被褥,還是老家叔叔給拿的,現在陶淮南蓋著,陶曉東脫了身上軍大衣扔在髒孩兒身上蓋著。

    “今晚你就睡這兒吧。”陶曉東扔下一句。

    那小孩兒也不吭聲,沒個話,只有磕牙的喀喀嗒嗒。

    陶曉東出去守夜,磕牙的聲兒喀嗒了能有一個小時。陶淮南一直睜著眼躺在炕的另一頭聽他喀嗒,頻率越來越慢,後來沒聲了,睡著了。

    陶淮南這才悄麼聲地翻了個身,他膽子太小了,和一個完全陌生而且白天還搶了他牛奶的小孩兒共處一室,動都不敢動。

    翻身背對著,陶淮南往上扯了扯貼著身蓋的小毛毯,把臉藏進去半截。

    到底還是皮實,那小孩兒光著屁股凍了一天竟然也沒凍出個好歹來。陶曉東把陶淮南的那套髒衣服讓他穿了,也沒聽他有句話,說不出個“謝”來。陶曉東喂陶淮南吃粥的時候給他也盛了一碗,用的裝菜的二大碗,他抬頭看了看陶曉東,伸手接了,去一邊直接用碗禿嚕著喝。

    陶曉東吹了吹勺裡的粥,隨口一問:“你爸總打你?”

    那小孩兒從碗裡抬起頭,朝這邊看了看,耷著眼皮沒吭聲。

    他不說話陶曉東也懶得再問。

    陶淮南倒是總惦記著那邊還有個人,看不見的眼睛時不時往那邊瞥瞥。陶曉東用指節敲敲他側臉讓他轉回來。

    遲家祖傳的不招人喜歡,正常這麼大的孩子攤上這麼個家這麼個爸,村裡大人再怎麼心冷也會管管。但這孩子見人從來沒句話,誰問他什麼也不怎麼說,不招人疼,再加上對他那個酒鬼爹都煩得很,怕沾上麻煩,所以大人們管幾次就沒人再管了,頂多是在他這樣光著從家裡跑出來的時候讓他進屋暖和暖和,給點東西吃。

    他就像村裡一條髒狗,吃百家剩飯,穿百家舊衣,躲完了還是得回家,趕上他爸喝酒了還是得揍他。

    陶曉東也沒想過要管,他管不著。這世上除了自己家的事以外都是別人家的事,別人家事多了,管不過來,也沒那麼多閒功夫管。他只跟那男孩說:“這幾天你就來這兒待著吧,你爸在家你就別回去。”

    陶淮南眼睛又往那邊瞟了瞟,空洞的視線裡帶著小孩子膽怯的好奇。

    陶曉東讓他在這兒待著,那小孩兒就真的待了好幾天。晚上天黑了回家,早上天亮了就來,來了也沒個聲,往哪個角落一縮,沒個存在感,別人也注意不到他。吃飯的時候陶曉東通常會拿個碗撥點飯菜給他,他就端個碗去一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