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99章 番外11

    向東幾人回去還是要從米蘭轉機。

    文青是在把向東他們送上去米蘭的火車後, 才動身飛往柏林。

    落地的那一刻,他是邵文青。

    “小邵總。”模樣英俊的秘書迎上去,恭敬道, “老爺子讓你回家一趟。”

    期間不敢看這位主子的臉色。他沒有刻意窺探都看得出來, 對方每次回去,臉上的笑容都會比平時更假。

    “你在想什麼?”

    耳邊帶著幽幽笑意的聲音讓秘書全身汗毛豎起,他的腰背彎得更低:“降溫了。”

    “是啊。”文青坐進車裡。

    秘書將車門關上, 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去前面開車, 他暗暗警告自己,不要當著這位的面揣測工作以外的事, 尤其是邵家的隱秘相關。

    下午兩點多,天很藍,層層疊疊的雲朵又白又蓬,俯視著這座城市的繁華盛大。

    文青一路開著車窗吹風, 他先回了趟自己在這裡新換的住處,換掉一身休閒服,穿上襯衫西褲,頭髮打了蠟,額頭上的厚劉海被他惡意地梳起來。

    邵家的根基很多年前就搬到這裡了, 挪不動,國內的產業都是分支,那也足夠龐大雄偉。

    當年輕的當家主踏進大院時, 管家領著所有傭人站在路旁, 恭恭敬敬地彎腰迎接。

    很封建的儀式感。

    老爺子喜歡,所以保存至今。

    除此以外, 還有逢年過節的家族聚餐, 那是所謂的情感紐帶, 目的是為了家族團結。邵家那些年輕年長的在外面無論怎麼混,但是他們在特定的時間來了這兒,該裝孫子就裝孫子。

    在這個邵家,人人都是演員,有人演技拙劣毫無觀賞性,有人演技高超行雲流水,僅僅只有這個區別罷了。

    餐桌上有廚娘準備的酒釀圓子,放了有一會了,現在吃的話,溫度剛剛好。

    文青吃了一小碗,擦擦嘴,對一臉緊張的廚娘微笑:“進步了哦。”

    廚娘如釋重負。

    酒釀圓子是姐姐生前愛吃的食物,文青不喜歡,但沒人知道他不喜歡,同樣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

    就像草莓味口香糖,身邊人都覺得他對那東西有執念,吸||毒一般,離了就活不成,其實他只是嚼著玩的。

    至於為什麼是草莓口味,純粹是因為他曾經第一次吃口香糖的時候,剛好是那個口味,後來懶得換。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那究竟什麼是真的呢……

    文青慢悠悠地上樓,推開了二樓長廊最裡面的一扇木門。

    老爺子立在桌前寫毛筆字,頭髮花白,髮量是他那個年紀裡比較不錯的,他見到文青進來就將毛筆擱在一邊,擦擦手吃口糕點,牙口可以,身子骨也還硬朗,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

    文青往書桌對面的沙發裡一坐。

    有血緣關係的爺孫倆像上司和下屬,沒有溫馨可言。

    “玩得開心?”老爺子又重新執筆寫字,他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換一張紙。

    “還行。”文青打著哈欠。

    “你七叔說他想要回國發展,你不同意。”老爺子用嘮家常的口吻說。

    文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也沒辦法啊,他搞大了我一個小特助的肚子,一把年紀了寶刀未老不說,還能偷偷摸摸藉著我那小特助的手往我這伸,給我下藥,我要不是命大,後半輩子都會在醫院度過。”

    “啊不對,我是進醫院的當晚就會被拔掉氧氣管。”文青一副後怕的樣子,“七叔這件事真的做的過分了,小學生都知道做錯事要受懲罰。”

    “你不讓他回國,不怕他鬧事?”老爺子沒什麼表情。

    “怕啊,我怕死了。”文青笑嘻嘻,“這不是有爺爺嘛,爺爺會保護我的啊,我可是爺爺最寶貝的小孫子。”

    老爺子像是沒聽出那番話裡的嘲諷跟攻擊,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孫子,視線掠過對方額角的那塊烏黑胎記。

    越長大,胎記越大,劉海不厚不多都擋不住。

    小孫子每次回老宅都會把胎記露出來,出席商業活動也不會遮擋。

    媒體不敢報道,底下人也不敢說,但是外界在背後多少會有些細碎聲音,邵家的當家主是個醜八怪。

    老爺子執筆的手一抖,正在寫的那一筆沒寫好,整副字都毀了,他把毛筆丟開,端起茶杯給自己倒茶。

    小孫子不肯去掉胎記就是為了噁心他,噁心整個邵家。

    相貌的問題是會令他不愉快,不過這不是最讓他心梗的,最讓他心梗的是,小孫子跟他離了心。

    如果是個貼心的,那該多好。

    老爺子不覺得遺憾,就是思緒走到了這,短暫地感慨了一下而已,他活到這個歲數,很清楚人生在世,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大家族錯綜複雜,親情排在很多東西后面,連前三都進不去。

    老爺子又問了一些公司的事,文青以為這趟完事了,沒想到還有個精彩大戲在等著自己,他坐起來,眼底的睏倦一掃而空。

    “這些資料你看看。”老爺子將一摞資料放在沙發前的圓桌上。

    文青的手肘抵著腿部,身體前傾,興奮地抄起一部分資料翻看:“哦豁,都是美人。”

    老爺子說:“你年紀不小了,該成家了。”

    “成家啊,聽起來好像挺不錯,”文青掃掃每份資料,比簡歷還要詳細規整,他抽出一份資料往桌上一壓,“這個,”

    老爺子還沒看清是哪家的姑娘,文青就又抽了一份資料:“還有這個。”

    不多時,文青把所有資料都鋪開,認真地說道:“爺爺,所有的女孩子,我全都要。”

    老爺子的臉一板:“你當自己是皇帝?”

    “爺爺你不就是在讓我選妃嗎?”文青無辜臉。

    老爺子的氣喘不過來,他去書桌那裡找到藥瓶,吃了幾粒藥緩一緩:“齊家老三品行不錯,適合你。”

    孫媳婦人選都挑好了,剛才只不過是在假惺惺地走流程。

    文青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才走了幾步,背後就傳來老爺子的聲音:“這個週末你去見那孩子,兩人吃頓飯接觸接觸,我給你第三枚硬幣。”

    腳步一頓,文青沒回頭。

    老爺子沒再開口,他似乎料定了,一旦拋出這個籌碼,小孫子就會答應。

    三五秒後,文青笑著回頭:“好啊。”

    “留下吃晚飯!”

    文青還在笑:“好。”

    走出書房,他臉上的笑容更大,笑得渾身都在抖動。傭人們聽到他的笑聲,一個個的冷汗直流,大氣不敢出。

    文青撕了片口香糖放進嘴裡,嚼了嚼,吹出一個泡泡,他哼著歌下樓,跟管家說自己晚上要吃什麼菜,喝什麼湯。

    管家一一記下來,也明白小少爺為什麼發瘋。

    老爺把人“留”下來吃晚飯了。

    書房裡靜下來,老爺子沒關門,他走到一面書架那,不知按了哪,書架移開,露出暗格,那裡面放著一個小貓存錢罐。

    老爺子將存錢罐拿在手上,叩開底下的塞子,十五枚稀稀拉拉地響著。

    一枚硬幣掉了出來。

    塞子又被老爺子摁回去,小孫子已經獨攬大權,這存錢罐他是可以搶回去的,卻沒搶。

    原因無非就是,搶回去了就沒目標了,更沒意思了。

    厭世。

    罐子裡的硬幣吊著小孫子的命。

    不能一次給他。

    老爺子並不是擔憂他的生死,而是邵家的命脈在他手中。